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让秦蓉两人吃过晚饭,说了一会话,就各自回房间歇息。陈让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如钩明月,心想:我来云城原打算到处逛逛看看,却没想到挨了老半天打,哪里也没去得成,这个寿酒真是吃得憋屈,还不如去山里砍一天竹子···
“救命啊!”
陈让正在胡思乱想,突然房外不远处有女声在呼救。
他毫不犹豫翻身起床,这时只听见被捂住嘴巴的唔唔声,辩清方向,他急忙箭步飞奔,几个呼吸就到了假山下,那声音正在假山背后传来。
他不及绕过去,直接跳起攀上假山,他在山里攀山爬树多了,熟练无比,转眼就翻过假山,落在地上,只见朦胧中一个少女倒在草地上,身边并无他人。
他急急跑过去俯身查看,这时周边火把大亮,四五个人赶来,有的大叫道:“在这里!在这里!抓贼!抓淫贼!别让他跑了!”
陈让还没反应过来,犹自伸出食指在那少女鼻子前,感觉还有呼吸,倒是松了口气,却不知道好几根棍子已经往背上打来了。
只一刹那,陈让就被打得扑在地上吐血,心道:这些人怎么打起我来了?糟糕,他们把我当贼了!只好抱着头急急的叫喊:“错了!我不是!不是!”
那些人哪里管他叫喊,照死里打得起劲,陈让顷刻之间就被打得皮开肉绽,脑袋上也挨了几棍,嗡嗡乱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灯笼火把晃得陈让眼睛发花:满眼都是长刺的星星点点,那些星星点点一分二,而分四,渐渐变成模糊大块光斑,光斑里面还带着波纹。而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在陈让耳中听起来,也似乎是来自天边那么远,嘈杂得完全听不清楚。
秦蓉这个时候也赶到了,分开人群一看陈让,赶紧扶了起来。
那倒在地上的少女也被人搀着,雷龙排众而来,急忙道:“四妹,你没事吧?”
雷鹤摸摸头,又摸摸身上,摇头道:“没事。”又指着陈让委屈的说:“我在园里赏月,他赶过来说喜欢我,还说要带我一起私奔!我肯定不愿意,他就想强暴我!”说着说着竟然咽声哭了起来。
秦蓉如遭雷击,一把丢开陈让,气得发抖,指着他:“你!你···”
陈让更加是五雷轰顶,感觉自己浑身僵死,做梦也没想到雷鹤会这样说,急得一口血瀑出,瞪圆了眼说:“我!我···”
这时又有人从游廊那边过来,提着一个包袱,送道雷龙面前,说:“这是在陈让公子房里床底下搜到的。”
打开一看,全是金银器皿,杯盘匙筷,有些在寿宴上见过,秦蓉看到这一幕,眼中流下泪来,掩着面踉踉跄跄的跑了。
陈让血满衣襟,心乱如麻,嘶哑大叫:“不是我!我不是!”
看着秦蓉跑远,他感觉胸腔里憋堵成一团的什么东西达到了极限,爆裂开来,稀碎了,发出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破裂声,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雷龙长叹一声,大声道:“送司法堂吧!”
秦蓉听到,脚步更加快了几分。
陈让被连夜扭送到云州城司法堂,夜已经深了。值夜的泼醒他记了身份,也不堂审,直接往司法堂大牢一扔。
他浑浑噩噩哪里知道,罪已经定了。
大牢里人不少,陈让进来,那些人也视若无睹。他这种身份的犯人,是不备有单人囚室的。那间牢房里已经有八个人,什么模样,夜里太黑,加上被打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也看不清楚,更没有心思去看。
牢房一面是栅栏和牢门,三面墙壁,这八个人都蜷缩在牢房墙角,他只好贴墙蹲在牢门一边的栅栏下。
陈让蹲了一会,才感觉口里发着苦,开始思来想去,想不通雷鹤为什么要害他,又想秦蓉这时候怕是对他失望透顶了,不知道多伤心。又想父母要是知道自己这样了该怎么办。想来想去,身子一歪迷糊昏睡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惊醒过来,总算清醒了一些,死命的敲着铁门,大叫:“冤枉啊,我冤枉啊!”
