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宗已经是一个七八百人的大宗门,分九堂十八部,各有专攻专司。宗门没有政治立场,五年来,已经为三州培养了不少人才,这些人虽然还不是一方巨头,但也举足轻重,更多的还是独立世外,在白云山修行,也有新秀英才像那四个少年一样结伴下山游历的,行些侠义之举。
听闻祖师回山,人们蜂拥而出,个个惊疑,高处正殿上也急匆匆跑下来几十道人影,陈让看着一个个颇为熟悉的面孔,笑由心生。
潘月璇看起来比他还大了,愣了一瞬,声泪俱下跪倒在地,邵西、李定、齐不周、黄标、李浪、刘知远、冷知秋、百里知离等人无不喜极而涕。
周围的人群齐哄哄地喊:“恭迎祖师回山!”个个兴奋不已。
李伯源也矍铄地往山下走来,全然不像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叟,陈让迎过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稍谈几句,一同上了殿。
他一眼扫过,除了潘月璇之外,依然没人练成真气,而潘月璇也不过是打通了五条经脉,难以寸进。
陈让充分肯定褒扬了这一帮老兄弟的作为,他虽然极想去见云荷,但不能因私废众,还是耐下心讲起当年进入大坑深潭以后的事来。
他虽然极尽简略,而且有些事不宜让禁地中的人知道,删减了许多,还是讲了大半天,最后说:“我打算明天跟大家讲述修行心得,然后再入潭离开。等我在外面打下一片可供大家落足的基业,有实力带兄弟们离开,我再回来,希望到时我们兄弟都还健在。”
殿中众人神色由晴转阴,沉默了许久,李伯源说:“我是没几年好活了,不如这次就带我出去看看,死了就死了。”
陈让略一思虑,说:“潭水深处水压极大,我不知道能不能护住这么多人。”
他虽然可以勉强催动阴符珠,但估计护住涂清铃他们和云荷颙燚已是极限,而且他不知道涂清铃他们出去之后情况如何,更不知道出去之后会在什么地方,若是又一次重伤,面对的变数恐怕难以应付。
李伯源洒然一笑,说:“祖师不必为难,我就是那么一说,在这里安度晚年,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说没遗憾就是有遗憾了,陈让心中暗叹,众人又谈论一阵,天色渐暗,他要见云荷,带着兔鸟狗蜥匆匆离去了。
潘月璇十几人一路送到牌坊外,看着急奔的背影,慨然道:“师尊在外面那么难,我们却帮不上一点忙···”
李浪说:“我们出去只会成为拖累,老大在外面也有一帮兄弟了,说不定可以打下一片基业稳定下来,他到时候肯定会想办法带我们出去的。”
齐不周叹气道:“就是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啊···”
百里知离说:“外面的人都是妖怪,进到我们这里就成了狗啊鸟儿什么的,我们安全得很,只要注意养生,再活个几十年不成问题,到时候出去,返老还童,来一个第二春。”
众人哈哈笑,打趣一阵,各自散去了。
陈让赶到大坑,有些烟火气弥散在空气中,茅屋栅栏依然保持着原样,红色猫头鹰站在晾衣杆上,看到他来,咙的叫了一声。
水潭边一道清影,白发胜雪,发觉这边的动静,转过身来。
两人相视无语凝噎,云荷潸然泪下,陈让这才急步上前,将她紧紧抱住。喃喃地说:“浮生好无奈,岁月洗头白,望云梦花影,一荷心头开。”
潭面上水雾淡淡,良久之后,他们并肩坐在石上,陈让说:“这五年,你是怎么过的?”
云荷展颜一笑:“在这里陪父亲,等你。很宁静。你呢?”
他细细地讲述着,没有做丝毫隐瞒,云荷看着他脚下的小白兔,说:“我能抱抱她么?”
陈让嘴角抽了抽,说:“当然可以,你怨我吗?”
云荷蹲下身双手捧起兔子,笑着说:“造化弄人,怎么能怪你,我要感谢她才对。”
天已渐亮。陈让拉过她的手,走到云星坟前,说:“我们拜天地。可惜我父母的尸骨都找不到了。”
云荷说:“父母在心中,不是吗?”
