“你好。”
眼前的中年男子向白婕点了点头。
“我的家人……他们怎么样了?”他问。
如果王一凡在这里的话,肯定会十分惊讶:老金,他最信任的下属之一——当然那是他以为的——已经有了投敌的倾向。
当然在以前的话,王大老板使用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来维持他对公司内部的绝对统治地位,以保证他和公司上下“团结一致”,走私时也放心一些。这些手段里,其中就包括对员工家属的长时间监控和拉拢,甚至对于核心员工还会采取威胁和拉拢并用的手段。
老金的妻子只是一名普通的医师,每天在医院里工作就已经很忙碌了,而在几年前老金有要跳槽的想法时,妻子的工作出现了一些问题——毫无理由的医闹,根本就不是“一般病人因为医患关系问题来吵架”这种程度,而是一帮地痞流氓直接上门闹事……
很快老金就感受到了来自公司的“温暖”:王一凡出面帮他解决了问题,但是跟他长谈了两个小时。没人知道在老板办公室里头两人说过什么,但是在老金从办公室走出来以后,他就变得比以前更加忠心、更加把精力投入到事业上,也再不提离职、跳槽的事情。
像老金这样有经验能干事的员工,大多经历过同样的境遇。
当有个陌生电话联系老金,告诉他,他的妻子女儿被控制了时,他的心里一下子承受不住了。就在那时,王一凡又要求他把徐志明失踪后的工作接起来,等于是直接让他接触了“特殊货物”,尽管没有吸食,但是老金觉得自己的人生在这一刻全都完了。
我已经上了贼船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有些人在落入绝境时可能会这样想,当然老金也是其中之一。白婕利用他的妻子和女儿威胁他监视王一凡的行动,老金早就对王一凡表面服从心生怨恨,一来二去,刚开始竟然对白婕产生了同情心理,认为她也是被老板的人际交往面具骗到的可怜人。
“怪不得大姐这几天都没有在意姓王的那家伙的主动联络……”一个小弟抽着烟和另一个瞎聊,“这姓金的家伙原来是自己人啊!”
“又道理。”另外一个小弟也吞云吐雾,不时警惕地监视着周围的环境。
谁TM跟你们是自己人……老金有些郁闷,也有些害怕,白婕始终没有回应他的回答,只是在签完文件和清点完货款后,说了一句:“人没事,不用惦记了。”
老金自知问下去也没什么结果,反而可能激怒这帮穷凶极恶的歹徒,于是他将“货物”拿到手里——很沉的一大包——然后道了个告辞,就沿着堤坝上的小路走了下来。当然,在下头等着他的是两个公司的“自己人”,为了防止意外,王一凡让虎子和阿龙两个人跟着。当然,这是他自己授意,还是两位保镖自行主张,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三人快要走到商务车附近的时候,周围亮起了探照灯:“警察!全都不许动!不然开枪了!”随后就是短促地两声枪响。
虎子和阿龙露出了獠牙——他们把手摸向腰上的枪,但是车内的王一凡冷笑了两声,慢慢打开车门举着手走下车,对着围上来的警察们说:“怎么了?晚上带着人出来到大堤上溜达溜达吹吹风,也不行吗?”
“行,太行了,看把你行得,”刘警官原本是大肚子,此时穿上防弹衣竟然显露出年轻时的几分英姿飒爽:“小鬼,手里的东西交出来吧!”
“嗬,”王一凡笑了笑,“现在没有搜查证就敢强行搜民众的私人物品了?”
“少废话!”周边的警察用警用手电照射着保镖和凡途公司的二人:“把包打开!腰上有什么东西!”
几个警察围上去把俩保镖的枪下了(第八区在战后这年头私人配枪是合法的,不过要经过严格审查),强行夺过来包:“这是什么!打开!”
虎子和阿龙配合地打开,里头是一堆晃来晃去的粉末状物体。一个警察拿手捻了捻:“刘队,这……”
刘警官走上来,看了看,也大吃了一惊:“怎么是沙子!?”
“我带着几个员工半夜来放漂流瓶,顺便挖点沙子回去装饰新买的水族箱,不可以吗?”王一凡冷笑着说,“看来刘警官是受到了什么歹人的恶意抹黑,来这拿我寻开心呢……”
“你倒是机灵,”刘警官皱了皱鼻子,但是就当他不知道说什么准备强行把这几个人先带回去时,一旁的警犬扑了上来。
“大黑?怎么了?”旁边的缉毒警使劲拽着绳子,看到大黑的动作他也明白过来了:“刘哥!里头有东西!”
