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也觉得好漫长，不过我愿意一直等下去。”
“谢谢你，宫北。”这一声感谢是由衷的，对于叶凉秋来说除了早已经过世的的叶父，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宫北对她如此关怀，把她当做他心里的宝，从不曾伤害过她，而有些人即使说着爱，却犯了爱的禁忌，她沉重的闭上双眼，不得不在心里对自己说，过去的就真的过去吧，不要再想了，接受现实吧，叶凉秋，有一个这么爱你的人在你身边，你应该学会满足了，一直以来没有放下的就真的下定决心去放下吧！
突然她觉得手指上有一个东西套了上去，冰凉的丝滑触觉，她低头一看，一颗闪烁着硕大钻石的钻戒已经被宫北轻轻套上了她左手无名指上。
“这颗戒指当时没有来得及套上你的手，不知道你现在还愿意吗？”宫北说这番话的时候，眼光是带着迟疑的，因为他知道他的爱无论怎么爱都超越不了那个人。
叶凉秋会心一笑，“我当然愿意了，你忘了我们可是在民政局登记过的。”
宫北的笑中含着泪光，他更用力的拥紧了面前的女子，却又怕自己太大力，弄疼了她。
门外一个身影愣愣的站在他们身后看着面前相拥的两个人，眼眶微红，就连头发都凌乱的忙乱，她是刚刚赶来的阅乐乐，这些天她几乎都没有合过眼，因为南墨失踪了，一声不吭，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她怎么也找不到她，心中有股隐隐的不安，原本是想来医院看看，顺便探望病房上的叶凉秋，却刚巧看到了这一幕，突然她觉得有些心酸，那个人也是那么深爱着凉秋姐，可是他说他自己注定得不到结局，得不到幸福。她还记得第一次遇见南墨的情形，他在谈判中谈吐优雅，风度翩翩。只是一眼，她就像是十七岁的少女一样陷入了爱中，从此以后她开始千方百计的与面前的人接触，尽管他不认识她。
她觉得自己遇到了喜欢的人，却发现这个人是自己好友多年的恋人，那时候她每天晚上躲在被子里哭泣，可是她不想做对不起叶凉秋的事，于是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放弃吧，阅乐乐，那个人那么优秀，只有凉秋姐那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你就伟大点，祝他们幸福好了。
可是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却在有一天，那个人找到她，说需要她帮忙的时候瓦解的分崩离析。她明知道那样做是不对了，她也明知道他对自己不是真心的，但是她答应了他的条件，做他的情人。
那段时间她甚至不敢面对叶凉秋，她害怕，心虚，可是后来却渐渐发现，情人这个词只是徒有虚名，这不是南墨的目的，他只是在利用自己，远离叶凉秋，他甚至用自我折磨的方式，用大量的酒精麻痹自己，却从来没有对她有什么不轨的行为。
她心里清楚，他有苦衷，却不愿说出口，只是一个人默默的承受一切苦楚，一切都是叶凉秋，所以现在看到叶凉秋和宫北幸福的相拥在一起，她心里的苦涩泛滥成海。
最终她没有走进病房，一个人默默的离去了。
叶凉秋不喜欢住在医院里，宫北便擅自主张的把她接回了家里，亲自照顾她，因为这件事两个人还被于锦骂了一通，说，两个人都不是小孩子，还这么随心所欲，对宫北说，你也真是的，凉秋她闹，你也随着她闹！宫北和叶凉秋对视了一眼，一副心虚的模样，不住的点头，于锦骂累了，便也不再说什么。
叶凉秋的病也在家人的照顾下慢慢的康复，虽然每天都要去医院接受各种各样的检查，做各种排斥的反应，每次都要耗时好几个小时，但是她觉得活着或许就是一种幸福，又何必在乎病痛的折磨。
有时候叶凉秋时常会觉得心绞痛，每次她和宫北在一起觉得很幸福的时候，她的心脏都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酸痛，问了医生，医生只是告诉她这是正常的排斥反应，而且算是最轻的了，叫叶凉秋不要担心，手术都成功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当时那医生的神情就好像做了一生中最了不起的手术那般自豪，叶凉秋便也不再问下去，只是问了捐赠者的情况，有些出乎意料，医院方竟然说心脏是在手术之后一个小时，才由人送进手术室的，当时他们也觉得很奇怪。
走出医院的时候，叶凉秋心里是诧异的，宫北正好那天因为公事没有陪同她一起来，于锦则是因为陈叔叔的儿子那个千方百计刁难自己的陈良因为车祸受了点伤，作为一个合格的后母，于锦还是连夜搭乘飞机去了法国，照顾他。小小说好来接她的，叶凉秋在医院门口等了没多久，就看到一辆红艳的车停在了自己的面前，她一愣，这车不是她熟悉的，车窗摇下了，看到小小熟悉的面容，她才笑着进车：“不错么你，这么快就有这么……闷骚的车了。”
小小不满的瞥了她一眼，“这车是九哥给我配的，我也不知道会这么闷骚。”说完，小小好像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叶凉秋说：“九哥，在你手术前就走了，他说他要去世界各地走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可能五年，可能十年，归期未定。”说着小小又从车里拿了一封信递给叶凉秋，说“这是九哥临走前，要我交给你的。”
叶凉秋有些诧异的接过信，开着玩笑对小小说：“九哥倒是神通广大，还知道我能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
小小瞥了她一眼：“别瞎说！”
叶凉秋没有理会，径自打开了信封。摇了摇头，这个九哥就是这么随性，一封信连基本的格式都没有，写的好像便条一样。
“美女，首先恭喜你死里逃生，再次告诉你一个遗憾的消息，可能你再也见不到我了，因为现在我可能已经在亚马逊的丛林里了。很久没有写信了，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我只是告诉你一句话，好好珍惜眼前人，替我照顾好他。算是我欠你的恩情。如果我有机会回来，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简短的几句话，叶凉秋看完，心里有些空落，他说的那个眼前人是宫北，可是为什么要自己替他照顾他？
