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平伦孤身过来了,看到两个鲛人惊道:“幽虹祭司?宵临武士?你们也是天神的人?”
两个鲛人正要否认,陈让却说:“化形果树的消息,他们早一步就带到了,你不过是揭开一些而已。”
戴平伦恍然道:“难怪,我说怎么见效这么快,原来是这样。”
幽虹和宵临恨恨地看着陈让,气得说不出话来。陈让说:“你们也不用气,等战争结束之后,你们就可以重返家园了。”
宵临惨笑一声,说:“重返家园?我宁死也不受这出卖族群的不白之冤!”他身形一扭,长刀抽出半截,往腰间抹去。
顿时血流如注,他竟然想将自己腰剖了。
落黄往地上跺了一脚,黄色真气绳索将他缠住,青耕婮羽也打出几条青白色真气,救下他的性命。
他怒吼:“连死都不让我死吗!”
落黄嘿笑道:“死不算什么,要面对现实,勇敢地活着。”又对戴平伦说:“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
“根据鲛人间谍传来的消息,第二部族为表对主君的忠心,高级武士和大祭司昨夜袭击了第八部族,第八部族高端战力几乎丧失殆尽,第三大祭司打算拼死一搏,和主君决战,不过在海底,我们要知道情况,只能等鲛人间谍的消息了。”
幽虹口腮急歙,惊道:“我的部族!!!鲛人间谍?!”
戴平伦说:“是的,他们为我们收集情报,运来鲛人尸体,合作得很愉快。”
两个鲛人目眦欲裂,浑身颤抖着骂道:“想不到我们鲛人也有这样的败类!”
戴平伦摇头说:“两位大人误会了,两位大人不是也跟我做过交易吗?我们也聊过不少的,他们也差不多,只是稍微深入了一些而已,当然得到的好处也是更多的。”
宵临裂开腮脸嘶吼道:“你这卑鄙奸诈的小人!”
戴平伦笑容可掬:“两位大人言重了。”
红绡说:“干得漂亮!”
陈让说:“落黄婮羽,你们辛苦一趟,去带角英来。”
戴平伦叙毕离去,他们站在山头上看远处的海面,浩荡无垠,风平浪静,不知道战场在什么地方。
过午后,一个鲛人跟着戴平伦过来了,看到几人疑惑地说:“戴会长,这大陆客商为什么要选在这里做交易?”
随即看到了幽虹和宵临,更是怪道:“第八第九两族也有人来,难道是这位客商要竞价?”
宵临骂道:“第七部族的败类!”
那鲛人怪道:“第九宵临,我们都是主君阵营,你骂什么!你跟第八幽虹走得这么近,是要背叛主君吗?”
宵临急说:“这些人是天外邪魔!”
那鲛人瞳孔猛缩,瞿然后退,扭着身子就想跑,却被一道红绫缠上,他喉中低吼,浑身肌肉猛然一炸,往一边冲去,但挣不脱,被拉了过来。
戴平伦说:“禀天神,鲛人主君和第三部族大祭司双方大军都在向乱礁海床集结,现在应该开战了。所以小人特意带了他来,方便带路。”
红绡点了点头,说:“乱礁海床有多远?”
戴平伦说:“上千里。”
角英载着落黄婮羽回来,三个鲛人看到角英更加惊恐,那第七部族的鲛人眼珠乱转,说:“我愿意带路。”
宵临呸了一口,大骂不止。
陈让说了声走吧,众人落到角英背上,往海中飞去。
角英一翼数里,天色还没晚就已经到了乱礁海床海面上空,只见海面上无数漩涡乱流,陈让说:“这片海域有多深?”