他话音未落,背后就挨了一下,他转过身一看,只见是一只草鞋,又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叱骂道:“在这里的,几个不冤枉,嚎什么嚎,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又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小伙子,好好歇歇,天亮还要做事。”
陈让不敢犯众怒,安静下来,可是再也睡不着了,熬着熬着终于天亮了,两个看守过来打开牢门,骂道:“起来了死猪们!”
八个人嘟嘟囔囔的起来拖着链子走出牢门,陈让蹲着没动,那看守一鞭子抽来,陈让本能的一侧身躲过。
那看守奇道:“咦,新来的?还敢躲?”说完又是一鞭子抽来,陈让又躲过,叫道:“冤枉,我冤枉!”
看守嗤笑:“那就抽到你不冤枉为止!”
陈让挨了几鞭子,依然大叫冤枉,这时进来几个人,陈让眼前一亮,什么痛楚都顾不上了,叫道:“蓉妹!”
秦蓉秀眉微蹙看着陈让,眼中似乎有些鄙薄厌恶之色,顿了一顿,深吸一口气说:“让哥,你犯下的错要自己承担,雷龙大哥说了,关个两年三年也就好了,你在这里好好悔过吧。”
陈让听到这几句话,就像几把刀子在剜着心尖,疼得发颤,又忘记了呼吸,把脸涨得青紫,脖子上大筋鼓起,老半天憋出一句话来:“你···你不信我?”
秦寿叹气道:“哎,你啊,你看到雷家的金银财宝就心痒也就不说了,可雷家四小姐是什么人,你也敢打主意,还好你龙哥压下去了,要是雷群知道,非要把你剥皮抽筋不可!”
陈让手脚发颤,抖得厉害,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再也憋不出话来,又感觉前胸有什么东西破裂了,一甜,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
雷龙提过一个食篮,递给陈让,说:“只要你痛改前非,你还是我表弟。”又掏出几两银子给那两个看守,赔笑道:“两位看守大哥,这是小人表弟,还希望照顾一二。”
秦蓉感激的看了雷龙一眼。
雷龙看了看颓然失神的陈让,带着秦寿秦蓉父女离去。那看守对陈让道:“有人送牢饭来,就赶紧吃吧,不然要到石场才有得吃。”
陈让木然不应,呆站着不动,已经走在牢门外的一个壮实男子冲进来,抢过食篮,对那看守谄笑着说:“他不吃,别浪费了,我来帮个忙,行吧?”
看守嗤了一声,转身出去了,留下一个声音:“赶紧的。”
七八个人一.哄而上,这么大点的食篮哪里够抢,不过一眨眼间,就被掠食一空。
那些人吃完就出去了,陈让依然呆在原地,那看守回来举起鞭子就抽,骂道:“你还想在这里当老爷不成?还不快走!?”
陈让脑子里又成了一片空白,浑噩的跟着走,路上挨了几鞭子,将近一个时辰之后,来到云州城外一处石料场。
石料场中一个棚子里支着一口大锅,煮了满锅的稀饭,说是稀饭,不如说是汤。这些囚徒争先恐后,而陈让当时自然是毫无胃口。
一阵梆子响,场内开工。
干的是搬石头的重活,加上他又有伤在身,真的是痛苦万分,也只能咬牙挺住。没过多久肚子就咕咕直叫,但哪有吃的,直饿得头昏眼花,猛出虚汗。
他终究坚持不住,一个趔趄倒在地上,痉挛不止。
这时一个头发花白骨的老人俯下身,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心大的甜饼,递给陈让,说:“这个本来是你的,还给你吧。别死在这里了。”
陈让犹豫一下,感激的点点头,接过来囫囵吃了,顿时感觉生出一丝力气。
那老人径自干活,陈让回想起来,就是昨夜里那个年老的声音了,心里生出许多好感,多看了那背影几眼,那老人真的是骨瘦如柴,破旧衣服腰腿部位虽然打结束扎了,但还是显得耷拉空荡。不觉之间又想起那务农做篾匠的爹。
他稍一愣神,背上就挨了一石子,高处棚里的看守远远的叫:“偷什么懒,赶紧做事,还想不想吃饭了?!”