周围的警察原本就紧张,这时候更紧张了,那几个过去下枪的警察更是使劲把几个嫌疑人摁住。老金喊着“疼!疼!”不过没人理他。
刘警官麻利地从沙子里头翻出一包白色的东西来。就在看到这东西时,王大老板大惊失色:“这是什么!?”
“哟呵,我还想问你呢!带走!”刘警官此时乐得都能蹦起来了,指挥着一帮人就往警车那边转移……当然,王老板高呼“冤枉”之类的事也没什么人在乎了……
“就这?”霍锦鲤在远处拿着望远镜看着,“没了?白婕呢?”
“你别着急啊。”卷毛坐在保姆车里,喝了口热饮,“跟着看就行了。”
保姆车就和前边两个面包车一同启动,开向了夜色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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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第一步完成了。”白婕打电话通知棚屋,“人放了?好的,剩下的货物准备好,等一下我们给他们放到指定地点。”
“大姐,这回回去,能分多少钱啊。”开车的小弟高兴地说,他的工作也就这两天结束了,跟着这位组织的头头,有肉吃。
“就知道钱。”白婕也笑了笑,“姓徐的不知道死到哪去了……也好,这票弄清手尾,咱们马上撤离,也不管他了。”
“姓徐的会不会落在条子手里了……”另一个小弟有些担忧。
“所以说抓紧今晚弄清一切后续,我才不管那家伙……到时候组织问讯,也是他自己私自行动擅自调人去干私活。”白婕冷漠地说,“早就看他不顺眼……”
“你不是知道白婕他们组织在环海市的落脚点了吗?”霍锦鲤问,“为什么还要让老金往钱袋子里头安装发信器?”
“发信器没在钱袋子里……在一摞钱的中间夹着,算了我跟你说这个你也不懂,”卷毛捂着眼睛,似乎有些疲惫,“跟踪他们是为了防止他们提前转移,我们找不到他们所说的货在哪。”
“行吧……反正你有数就行,”霍锦鲤撇了撇嘴,“我真没想到你们这里这么多事。”
她感觉自己在哪个记忆里都没遇到过这么复杂的事情。
“随你吧,我们跟上去就行了。”卷毛拿起通话器指挥。
“所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三搞四啊?”霍锦鲤又不消停了,“白婕的上线是国外的贩毒团伙吗?”
“徐志明没说。”卷毛回答。
“嗯……这家伙嘴很硬?”
“那倒不是。”开车的安保顾问之一,一个大个子,开口了:“实际上,我们内部的精英就算是审讯死人也能给他把嘴撬开……但是姓徐的这家伙似乎被人洗脑了,什么都查不到。也可能是权限不够,他根本不知道。”
“跟她说这干嘛。”卷毛说。
“喔。”司机有些委屈地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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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了,他们要停下了。”卷毛通知着前边的车辆,“信号器在地图上显示那片区域是棚屋区……看来这帮人也没换地方,高估他们了。我们步行前进吧。”
卷毛带着人(实际上是经验丰富的安保小组带着他)闯入目标区时,白婕正在给几个小弟分劳务费……要说这女人也是心真大,被跟踪了自己都不清楚,在这同伙可能被抓,自己也最危险的时刻,竟然还有心情在这里分钱……可能她的上线和她有仇也说不定……
于是乎卷毛报了警,把一干人等尽数捆了起来,全都关在一个房间内,然后带着钱跟着安保小组撤离了。
“你也太狗了吧!”霍锦鲤吐槽。
“黑了我250万的尾款,我不让她出点血?”卷毛冷笑着抱着怀里的钱箱,“环海东西几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昂。”
反正不是你……霍锦鲤就这次事件,对于可能是事务所背后赞助商的“灵武集团”有了一个大致比较模糊的认识。怎么说呢,以前只知道是个大公司,就像一个人知道南极的冰山很大一样,只听闻而从未见。但是这次,感觉像是坐着科考船亲临现场,终于看到了迷雾之中的冰山的一角……虽然只是个安保顾问小组,但是成员们在对付持枪贩D人员时的干脆和利索简直就像是找了一帮特种部队的人来了一样。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些人原本就战后各个特殊部队的原成员,现在退役了,来这里赚点钱。”卷毛喝着饮料说,“其实灵武的待遇挺好的……”
为什么你一直在喝饮料啊!不是咖啡就是茶,还要往里头大量加糖!
