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糊泥巴夹着竹片筑成的房顶,泥色斑驳的土墙,斜插在墙上的两个火把并没点燃,有些昏暗。陈让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些。
他扭动了一下身躯想坐起来,发现动弹不得,浑身酸疼,只好顺着光线扭过头,床板很硬,有些硌人。
窗外可以看到一颗垂柳随风摇曳,在阳光下生机盎然,还能听到江涛拍岸声。窗下靠墙一张糙木桌子,木桌上一个缺口的黑陶碗,桌旁一个树墩,房间很小,简陋。
房中无人,陈让听着江涛声,心想莫非深潭通到了白水河?又想起玉玦宝珠,却发现嘴里干干,只有一股草药味,他闭上了双眼,不再多想,默默运行真气,调理身体。
不久他就惊喜地发现,运转呼吸法时与平时感觉大为不同,感觉天地之间有远远超过他以往练功时的‘气’源源不断地注入躯体,何止是以前的百倍?他耗竭的真气得到极快的恢复,身体状态也在真气的滋养下渐渐好转。
窗外天色渐暗,屋外有脚步声传来,听起来稳健沉重,走得却快。
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响,一个披头散发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看到陈让睁着眼,裂开厚厚的嘴唇一笑,露出两颗獠牙,说:“你终于醒了!”
陈让吃了一惊,作势起身,无奈还是起不来,那男子摆摆手,他忙说:“多谢大哥搭救。”
那男子放下身上的包袱,说:“没什么不打紧,你从哪里来,怎么受了那么重的内伤,你在这里就昏迷七天七夜了。”又挠挠头发说:“你体质弱,我这里也没什么好药,可能是恢复得慢些。”
陈让偏着头仔细看那个人,只见他浓眉阔鼻,没穿上衣,虬结的肌肉疙瘩上还有些伤疤,显得彪悍粗野,他自问从没见过这么壮的人,也没心多想,说:“我是云州人···”
那人瞪大一双铜铃眼,惊道:“云州!?怎么可能,云州离这里上数十万里,怎么可能?!”
壮汉连说两个怎么可能,陈让听了惊诧之余,也想到:所说数十万里之遥的云州,恐怕不是他所知的云州。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到了外面的世界了。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三州之地还有那么多牵挂,自己这样消失了,最揪心的是,云荷不知他的情况,会怎么样担忧伤怀?归海明会不会对她们不利?多少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他愣了许久,才说:“在下陈让,敢问恩人高姓大名,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大汉嘴巴扁了扁,说:“我叫蒙嵪,这里是蓼州,你是怎么来的,漂在蓼江中?”
陈让思绪翻腾,说:“蒙大哥。我探查一个深潭,在极深处突然眼前一亮一黑,就昏迷过去了。”
蒙嵪若有所思,过了一会,说:“你可能是掉进传说中的古老传送阵了,那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你怎么没死?!”
陈让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蒙嵪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爽朗一笑,说:“你真是福大命大!你歇着,我去煮点鱼,给你补补。”
陈让感叹人生许多事,都无法筹谋,一转眼就是烟云泡影一般,难以掌控,他胡思乱想之间,蒙嵪拿陶碗盛了鱼汤来喂他。
蒙嵪让他好好休息,也没再说什么,他本来想问蒙嵪有没有在他口中看到一颗珠子,但承了相救之情,又不好开口,只好作罢。
调息了半天,又安睡了一夜,翌日晨光初现,他已经恢复得六七分了,下了床,走出土屋,只见这土屋是临江筑成,前面是一目难尽的大江,想必就是蒙嵪口中的蓼江了,屋后是一片丘陵,平缓起伏,远处有摩云接天的高山。
他看着江涛拍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身后蒙嵪爽朗的笑声传来:“能起身了,不错嘛!”
陈让回头说:“蒙大哥,你在这里独居?”
蒙嵪点头说:“我在这里执行宗门任务,暂时就住这,屋子也不是我的,可能是门中前辈执行任务的时候筑的。”
陈让诧异道:“宗门任务?”