陈让不敢抵触,闷头凿石块搬石料,他发现借着干这些活,心里头渐渐的没那么难受了,似乎冲开了一些堵塞,浑身渐渐通畅,于是更加起劲地干了起来。
那看守看到他十二分卖力做事,倒是奇道:“这憨货怕不是有病?”
陈让麻木的过了一天,又过了一天。无处伸冤,无处倾诉。
第三天一早,他刚从牢内起身,就听到看守叫他:“陈让,你家人来了。“
他喜出望外,心想:想来是蓉妹来了,她还是信我是冤枉的。他几步跨过去,没有看到秦蓉,只看到他母亲满脸憔悴孤零零站在牢门口。
陈让心里发紧,鼻子发酸,叫了一声娘,双膝一软跪了下去,一时又说不出话来。
陈母直直地看着他,也没答应,过了一会才叹气说:“咱们家里苦,你没见过世面,只怪爹娘没本事。”接着又厉声说:“可是,可是你也不能见了金银财宝就想做贼啊,你偷了人家东西,还想拐走人家姑娘,你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陈让瘫倒在地上,感觉满胸满腹都被填满了,堵得难以呼吸。勉强说:“没有,我没有,他们陷害我。”
陈母见他这个样子,又叹了口气,说:“你也不要说了,认证物证齐全,司法堂的大红印子盖了,你也按了手印。”
“我没有,娘也不信我?娘信我不信?”陈让颤抖着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你在牢里好好表现,等到三年期满吧···阿让,你一定要痛改前非,老实做人啊···你爹在雷府上,他不想见你,说看到你怕忍不住打死你,你···哎···我走了。”
陈让气急攻心,又吐了一口血,看着母亲蹒跚而去,想必是他们是昨天得到了自己的消息,立刻赶过来的,但是他们赶过来不是为自己,而是给雷家赔罪,连辩白的机会都不给他,而实际上,即使给了他,父母又能奈何呢?他想到这里,不禁得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血沫随着笑声四溅,好不惨然。
看守咄了一口,骂道:“发什么颠,起身上工了!”
花白头发的瘦老人靠过来拍了拍陈让,陈让挣扎着站了起来,跟在几人后面走着,那老头缓步对他说:“小伙子,你情绪自控能力太差了,这样活不开心,也活不久。”
陈让惨笑道:“我不想活!”
老头摇头道:“你不是冤枉吗,那就要洗清冤屈,还自己清白,这才算是个男人。”
陈让愣怔,转而精神一振,又黯然下去,说:“我生的笨,也没什么见识。”
老头笑道:“你这是给自己找理由找借口而已,要知道有志者事竟成。”
陈让心想:那我这志就是伸冤了,但是怎么才能伸冤呢,茫无头绪,对了,得问雷鹤那个恶女为什么要诬陷害我!但是我在这牢里,见都见不到她···
老头看到陈让低头发闷,也不打搅他,各自走路。
苦工困顿磨时日,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时间,陈让举目没有半个熟人,每天巴望着秦蓉能来看看他,或着说是他想看看秦蓉,但是秦蓉一直没有来,让陈让倍感沮丧,只好拼命做事,排解这些忧抑痛苦。
至于如何伸冤,他也想不出个头绪,他感觉死门无路,心想只能挨满三年,出去再说了。
牢里唯一能说上话的人,就是那老头了,其他人从不搭理他,反倒是好几次抢他的饭吃,石料场里每人每顿就两碗,陈让基本上只能吃到一碗,另外一碗多半是被那个粗犷男子抢了。
这一个多月来,他也在麻木中适应,有时候甚至想,就这样也好。经历这一番遭遇,他竟然生丝缕出厌世情绪来。
这一天干完活回到牢房,与往常一样,已经摸黑,他往平时躺的那块墙角走去,隐隐看到角落边有团东西,凑近一看,像是一团衣物,心头一跳:莫非是蓉妹来看我我不在就放在这里了?