霍锦鲤在心里吐槽完这个以后,对他说:“那么……我就直接回家了?”
“你不和眼镜再道个别?”卷毛说。
霍锦鲤想了想,还是算了。
“反正那家伙正好住我楼下。”她说,“祸害遗千年,早晚能遇见。”
“行8。”卷毛说,“那就后会有期了。”
我倒希望你们别再来找我了……让我普普通通地过日子吧。此时此刻的霍锦鲤已经不再对回到原来的世界抱有什么期望——已经试过很多次了,自己那一份记忆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作用。当然,有的时候她也会好奇,在自己“过来”之前,原本的霍锦鲤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下次有空就去自己查一查这个吧……
关键是,面对杨清清的时候,总说自己撞到头失忆了也不太好……那家伙虽然傻但是每次被自己糊弄的时候都会露出怀疑的目光——就像一只咸鱼眼睛里射出诡异的光一样,看起来怪奇葩得。
和卷毛道了别,自己走上了回家的路。夜晚的风虽然冷,但是临近自己所住的小区时,吹了一路的冷风,想到这些天来的紧张、不安、决心和遗憾,自己心里也有些释然了。总之就随它去吧!明天继续出门找工作!
顺便把自己的画画技能捡起来!明天就画!
而卷毛这边,带着样品向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直到3个小时后,才从里头钻出来。
他走到窗边,点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然后他手指有些颤抖地拨通了手机。
“赵秘书吗。我是老周。请通知一下林总吧……我有事情直接找她报告。”
一会儿后,卷毛听到话筒里传来了一个有些发毛的声音。
“凌晨4点你把我叫醒最好有个合适的理由。”林总,也就是卷毛在机场接到的那个中年女人有些起床气。
“两个事,首先,霍锦鲤辞职了。当然我会想办法把她弄回来的。”
“这个事你完全可以白天告诉我……第二件呢?”林总问。
“自由贸易联盟和姓王的……我指的是国会那位,”卷毛停顿了一下,“本来就打算让这次交易失败。我们被耍了。”
话筒里的声音沉默了一小会儿。
“我更正一下。”林总说,“是你被耍了。”
卧槽这个时候你有必要还在这种地方展现你的小心眼吗?!
“不管怎么说,”卷毛深吸一口气,“自由贸易联盟和王议员都把这批特殊精神类药物送进来了……一个小时前他们就被摆在了科学院的桌子上。”
“行了,我们也没让他们好过不是?”林总说,“自己人研究,总好过让自贸联源源不断地向内走私好。”
“可是……”卷毛有些着急。
“没什么可是了,”林总打断了他的话,“自贸联那边搞什么鬼,我们第八区商业联合会会查清楚的,你目前只负责该做好的事就好了。”说到这里,她又像是安慰卷毛一样补充了一句:“这是大势,没法子的,我也就只是一个棋子罢了。”
“您是王后。”卷毛的语气显得有些恭敬。
“过奖了,你不也是棋子吗?”林总说,“尽量走到底线吧。”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卷毛看了看手机,想起了麻袋男那张脸。要不要拨通他的电话呢?
算了,他大概早就知道了吧。
事情的结局,卷毛和在医院里的眼镜也重点关注一下:王一凡被抓了,而且不久后很快判了刑,罪名是D品交易和不正当商业竞争(鬼知道他操控下属的罪名怎么算的,总之是判了)。老金一家团聚,这点上白婕倒是没有骗人,不过她也以和D品有关的重罪被判了……死的很惨。
关于王一凡玩弄人心,花天酒地一方面,虽然没人惩治他,不过他之后的几十年可以彻底和自己的美好人生说再见了……至于两名保镖,在被抓后一个星期内被人发现接连死在看守所内,想必他俩上面的指挥者也吃了不少哑巴亏吧。此事按下不表,最关键的是,刘警官因为带头破获重大贩D案件,被授予了政府最高勋章,属实是春风得意,人间之鉴。
当然,更鉴的是那位匿名举报贩D团伙窝点的义警——周教授,此时正捧着杯奶茶坐在窗户旁,翘着二郎腿看着直播平台上头的虚拟主播,随手打下“AWSL”几个意义不明的字,然后扭头对着刚出院的眼镜,贱兮兮地问:
“哎,你说,找个什么办法把锦鲤糊弄回来?”
“你也太狗了吧!”眼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