蒙嵪也诧异的说:“我看你也有真气护身,怎么宗门任务都不知道?哦是了,你是云州人,跟我们这边不一样吧。”
陈让摇头说:“我就是自己瞎练的,确实不知道什么宗门这些的。”
蒙嵪爽朗一笑:“你倒是个人才,自己瞎练都能打通经脉。本来我早几天就要回宗门了,你一直昏迷,我只好等,现在好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陈让敛然道:“给蒙大哥添麻烦了,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如果不嫌我麻烦拖累,我就跟着蒙大哥一起走。”
蒙嵪一拍手大声说:“好,吃一顿,就走!”
那一个好字说得震耳欲聋,倒吓了陈让一跳,就问:“蒙大哥打通几条经脉了?”
蒙嵪笑道:“我资质一般,经脉倒是全通了好些年了,还是在行气境,不过我有蒙熊血脉,近战起来,新晋的丹气境修士的我也能抗衡。”
陈让一头雾水,懵然的说:“蒙大哥,什么是行气境?丹气境?蒙熊血脉又是什么?”
蒙嵪一边生火烤肉,一边笑着摇头说:“看来你真是瞎练的,怎么这些基本常识都不知道的?”
陈让摸着头窘迫地笑,蒙嵪笑呵呵的说:“我们炼气士炼的就是一口气嘛,人都会呼吸是吧,有很多种呼吸法,练习之后有气感的,就会被宗门或者学院的收为弟子学生,这个你知道吧?”
陈让自然是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不过这也很好理解,点了点头。蒙嵪接着说:“有了气感之后炼气就有很多境界了,第一个就是养气境,养什么气,我宗门里说就是养自己的气质,有养浩然之气的,有养至邪之气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气质,即使是同类型的,也会有差异。养气境真气可以护体,但是不能离体外放的。”
“打通十四条经脉之后,就是行气境了,又叫运气境,运气不好,会倒霉,哈哈哈。其实是又叫开脉境,经脉都开通了么,气走全身,壮大真气,等到经脉穴窍扩开容量到极限,再把真气凝练浓缩,这之后真气可以离体攻击了,你看,就像这样。”蒙嵪说着一掌打出,陈让看到他掌前的空气扭曲,前面柳树的枝条断得稀碎,掉进江中。
“然后就是丹气境了,气沉丹田,结成元丹,那就是真气凝虚化实了,飞天捉鸟也不在话下,俗人们说的腾云驾雾,那些云雾,就是外放的真气,托起身体飞行。我梦寐以求的境界啊。”
陈让听得热血澎湃,心道:丹气境,那就是神仙吧!
蒙嵪看到陈让怔在那里,拍了拍他肩膀,说:“跟我回宗门,让长老们看看你的资质,或许就收你入门了,对了,看你的样子,应该满二十岁了吧?”
陈让点了点头,蒙嵪皱了皱浓眉,说:“年纪大了些,你打通几条经脉了?”
“三条,少阳三焦经,少阴心经,厥阴心包经。”
“这个年纪才打通三条经脉。也没关系,你是瞎练的,说不定正式修行就突飞猛进了,不过你这身胚也太小了,你是什么血脉?”
“我也不知道。”
“我跟你说,凡是修行之人,无不修炼十二经脉,任督二脉,三百六十节,九窍三要,五脏六腑、三魂七魄。这是常识,我们这个身体,就是存放运用真气的,就像用来装水,用这个瓦罐肯定比卷一块树叶好。”
陈让点头,说:“蒙大哥,十二经脉,任督二脉,五脏六腑这些好说,三百六十节,九窍三要,三魂七魄,这些又是什么呢?要怎么修炼?”
蒙嵪笑道:“好吧,我来告诉你,三百六十节就是人身上有三百六十节骨头,骨头跟骨头之间有筋膜肌肉,外面有皮,这个就是三百六十节要练的,加上脏腑经脉,就是肉身了。这个就是常说的根骨,根骨不好,修炼也就没希望了。”
陈让连称受教,继续问,蒙嵪豁达,接着说:“九窍三要,两个眼睛,两个耳孔,两个鼻孔,一个嘴巴,下身两个屎尿洞,就是九窍,九窍中最要紧的就是耳朵、嘴巴、眼睛,就是听觉、味觉、视觉。这三个对应精气神,耳听声则精摇;口多言则气散;目视色则神驰。精气神一伤,就全身衰败,要收视、返听、希言,就是常说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陈让暗赞:蒙嵪相貌粗野,却有慧知。看来凡是修炼之人,学识都不能差了,我若是要修行到更高境界,必须增广才行。又问:“那三魂七魄呢?”