他捡起来,手感柔滑,他从来没有摸过这么好的布料,也不想那么多,随即换了。
这时他听到粗犷男子哈哈道:“这还有人送这么好的衣服来穿,也真是稀奇!”
片刻之后,陈让发现,牢房里基本上每个人都换了衣服,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不想来由,只管往地上一倒。累了一天,又困又乏,自然是睡觉要紧。
也不知道夜里什么时候,陈让被一声炸雷般的呼喝惊醒,那声音喊道:“要逃命的赶紧了!”接着整个牢狱中嘈杂一片。
跟陈让同一间牢房那个粗犷男子骂道:“逃什么逃,能逃到哪里去!大半夜吵死人,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陈让犹豫了一瞬,心想:难道真受这个冤屈挨满三年?我不甘心,逃了再说,大不了死了,不怕死!
这时牢房门外一个身影用一把在昏暗中泛着寒光的大斧一斧头把牢门锁链劈断,一脚踢开牢门,往里面丢了一个火把进来。
牢房地面铺着不少干草,沾火就燃,熊熊火光暴起,那粗犷男子大骂,陈让也没留意他骂些什么,他离门最近,赶紧夺门而出,就看见前面许多间牢房牢门大开,一众囚徒都在嘈嘈踏攘,向外奔逃。
陈让忽而心头一动,转身回到牢房,却和那粗犷男子撞了满怀,被他往边上一推,头在墙上撞了一记。
他也不管,踢开几堆着火的干草,一把背起干瘦老头儿,原来老头这些天患病,已经几天没有去上工了,又被打了一顿,陈让不救,肯定是要烧死在这里了。
他背着老头急奔,路过看守处,之前几个看守都倒在血泊之中,有的被砍断了脖子,血水还在流着,有的被破开了肚皮,肠子耷拉了一地。
血腥气弥漫,火光灼灼,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心脏和肠胃都一阵抽搐翻腾,想呕得不行。
但也只能强行忍住,闷头跟着人群跑,也没脑子想之后怎么样,这时那个炸雷一样的声音喊:“出了监狱就四散逃命,越分散越好啊,快跑快跑!”
陈让拼命的逃,出了监狱,回头看一眼只见红彤彤一片,火光冲天。举目四顾,却不知道往哪里跑了,真正着急。
司法堂提刑司的监狱出这么大动静,早已经惊动了云州城,云州巡守士兵纵马横刀,满街捉拿逃犯。然而他们发现逃犯穿囚服的实在不多。
一队巡守从陈让身边过去,见他穿着不俗,背着个老人,站那里发呆,一副懵了的样子,居然没理会他。
到是那些放开脚丫子跑,一看就惊慌奔逃的人,被一一的拿了。
陈让暗自庆幸,背着老人缓缓的走,一边想现在该去哪?是不是回家去见见爹娘,跟他们说我被冤枉的经过呢?蓉妹应该也在家,我一定要好好解释,就这样了,寻路回家再说。
他走了不过两条街道,半里多远,就听到远远的一声叫喊:“穿那种衣服的都是逃犯,抓住他!”
迎面一队巡守跃马而来,盯着不就是自己吗?陈让心中大惊,暗叫糟糕。这往哪逃?