那鲛人说:“五六十丈,深的地方过百丈。”
落黄说:“那是难怪,下面即使打得再激烈,上面也只有些漩涡乱流,看不出什么。让我们下去浑水摸鱼吧。”
“应该是浑水收尸。”
角英不能下水,他们随着三个鲛人潜下海面,如鱼得水这个词用在宵临和幽虹身上最合适不过,刚入水,他们就甩尾一冲,差点挣脱了落黄的真气锁。
五人在水下实力大打折扣,沟通也有些不便,只能鼓动气息在喉腹之间调和,打在声带上发出声音,但毕竟扰乱气血,在这随时可能对敌,还是保持最佳状态,尽量不用腹语。
下方幽暗处有密集杂乱的兵器交击声传上来,也有听不到的各种声波震动海水,冲击着他们的气血,应该是那些鲛人祭司的声波攻击。
再往下就一片混蒙,完全看不见了,血液融浸在海水中,无数的浮游杂物随着暗流涌动,隐约能看到断肢残爪和鲛人尸体。
他们游走在战场边缘,收集着鲛人尸体,三个鲛人成了他们的掩护,有撞上来的其他鲛人,也被他们不动声色的解决了,没多久就在礁石间弄了好几个屯尸地。
上方荡漾的亮光越来越微弱,他们穿过无数乱流,渐渐向着暗流最激烈处游去。
那浑浊黑暗中一段数人环抱粗的苍白色躯体忽隐忽现,上面细细的鳞片只有巴掌大小,层层叠叠,一颗大头一现而没,竖瞳血光闪烁,硕大的头颅上有一对青角,大口中竟然密密麻麻全是利齿,布满了上下颚,怕不是好几万颗。看来就是那所谓的蛟龙王了。
一个女鲛人盘在蛟龙王头角上,瞥了陈让他们这边一眼。陈让就看到那迷蒙的身影高举起手中的杖子,发出一圈圈涟漪。
第七部族那鲛人两腮震动,大叫:“主君!”却被落黄以真气制住了发声,
这时许多地方都发出一圈圈的涟漪,似乎共振起来,汹涌的暗流和漩涡渐渐平复,陈让感觉压力越来越大,心中一惊,往上浮去。
蛟龙王庞大的身躯丝毫不慢,一曲一弹,就到了众人上方,带动的水流让他们身形都为之一晃,那东西又张开大口向下喷射水流,陈让等人见状顺势往另外一侧掠去。
但是八方六合密密麻麻的鲛人从浑浊黑暗中围堵上来,不少鲛人手持杖子,身下都有各种各样的海怪作为坐骑,有大鱼大蟹、有巨虾巨龟、有长鳗长鳝,更有奇形怪状叫不出名的东西。
巨大无比的压力向他们挤压,他们只能全力催动真气抵挡。
蛟龙王在他们上方压制着,角上盘着的鲛人主君高举双手,奇妙的声音在海水中扩撒:“兄弟姐妹们,你们还记得三百年前的耻辱吗?你们还记得先辈们的名字吗?鲛人的尊严在灾难之塔燃烧了三百年!但是现在!天外邪魔又来了!···今天!我们要报仇雪恨!今天!是屠魔的一战!今天!将被深深的刻在碑石上!”
无数鲛人一起高呼:“报仇雪恨!誓杀邪魔!”
宵临幽虹吃惊地看着这一幕,转而兴奋地笑了起来,说:“没想到吧?这是千叠驱海阵,天外邪魔,在这海底,就是我们的主场,你们的死期到了!”
这是一种利用声波引动海水共振的合击阵法。红绡两腮微微鼓起,发出一圈一圈的声波,但却被鲛人祭司发出的无数波纹冲击,扩散不了几圈就消失殆尽,只堪堪维持几丈方圆。
她神色一黯,看了看陈让,陈让却抬着头聚精会神地看着鲛人主君。
只见她身上的鳍张开颤动,手中长杖不停地挥舞,引导着整个海洋的海水向他们冲压。那杖子通体湛蓝如玉,幽幽发光,顶端一个拳头大小的圆珠,蓝光迸射。
其他有坐骑的鲛人祭司也同步舞着杖子,无数手持各种兵器的鲛人武士簇拥在他们周围蓄势待发。
陈让心知被鲛人主君将计就计,反来了个请君入瓮,鲛人跟‘天外邪魔’的仇恨不可化解,如今也只能拼死一搏了。
但是他现在却感觉不到阴符珠了,落黄碎山锏已废,红绡红罗衫威能大减,他虽然练成了见龙一式武技,但眼下要破局却只能靠陆渊这柄煞剑了。
他腹语道:“放了这三个鲛人。”