“三魂七魄,就是人的精神,三魂是胎光、爽灵、幽精,胎光主寿元,你要活得久一些,才能炼到更高境界,胎光不足就早夭啦。爽灵主智慧,人太笨,是修行不了的,爽灵欠缺就是痴傻啰。幽精主情感,这个就不用说了,有的人天性凉薄,应该就是缺了这个了。”
“原来如此,那七魄呢?”
“七魄嘛,有吞贼,寄在胃,土属,是消除进入自己身体对自己不好的东西的,说是抵抗力吧。有非毒,寄在肝,木属,排毒这些。有除秽,寄在肠,土属,主排泄这些。有臭肺,寄在肺,金属,不用说,管呼吸吐纳。有雀阴,寄在肾,水属,调理阴阳的。有尸狗,寄在胆,木属,主警觉性。伏矢,寄在心,火属,主意识。”
陈让耐心听完,疑惑道:“蒙大哥说的土属火属是什么意思?”
蒙嵪愣了一愣,说:“你不是吧?连五行属也不知道?我们练气有气感的时候就会凝聚第一缕母气,这你知道吧?”
“这是知道的。”
“那母气就有属相,金木水火土五行是大类别,一般来说母气越纯粹越好,再深再广的我也不知道了,那些丹气境的前辈了解多些,诶,那些丹气境的,有的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还是二十把岁的模样,都是养气养得好,我这样的,就是养得不好的,你可别学我。”
陈让笑着说:“蒙大哥看起来也是二十岁的样子啊,应该也是养得好的,听了蒙大哥讲这么多,真是受益匪浅,大大的涨见识了。”
蒙嵪一边吃着烤肉,一边说:“那是因为我就只有二十多岁啊。”
两人吃饱喝足,就在丘陵山林间穿行,向着远处那高山的方向走去。
快到晌午时,看到了前方一个小城,刚走上主路就被人吓了一跳,那人身材魁伟,却有些驼背的样子,头上居然长着一对大角,陈让低声问:“蒙大哥,这人是什么妖怪不成?”
蒙嵪哈哈大笑,说:“驼牛血脉的人,当然是这样了。”
陈让这才想起蒙嵪之前说他有蒙熊血脉,自己也问过,但蒙嵪被自己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忘记了,没有说起,这才追问:“这血脉是怎么回事?”
蒙嵪拢了拢头发,疑惑地说:“谁都有自己的血脉啊,你怎么问这么怪的问题?”
陈让不好再问,跟着他进了镇子,只见人们身体容貌千奇百怪,有的脸上有鳞片,有的长着带毛的尖耳朵,有的三瓣嘴,有人长着尾巴,眼瞳肤色更是各种颜色应有尽有,一路走着,陈让就没看到一个正常人。
这时一个脑袋直接长在脖子上,根本没有颈脖的青面男子嚯嚯笑着迎面走来,大声说:“蒙师兄,你回来啦?”
那人嘴巴奇大,咧开嘴笑时一嘴尖牙当真有些渗人,蒙嵪哈哈大笑着迎了上去,说:“蒲师弟,你也回来了啊,正好一起回去。”
陈让几步跟上蒙嵪,蒲师弟看了一眼,说:“这位是?”
蒙嵪拍了下陈让肩膀,说:“前几天救下的一个兄弟,叫做陈让,老弟,这个是我师弟蒲旦。”
陈让作礼见过,蒲旦说:“看你这样范,不是本地人吧?”
蒙嵪将事情说了一遍,蒲旦才笑说:“陈老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皂山夯当门虽然不是什么大门大宗,但是上山的都是好兄弟,你就放心的跟我们走吧。”
三人寻了一家店,一边吃午饭,陈让却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那蒲丹吃得唔哩哇啦,搞得他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只顾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得知这皂山夯当门重在炼体,正好可以弥补他体质的不足,心中高兴,把烦恼忧思抛却了不少。
他们还没吃完,有五人身着甲胄,汹汹进了饭馆,看了一圈,其中一人走到他们跟前,说:“蓼州府征兵,你们被调用了。”
蒙嵪起身说:“大人,我们是夯当门弟子。”
那人哈哈一笑,说:“我当然知道你是夯当门弟子,我就是夯当门长老啊,都跟我走吧。”
陈让心道:来到这个世界还是一个样,想好的事情马上就变了,计划赶不上变化,无奈何啊。
三人来到城外一片空地上,有十几人全副武装列队在等着,另外又有服色样貌各异的几十人在场,看来都是被征用的了。
蒙嵪问:“长老,这是要跟谁作战啊?”