这时一直不吭气的老头子在他脑袋后面说:“跳河。”
侧边是一带大江,这条河从云州成贯穿而过,叫做白水河。他身边恰好一家木匠铺,门前堆满了原木,他眼光一亮,弯着腰左手托住老头,右手捞了一根原木,撒腿狂奔,纵身往河里一跳。
身后一片人喝马嘶,也隐约听到木匠铺老板哇哇的骂,他自然无心理会。
原木载着陈让二人顺流而下,大河看起来平静无波,水流实际上不慢,两名巡守骑马在岸上追,一边弯弓射箭,陈让索性用大腿夹住原木,双脚不停划水,原木飞也似的远去了。
趁着夜色,陈让也不知道漂了多久,回头远远看到几点萤火似的火把在闪烁,心想应该甩开了追兵吧。
他刚刚松了口气,只见前方江面上数不清的点点火光,就像是一个萤火虫群,惊得一个哆嗦,不由得心冷。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应对,于是一咬牙,不退反进,手脚并用划动木头向前迎去。
靠得近了才发现,那是横江一片连锁大船,想必这里就是传闻中的拦江水寨,过了此地,就出了云州城了。
陈让想靠近了就藏身在原木下面,顺水漂过去,至于会不会被发现,只能靠撞运气了。然而他能暂时闭气藏身,但是老头子本来就生病,恐怕不行。
他在山林里长大,是半只旱鸭子,自己一人还行,再抱个人那就只能一起沉江了,眼看着越来越近,一时又想不出办法,只能干着急,心想:要不就这样漂过去算了,说不定他们不会注意呢。
他藏身在原木下面漂过船队,从铁索中间经过时还撞到了铁环,原木被撞得一歪,他的头撞在铁链另一个铁环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硬是忍着没出声。
眼见大船船身即将从侧边的视野里消失,陈让长长舒了一口气,若是说瞎眼的鸡仔天照应,他算是得了一半,这时却又松劲得早了,只听到后面先低后高一声叫:“水里有根木头····木头上有人!”
“够不着了!放箭!”
“小划子追!”
‘嗖嗖嗖’箭如飞蝗扑下,打在附近江面,陈让抱着木头拼命蹬水,拗着脖子看了一眼,只见三四只小船急驰而来,渐渐接近,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追上了。
陈让舌头发苦,暗叫完了完了,这时他感觉脖子像被热汤泼了,心里一惊,看向老头子。颤声说:“你怎么样?”
老头子病得极重,此时中箭吐血,已经是奄奄一息,勉强说:“小伙子,我就当水葬了,你快逃吧。”
他从进到牢狱,老头子就对他很关照,他也很感激,他还不知道老头子叫什么,老头子也从来没问过他叫什么,好像姓名对于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平时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但他真把老头子当亲人,甚至感觉这世界上如果还有人相信他的话,就是这老头了。
陈让眼睛发胀,低声说:“我不该把你放木头上的,那样就不会中箭了,我应该···”
老头子咳嗽几声,说:“不要多想已经发生的事,你无法改变,你应该向前看。”
陈让感觉老头子气息似乎强了一丝,心中有些安慰,更加拼命的蹬水,一边说:“听你说话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比我们那里私塾的老先生不差。你一定会没事的,我能逃掉,然后就可以给你治病疗伤了。”
老头子嚯嚯强笑两声,说:“我没救了,傻小子带着我,逃不掉。”
陈让咬牙道:“我死也不会丢下你的!”
一只手探入他怀中,将一团温润的物件贴在他胸口,老头子说:“这是一个姑娘送我的,但是我一生都没能跟她在一起,反而被困在牢狱三十年,本来我想还给她,但却见不到她,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这个世上,你带着,如果以后能遇到她,就帮我还给她,她叫云皙。”
老头子说这些话的时候,全然不像垂死之人,怀恋中带着热烈,又似乎还有几分希冀,但胸口那只手松弛下来的时候,陈让知道,这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后面的小船追得更近了,老头眼中神采一闪而逝,耷拉了下去,陈让一咬牙,深深看了一眼,不着痕迹溜进水里,侧向前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