这三个鲛人贴在身边,一旦动手还要防备他们,或许有些妇人之仁,他还是不想杀害了宵临和幽虹这一对情深意重的鲛人。落黄和红绡疑惑一瞬,照做了。
他又说:“我们奋力一击,清铃找机会用陆渊,最好能斩杀了鲛人主君和蛟龙王。然后冲出海面。”
他催动阳气向上一掌轰出,一条金龙张牙舞爪扑向蛟龙王,周围海水顿时沸腾起来,但是这金龙在蛟龙王庞大的身躯面前却显得渺小无比,不可争辉。
蛟龙王巨尾一甩,向他们抽来,落黄早已催动血脉之力,定住一瞬,真气金龙撞在蛟龙王胸腹下,顿时皮焦肉烂一大块。
一枚黄色大印同时划破海水,砸在蛟龙王伤口上。
蛟龙王吃疼狂扭长躯,搅起无数漩涡,张开大口向几人吞来,鲛人主君也咧开嘴,发出不可听闻的嘶吼,杖头向他们一指,那颗蓝珠飞速旋转,几人感觉周身的水压更强了不止一倍,巨大的力道一波一波地冲击撕扯着他们,他们不得不全力抵挡,行动艰难,真气消耗得极其剧烈。
周围其他鲛人也一起冲过来,他们速度极快,影影重重,涂清铃蓄势盯着蛟龙王冲下的大头,待到不足一丈时骤然拔剑上挑,剑光在幽暗的深海中闪现,如同拉开一道月光大幕,呈一道竖线对着鲛人主君和蛟龙王大头掠了上去。
蛟龙王身躯太大,来势已老,闪躲不开,强行扭头往一边侧滑,让过了头,却斩上了颈脖,正好被一剑两断。
陈让双手齐舞,打出几道龙形真气抵御袭近的鲛人武士,几人紧跟着剑势从蛟龙王断头和身躯之间的血潮中穿过,往上急窜。
涂清铃又是一剑横扫向下,剑光直掠主君,鲛人主君抱着蛟龙王大角一扭,摆动长尾,硬生生的把蛟龙王大头扭了个转,躲到侧下,那一颗好大头颅随即被一分为二。
旁边被剑光余威削到的鲛人武士祭司纷纷死伤,残躯随急流乱滚。
阴寒的剑气冻结海水,下方无数冰块向上浮来,几人踩踏浮冰借力,往上急逃。
落黄和红绡向围堵的鲛人狂射气箭和火翎,在水中带出无数道白线,火翎过处白色的气泡柱更加粗大,红绡急中生智,向周围打出无数火线,海水随即气化,竟然打出一个丈余方圆的大气泡来。
几人压力一松,落黄大喜道:“行啊!”
涂清铃虚弱地说:“我不行了快走。”
红绡不再攻击鲛人,转而灼烧海水,落黄和陈让竭尽所能,奋力杀出一条血路,浮出海面,往回急飞。
月光清冽,角英冻了一大片海水,趴在冰上打盹,看到他们就立即飞了过来,他们跃到它背上,喘息弗定,角英回头说:“怎么感觉是逃上来的?”
落黄深吸了一口气,说:“被算计了,那鲛人主君够狠够狡猾。”
“怎么回事?”
红绡说:“鲛人主君和第三部族大祭司唱了一出戏,连宵临幽虹他们这种中层都瞒着。中低层的鲛人在那里拼死作战,各个部族的大祭司却是装模作样,在那海底下摆下一个什么千叠驱海阵,我们一进包围圈,就被他们困住围攻了。”
这时涂清铃喉咙里却咕噜咳啦地响,落黄怪道:“陆渊已经斩杀了蛟龙王和许多鲛人,怎么还会这样?”
陈让从她手上一把夺过陆渊,还剑入鞘,皱眉说:“被煞气侵蚀了,清铃,快念定光和尚那明净咒。”
众人随即也一起念诵,许久之后,涂清铃发红的眼眸渐渐恢复本色,昏迷过去,角英也已经落在海中一座小岛上。
落黄怪道:“你当初也用剑砍了只海龟,怎么没事?”
陈让略思索说:“估计是清铃心境不足的缘故。”
“那这剑还是你用合适些。”
陈让摇头说:“我用发挥不出多少威能,她是太阴之体,结的太阴元丹,这柄剑就像是为她而设的一样。”
红绡说:“我看不如说她是为这柄剑而生的一样。”
陈让摇头说:“人为剑而生,那就是剑奴了,剑为人而设,才是御剑之主。”
红绡说:“那你看她现在这样不就是剑奴一样。”
陈让抚了抚涂清铃银发,说:“她总会成为剑主的。”
红绡琼鼻抽了抽,几人沉默了一会,落黄说:“差点阴沟里翻船了,这鲛人主君心肠够狠的,让那么多鲛人厮杀,死了几万吧···我们现在怎么办?”