他们拜天地、拜父母、对拜相扶,相视一笑,很宁静。
两人携手回了白云山,潘月璇早已整理好场地,露天大讲,人头攒动,甚至有青山集的民众都来了。
陈让登座,说:“这三州被外界称为元荒禁地,何为元荒,就是元气荒芜,就像大西州北部的沙漠,长不出参天大树,所以我们只能做一棵芨草,在这片荒芜的地方活得更好,活得更久,以至于有朝一日能够脱离这里···”
“整个天地和所有生命,都在呼吸,就像是一个风箱,一开一合、一进一出、一来一去、一张一弛、一紧一松、一收一放、一生一灭···我们凭借着呼吸法,调整着这个节奏,去感受天地之间极其微弱的元气,阴阳五行之气,感受到了,就是有了气感,就有希望练成真气···”
“云气呼吸法大家都知道,但都是各自摸索,今天我们就从最基础的东西讲起,正本清源,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成则练成真气,不成也能够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呼吸吐纳,意念必须专一守静。如何做到心气相通?眼观鼻,鼻观心。不少人打坐的时候低着头,眼睛看着鼻尖,鼻尖对着心窝,这对吗?大错特错,这是望文生义,你们练的时候是不是鼻梁发胀、后脖子发酸、脑壳发昏?那就是堵拗了气脉,练到死也不会有气感。我们呼吸吐纳的时候,眼中不要有他物,忽视一切看到的东西,只有呼吸,那么呼吸由什么主导?自然是意念,这就是心眼如一,专于呼吸,做到心气相通···”
“一呼一吸,就是一息,云气呼吸法图上箭头的方向、长短粗细、形状,可以知息出、知息入、知息长短、知息运行,刚开始练习,呼吸只能到达喉肺,但是有了气感,就能感觉到有母气在某个部位生成,这就是你的祖窍。然后就可以守窍炼气,以此为起始点,逐一打开穴窍,贯通经脉,呼吸也就会到达那里···”
他讲了一天,也做了不少示范,日已西垂,末了说:“没有气感的也不用灰心,我下面这个法子人人都可以用,可以广为传播,当人感觉胸闷心塞,可以吸一口气,发‘呵’字音慢慢吐出来,当然呵呵笑也是一样的;感觉胃胀不消化,可以发‘呼’字音;腰酸背痛,可以发嘬嘴吹气,就像吹口哨;面色蜡黄眼花耳鸣的人可以每天起来之后发‘咴’字音;气短的人多发‘嘶’字音;手脚无力,可以发‘嘻’字音···”
散场之后,陈让在殿上为潘月璇一众人再开小灶,讲得深入些,又过了半夜,他才说:“青山宗被你们发展得这么好,我也没什么担心的,倒是我这帮外面的弟兄如今这个样子,不得不尽快离开。对外只说我闭关,要是归海皇族来问,可以把大坑深潭是离开禁地的途径的事告诉他们,当初要不是归海明调动大军移山改水,给我玉玦,我也出不去,总归是承了归海家的情。”
他前一天已经说过,众人都有了心理准备,潘月璇说:“师尊,我曾经潜入到水下两百丈左右,看到前面一片光明,但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挡住了,怎么也下不去。”
陈让心中一沉,转而又想到:带着阴符珠通过深潭才是离开这里的唯一途径。当初,阴符珠是李定娘子送的,可惜,李定妻生下一子,难产血崩而亡,他也只能心中慨叹了。
齐不周说:“老大,要出不去了怎么办?”
陈让回过神来,说:“无妨,应该没事,要是真出不去了,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跟大伙共度余生,也不错嘛。”
众人哈哈笑,百里知离欲言又止,陈让看着他,他才说:“愚妹让我转告老大,她会勤加修炼。”
陈让点头道:“那是好事。”
百里知离苦笑着摇了摇头,潘月璇起身走到中间跪下,说:“师尊,我昨晚想了一夜,我想跟师尊一起离开,我不会拖累师尊的。”
陈让想了一想,她留在禁地中,也委实埋没了,于是同意了。
他又看了一圈殿中众人,说:“齐不周为代宗主,大家有异议没?”
众人笑道:“本来就是老齐打理的,我们都懒得操心。”
陈让点了点头,说:“那好,我这就走了,日后一定回来带兄弟们离开这禁地,相信用不了太久。”
说这话是为了给众人以希望,不过他也会为之努力。他们悄然离去,一路跟云荷潘月璇说外面的要注意的事,尤其是不能让外界任何一个人知道他们是禁地中原生的纯血人族,多听多看,少说尽量不说。
到了大坑中,云荷在云星坟前呆立一会,陈让牵着她一起磕了四个头。
他把鸟兽聚在一起,说:“下水!”
然而三只鸟都不肯下水,他只好把兔子揣进怀里,绑了三只鸟脚爪拴在前腰,两腿夹住蜥蜴,一手搂一条狗,把云荷背在背上,又看了眼潘月璇,说:“你抓住我的胳膊。”
一团人兽滚进水潭,他随即催动阴符珠展开护罩,往深处潜去。
这一次他看得清楚,记忆力也远非从前可比,水潭两侧的蚯蚓纹跃然在目,他一边下潜,一边记下。
看到前方光明之处时,阴符珠也向周围扩散出无数道光纹,从内而外分成几圈,都是六横一组或者三横一组或断或连的图案,速度不一的旋转起来。
接着光纹一抖,似乎是穿过了一个壁障,只感觉前方光芒大亮,亮到两眼发黑。
他恍惚了一瞬,就看到前方山野连绵,江河如蟒,他们已经置身于一高峰上,月朗星稀,山风袭人。
潘月璇又惊又喜,说:“师尊,出来了吗?我们出来了吗?”