那长老说:“蒯州发兵犯境,一路攻城略地,打到我们这一带了,我们身为蓼州人,保卫故土,责无旁贷啊。”
蒙嵪怪道:“蒯州兵有多少人啊?”
长老叹气说:“号称二十万大军,兵卒都是行气期的,统军将领都是丹气期的,我们这边蓼州学院的学生教师都上阵了,还是抵挡不住,这才征调各个宗门。不过也不用怕,蒯州人的血脉是不如我们的,就是人多罢了。”
陈让思忖:不是说九九八十一个州郡都是在神庭的统治之下吗?州府之间怎么会打起来?那本《神州野记》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东西了,看来是过时了。又想自己这点修为参军不是开玩笑吗?对面全是行气境以上的,怕不是一不小心就成了飞灰,得想个办法保全自己才行。
虽然担忧,但多想也无用,当下只有随流而走,他见惯沙场,即使面对的对手不同,但一个道理他懂,打起仗来,越怕死,死得越快!而且生死搏杀,也不失为磨砺自己的一个途径,总有一线生机的。
一行人跋涉了两天,汇入一个军营之中,他们这些人又被分散安置进各个将领麾下,所幸的是,蒙嵪和蒲旦跟他在一起,总算不至于太生人生面。
校场点兵时,点检台上一个曼妙身影上了台:居然是个姽婳娉婷的女将军!这还是陈让这些天见到第一个比自己矮小,而且像人的人了。
那女将军秀眉粉颊,湛蓝的明眸剪水,洁白的贝齿映唇,却长着两只洁白的毛茸茸的长耳朵,声如清铃地说:“我是涂清铃,今后你们就由我统率,希望大家努力操练,有什么修炼上的问题,也可以来问我,大家的实力提高一点点,我们的胜算就大一点点,现在宣读军规,大家仔细记住了。”
陈让听了,感觉这些赏罚制度显得比较粗略大概,很多细节没有具体,他带兵多年,行伍规矩熟稔于心,不在话下。
之后分发了军备,一件蓼州军皮甲,居然就没有了。他愣怔了半晌,直到接下来涂清铃让他们自报修为,把他们均分成几队对练,才回过神来。
他发现这些人体力强健,真气修为也都比他高,但是打斗的技法却粗陋的很,而且军队操练,居然没有兵种分制和阵型配合,就是哇哇冲上去厮打,连兵器都没有,跟流痞打群架似的。他暗暗摇头:这外面的世界难道还落后一些不成?。
他历经巨变,夜深人静却无心睡眠,在军帐外独望高天。皓月当空,这月却不知道是不是故乡的月,这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故乡的天。
他想着自己的将来,也忍不住想念云荷,还有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串串熟悉的姓名,生怕一别已是烟云过客,不禁幽幽长叹。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你怕打仗吗?”
陈让偏头去看,见是涂清铃这个声如其名的女将军,忙忙起身弯腰抱胸行礼。
涂清铃身着素衣,比白天软甲小铠的样子更显聘婷,轻柔的摆了摆手,说:“早些休息吧,三天后,我们就要上前线了,你也不想一去不返了吧。”
陈让低头说是,转身离去,却听到身后一声轻叹,他回头去看,只见涂清铃徐徐飘上空中,在他这个视角下,正好一轮明月在她脑后,月光如银,衣袂翩飞。
他扭头快步走进军帐,心道:月下仙子飞天,就是这样吧,我必须在这次战争中活下来,再想办法回到元荒禁地,带荷儿出来,让她修成真气,做一对神仙眷侣,也就无憾了。
几天后,大军开拔,他们一千人在涂清铃的率领下作为前军,蒙嵪和蒲旦修为达到了行气境圆满状态,修为较高,各领一百人,陈让则在蒙嵪这一队中。
走了三天,再一天就到被蒯州军攻打的山北城,扎营休整时陈让跟蒙嵪说:“能不能拿到地图,我看看?”