陈让深吸了口气,说:“凡是战争,首先都会用间谍来察明敌人的情况,我们小看鲛人了。”
红绡点头说:“鲛人对九叶化形果树不了解就兴兵上岸,那两个鲛人也是一副无脑血勇的样子,我们有过这种印象,就先入为主了,以为她们很好对付。”
婮羽说:“是的。其实鲛人也有数千年的文明历史,又经历过一次大打击,已经学得很精了。”
红绡蔫巴巴地说:“不说这些了,我们现在应该去收鲛人的尸体,凑一点是一点啊。”
落黄急急地站了起来,说:“对,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去迟了那鲛人尸体都被暗流冲走了。”
陈让点了点头,说:“可以,鲛人应该不会料到,而且他们现在应该也乱成了一团。”
几人又折回去,鲛人都散去了,寻找了之前几个藏尸的地方,却一个都不见了,落黄骂道:“这些该死的鲛人特意打扫了战场。”
陈让皱眉说:“还是低估了,鲛人早有准备,我们状态不好,恐防有变,还是先走吧。”
四人出了水面,涂清铃已经醒转,站在角英背上迎了过来,他们白跑一趟,怏然离去,回到了之前的小岛上。
新阳出海,霞光万丈,他们修炼了一阵,饱吃一顿,围坐着商议,落黄说:“现在鲛人肯定潜藏着不会出来了,看来我们只能杀入海底了。”
红绡说:“大海茫茫,我们连去哪里找鲛人都不知道。即使找到了,鲛人现在肯定聚集在一起,在海底我们无时不刻要应付着水压,海水对行动和武技的阻力也大,又不能随时换气,我们实力发挥不到五六成,能自保逃出来就不错了,斩杀鲛人带出尸体几乎不可能,我总算明白之前那两个人为什么要组建人族大军了。”
落黄说:“我们可以去偷袭他们,一次弄十几个上来,杀上一段时间,也够了。”
“前几次或许可以成功,但是···”
陈让站起来,说:“我孤身一人去寻找鲛人主君和谈,只要能拿到昨天混战死的那些鲛人尸体,应该差不多了。”
“那怎么行?”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他们昨天倾尽鲛人全族高端战力,布下千叠驱海阵也奈何我们不得,反被斩杀了蛟龙王和许多武士祭司,已经没有了一战的信心,能战方可言和,我此时下去,是最佳时机。”
“可是···”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我跟你一起去。”
“多一个人,他们更多一份戒心,你们就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
“那你带上陆渊。”
“陆渊的威力,鲛人见识过了,他们更加忌惮,我是诚意去和谈,不带兵刃。别担心,角英,我们走。”
他又来到乱礁海床海域,潜了下去,这次他毫不掩饰,真气光芒大放,在幽暗的海底无比显眼,又鼓荡真气震动发声,传向四面八方:“外来者陈让,求见鲛人主君。”
两个在深暗礁石中潜伏的鲛人看着高处,相视一眼,一个说:“又来了,好像只有一个,他居然说求见?”
“天外邪魔狡诈,不要管他,看他要做什么。”
这时海底寂静,以陈让的耳力感知自然察觉到了,向那下方游去。
两个鲛人大吃一惊,扭着身子往一边飞掠,陈让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两位不必惊慌,我空手一人,只带着诚意而来,还请带路往见你们主君一面。”
那鲛人喊道:“你要是有诚意就站住,我们去禀告主君。”
陈让止住身形,说:“好,我就在这上方海面等待,你们告诉主君,我为和谈而来,也可以帮鲛人得到九叶化形果树。”
他等到入夜,才看到两个鲛人浮现在海面上,却是宵临和幽虹。他一笑,说:“我们又见面了。”
宵临说:“跟我们来吧。”
两个鲛人在海里游着,陈让贴着海面飞行,过了一会,幽虹说:“谢谢你。”
陈让笑道:“谢我?”
宵临说:“你几次放过我们,还带我们去龙王山看了化形果树,就连昨天那种情况下你还能放我们离开,我们是该谢谢你,这也是主君见你的原因。”
陈让说:“我们无冤无仇,也不想跟鲛人为敌,但我们也有亲人朋友,我们只是想要回家。”
他本是想说得尽量动情一些,说到回家二字,却真正感觉心中一酸,他有多少年没有感觉到家了?
幽虹说:“你们的家?是天上的哪颗星?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一定要杀害我们的族人点燃灾难之塔吗?”
“想必你们的主君也会问这样的问题,到时候我一起回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