陈让感觉自身仿佛凝固住的气血开始飞速运转,点了点头。
云荷也兴奋不已,说:“在这里呼吸好舒服,好清爽···我有气感了!”
这时裹在怀里、挟在腋下、拴在腰间、夹在胯下的鸟兽纷纷变大,在云荷和潘月璇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都变得几丈大小,挤塌了不少山石,既而一缩,化为人形。
一众人大喜,其中一个少年,四只眼,眉心两侧斜长着那两只眼非常奇异,呈倒八字排布,眼眸就像是燃烧的两珠火焰,看着陈让激动地说:“上仙真的做到了!”
红绡惊道:“颙燚上神!”
陈让丢出一个包袱,说:“先穿上衣服吧。”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尴尬不已,忙鼓荡真气遮掩身形,挑了衣衫穿上。
几人席地而坐,颙燚看着红绡说:“你认识我啊?”
红绡说:“看见过上神的雕像,还有大颙神眼,当然认识。”
颙燚点了点头,又看着陈让说:“上仙的修为怎么回事?”
陈让心头一紧,说:“要逃出来,当然要付出代价。”
颙燚拜倒说:“上仙恩同再造,今后愿追随左右,任凭驱使。”
陈让扶起他说:“不必如此,往后大家都是兄弟,彼此照应就好。你当初是怎么失陷到元荒禁地的?”
颙燚叹气说:“十几年前,中谷出了一个败类,叫做祁踵。他到处散播瘟种,采人血气修炼,我追杀他好些年,最后在云州北边发现了他,他已经是元神境大圆满了,我们大战,都负伤了,打着打着到了一片云海边上,我被他长尾抽了一下,又中了他幻术,错飞了方向,掠进云海,然后就遇到上仙了。可恨啊!那祁踵如今恐怕我也对付不了了。”
陈让点了点头,心道:蒙嵪因之而结丹的蓼州那个长尾怪鸟尸骨,莫不是那祁踵?说:“原来如此。我三年前在蓼州见过一个鸟尸,可能就是你说的疫影祁踵吧。”
颙燚讶道:“上仙之前出过一次禁地了?”
陈让坦然说:“我探索禁地中传闻的秘藏,深入水潭,昏死过去,不料到了蓼州,这一次我们探索陈州一个的秘境,又失陷了进去,这才救出你们。”
肖丸说:“都怪我贪图宝物,我一钻进云海,落地没多久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要跟着你。”
颙燚说:“我当初有幸遇到上仙,之后也浑浑噩噩,记忆模糊,上仙失踪后,就只知道跟着云姑娘,咦,云姑娘的修为?”
陈让头大,可以瞒一人一生,却难瞒众人一时。这样下去,他非要露底不可,只好说:“在禁地中维持人形,需要代价。”
颙燚点头说:“上仙大恩···”
陈让摆手打断他,把话题拉了回来,和涂清铃一起讲了蓼州那个村庄和鸟尸的情形。
颙燚疑惑地说:“应该就是祁踵了,不过他的伤势不至于死,身为化神境,死后也不会腐烂得那么快,而且骨质都朽坏了,肯定是有人出手了。”
陈让点了点头,说:“对了,在蓼州南部的大山中曾经遇到一头化神圆满的四角白鹿,得知你陷进元荒禁地,笑得很欢。你可认识?”
颙燚恍然说:“原来是他,那蠢鹿是渚州之主尉淼。那祁踵或许是他出手了,祁踵在水火交攻下,才会这样。”
红绡惊道:“从云州到蓼州那么远,上神的火能烧这么久?”
颙燚说:“大颙之火是世间最阳刚霸道的火,除非修为远远超过我,或者相克的水才能磨灭,比如那蠢鹿的。”
红绡打出一道火翎,说:“上神我这个火怎么样?”
颙燚也打出一道火翎,赤红得发黑发紫,冒着黑烟,周围的空气都不停扭动,说:“你用的是简化后的火翎诀,这是我用丹气境修为催动的火翎。”
红绡大受打击,撇了撇嘴,颙燚逃出生天,心情极好,笑道:“我可以教你完整的火翎诀。”
红绡大喜,落黄疑惑地说:“上神和尉淼都是异兽成神吗?”