蒙嵪道:“看地图做什么?将军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就行了。”
陈让说:“我在云州时,曾经带兵打仗,所以想看看。”
蒙嵪眼光一亮,说:“难怪你一点都不紧张,原来是个老兵了。不过我们没这个资格看地图,还少操心的好。”
第二天天色刚亮,涂清铃下令拔营赶赴山北城,陈让鼓起勇气跑上去说:“涂将军,能不能给我看看地形图,如果有敌方兵力的布置信息就更好了。”
涂清铃诧异道:“你看这个做什么?”
蒙嵪赶过来说:“将军,我这个兄弟以前带兵打过仗的。”
涂清铃掩嘴娇笑一声,说:“这点修为带兵打仗?不要开玩笑。”
蒙嵪厚嘴唇一扯,尴尬地说:“他跟我讲过一些战斗,确实像真的。哦,他是云州人。”
涂清铃惊讶非常,说:“云州?怎么到的这里?”
蒙嵪讲蓼江救人的事说了,涂清铃仔细看陈让,似乎有些恍然,点头说:“难怪你只开了三条经脉,真气却比开了五条经脉的人还浑厚,你是不是通过那古传送阵重伤导致修为损毁了,你也是丹气境的修为吧?”
陈让被她说的有些蒙,只要不用当炉灰小兵了,也乐得装一装,他自问行军打仗虽然不如云荷精明,还是有一些自信的,如果自己能掌控到一些情况,参与决策,那活命的可能性也大些。他并不回答问话,转而说:“将军,我认为进城不妥,不如另选地方扎营,可以跟城中守军形成犄角之势,方便用兵。”
涂清铃点头说:“你说的我知道的,但是我们在外面扎营,吃什么呢?”
陈让略一思索,说:“我们可以吃蒯州人的,派出斥候,打探蒯州粮草情况,找机会夜袭。”
涂清铃又讶异地说:“什么斥候?你们云州人打仗这样的吗?那岂不是一点都不光明正大。”
陈让怪道:“那你们准备怎么打?”
涂清铃说:“当然是双方约定会战,拉开阵势,兵对兵,将对将,一战定输赢。”
“就这么硬打?”
“是啊,一向都是这样啊,不然怎么打呢?”
“兵者,诡道也,兵不厌诈啊。”
“什么?什么意思?”
“打仗,生死存亡,上兵伐谋,要尽量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像你们这样打,那即使胜了,也是伤亡惨重的。”
“打仗本来就是要死人的啊,夜里偷袭这些,是要被人谴责的。”
“迂腐,人都死了,还谈什么谴责,胜者才有发言权,你把地图我看看。”陈让言谈之间生出一股睥睨之气来。
涂清铃以为陈让必然是云州来的高人了,展开地图开始给他讲:“我们离这里还有一百里左右,这是蓼江,这是山北城。”
陈让细看一番,这地图似是绘在兽皮上的,勾画描摹也不是很细致,不过大抵地形还是看得出来。眼前一亮,笑道:“蒯州王攻打山北城这五万人在这里扎营,依我之计,不用几天,他们就全军覆没了!”
涂清铃惊疑地说:“怎么可能?”
陈让指着山北城南的蓼江说:“我们现在就绕道向南,向路过的村镇征购粮食,再多准备些锄头锹铲,再折向西北,挖开这一片矮丘,蓼江水必然淹向蒯州军营,然后我们从这里急行军,埋伏在这里,蒯州军被淹,必然从此处山道后撤,我们可以准备油脂干柴在这里埋伏。”
涂清铃皱眉说:“这有些不好吧,那山北城也要被淹了。”
陈让哈哈笑道:“山北城地势倾斜,还有一半在山腰上,不会有什么事的。”
涂清铃想了一会,展颜一笑,说:“那好,我这就去跟大将军报告。”
陈让摇头,指点地图说:“中军还有两天才能到,兵贵神速,你派一个人去,让他们不要进城,在这个地方驻扎,吸引蒯州军,等大水灌入蒯州军营时杀出。让你麾下所有人都脱掉蓼州军服,几十人百来人一组,分散开来,沿着这几条路线前进,再到这里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