颙燚点头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们都拥有至强血脉,出生就是化神境的躯体,没什么成神不成神的说法了,只有达到无相境,才算是真神真仙了。”
众人惊叹,潘月璇突然开口问:“神和仙到底有什么区别?”
落黄说:“化神境就是神,无相境就是仙吧?”
颙燚哈哈一笑,说:“神仙跟修为境界没关系,对于你们这些低等血脉来说,到了化神境,就脱胎换骨了。在神庭有职位的就是神,有神职神权。没在神庭任职的,就是仙,闲散自由。所以有话说十仙九散。”
落黄恍然道:“常说做个逍遥仙,从来没听说过做个逍遥神,原来是这个道理。十仙九散,那还有一个呢?”
“哈哈,也有干兼职的嘛。···不过,现在挂名神庭职位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有门路的话在神庭挂个名,神职不用怎么尽,神权可以放肆用,多好。下界神就更散淡了,跟仙也差不多。”
“下界神?”
“下界元气没有中上界浓郁,在上面混不下去或者犯了事,就只好到下界来,我就是犯了事被族中放逐的。”他虽然说得潇洒,眼中却有一丝怅惘。
“我们这就是下界吗?那上界有多大呢?”
“我也不知道多大。你们现在这点修为探究这个没有意义,反而迷茫了道心。”
落黄怪道:“那平常说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那是跳到哪去了?”
颙燚笑道:“三界有多重意思,一般来说是按元气浓郁的程度分为上中下三界,二是修行境界,就是欲界、色界、无色界。也有一些其他说法,比如说固、液、气三界等等,不一而足。”
红绡疑惑道:“修行境界不是养气境、行气境、丹气境、化神境这些吗?这欲界、色界、无色界又是怎么回事呢?”
颙燚呵呵道:“我是天生神体,对这个修行境界的三界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是精神境界。”说罢看向了陈让。
陈让感觉被将军了,好在这些年没白过,定光和尚就曾提起过,两人也有过讨论,略一思索,说:“欲界、色界、无色界是三种心境状态。往尘俗浅显了说,欲界的人是在想尽办法满足物欲,为了占有私用;色界的人志在览遍美景雅物,为了提高自身涵养;无色界的人在体悟天地自然,求道修真。所以说一地之人,分属三界,一眼望去,尽是欲人。而跳出三界外,就是已经悟道归真了,了解了世界的本质。超脱自在了,也就不受五行拘束了。”
众人一边休息,一边谈论着,个个大涨见识。尤其是云荷潘月璇二人,有些脑子不够用的感觉。
陈让、涂清铃、落黄、婮羽、红绡又讲述他们这几年经历,虽然隐瞒一些,还是听得潘月璇绷紧了身躯,云荷早听陈让讲过完整版的,没有太多惊奇。
天色微明,远处有悠扬的笛声传来,一节高过一节,中间没有丝毫停顿,如同风波叠浪,又像晨曦初起,众人纷纷凝神提气戒备,那笛声却没有什么攻击性,就是在抒发胸臆,让人心旷神怡。
他们以为要迎来更高一浪的时候,那笛声却缓缓低平了下去,低到如游丝在耳的时候,他们以为就要停息了,却又渐渐往高处攀去,这一次攀音跟上一次相似,意境却不同,如逆水行舟,攀崖爬坡···
那笛声越来越近,一个鹤发老者脚踏云雾,横笛飘然而来。
陈让说:“来者似乎并无恶意,不过我们千万不要说是从元荒禁地中出来的。”
颙燚说:“我不喜欢应酬,一切由上仙做主。”
近看才发现那老者双眉是两道肉刺,垂下两边,颌下也是肉须,初看狰狞,细看面目却和善,云荷和潘月璇相视一眼,她们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看到这种样貌还是有些心中打突。
老者收笛拱手说:“各位何来?为何在我八音宗后山?”
落黄兴奋得跳起来大叫:“八音宗!我们在云州了!”
老者疑惑道:“你们从哪来。”
落黄张口又收声,陈让拱手说:“实不相瞒,我们从中谷传送,传送阵出了问题,落在这里了。”
老者点头哦了一声,奇怪了看了颙燚一眼,说:“来者是客,请各位赏光,往随稍作歇息。”
陈让又拱手说:“多谢,不知前辈大号?”
老者呵呵笑道:“能让中谷之主跟在身后,老朽可当不起前辈两个字,老朽赵俞庭,号笛仙。”
颙燚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落黄却惊道:“笛仙!我早该想到的。”
陈让再拱手说:“一笛吹出天地变化,让人感悟自强不息之意,不愧笛仙之名。”
赵俞庭眼中一亮,道:“看来公子也是此道妙人。几位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