小小的话语打断了叶凉秋的思绪：“凉秋，你知道吗？九哥居然还有一个弟弟，临走前的那一天他喝得大醉，一个人坐在吧台上絮絮叨叨，开始讲他从前的故事，好像说自己出生在豪门，生性顽劣，后来害死了自己的女朋友后，便离开了家里，却也落下了自己的弟弟，他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除了女朋友，还有一个人就是他的弟弟了。
至此，叶凉秋恍然大悟，突然想起宫北曾经也对自己提过他有一个哥哥，在他年幼的时候就已经离家出走，多年来，了无音信。突然她感觉这个世界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一切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安排好了结局。
“对了，今天复查结果怎么样？”
“恩，和以前一样吧，一切正常。”叶凉秋兴奋的说，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锁起了眉：“今天我问了医生有关器官捐赠的事，很奇怪发现连医生都不知道心脏是谁捐赠的？”
“可能是对方要求保密的吧！现在不是流行做好事不留名的嘛！”
小小的安慰没有让叶凉秋放下心中的疑虑，反而让她的疑虑加重了，她隐隐觉得这一切的背后不简单，一定隐藏了什么秘密。
宫北回家的时候，叶凉秋已经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了。
他看到她的时候，心里充满了甜蜜，却被她接下来的话语扯去了笑容，她问他：“你知道心脏是谁捐赠的吗？”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过来，坐在叶凉秋的身边，抱住她：“知道啊，是很远地方的一名工人，因为身患绝症，所以愿意捐出，但是对方要求保密。”
“是这样吗？”
“是的，是不是你听说什么，一个人胡思乱想，难道你以为我去杀了人，替你取回了那颗心脏？”宫北好笑的说道。
叶凉秋的戒备心被他这么一说，有点放了下来，却还有点不放心：“那那家人你都打点好没？既然是工人，那经济……”
“好啦，好啦，我早就打点好了，这种事你就不要费心了，还是安心养病吧！”
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叶凉秋没有再深度的怀疑，她的生活简单的只有医院，宫家两点一线，偶尔小小会过来陪她一起聊天，九哥走后，“孤寂”就暂时由小小和大巴经营。这样的生活虽然单调，但是对刚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叶凉秋来说却很满足。
她以为她这辈子就这样一直安静下去，却被阅乐乐打破了平静。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宫北因为最近在处理欧洲的一个案子，最近陪她的时间很少，叶凉秋便一个人在家里做保健，无聊的时候把画家摆开，一个人画风景，按时吃药，不让自己过于劳累。她一个人站在车窗前，看着窗外的雨，却有佣人跑上来告诉她，门外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从下午开始就站在门口，一直站到现在了。
叶凉秋忙急急下来查看，一看却发现那个是许久未见的阅乐乐，自从自己康复以来，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此刻的阅乐乐浑身湿透，目光无距的站在宫家铁门外，像是一个寻找不到方向的孩子，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哗啦啦流过，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笑还是哭。叶凉秋吓坏了，连忙让佣人把她拉住屋子，并拿了干净的衣服和毛巾给她。
无论叶凉秋说什么，她都不说话，叶凉秋无奈，只能带她洗了澡，然后安置在自己房间里，她坐在床边看着无助的阅乐乐，正准备起身离去的时候，幽幽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
“凉秋姐，你知道吗？南母在医院病逝了，南墨也死了。”
那些话她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消化掉，许久之后，她才敢转身，才敢说出第一句话：“我不相信！”
阅乐乐突然从床上坐起，目光犀利的看着叶凉秋，近乎嘶吼般：“可是他们确实已经死了，死了，在你动手术的前一刻！”
“不，你骗我，我不相信！”叶凉秋突然觉得心脏处传来剧烈的疼痛，那种痛好像与曾经的过往产生了共鸣，牵扯着所有的过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她便看到宫北焦急的在她床前守候着，病房里空荡荡的，空气里都浸满了悲凉。她睁开眼，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南墨死了，你知道吗？”
宫北原本正踌躇的步子停了，背对着她回答：“我知道。”
“你知道？”叶凉秋的目光冷了。
宫北这才转过身来，脸上是复杂的神情，他说：“凉秋，我知道你再继续查下去最后一定会知道真相，还不如我现在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南墨是死了，在你手术前死于自杀，因为他要救你！你知道吗？他爱你，他愿意牺牲自己来救你！”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叶凉秋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无尽的深渊，除了那三个字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这样的打击太过迅猛，她不相信自己能活下来是南墨的牺牲，他明明是狠心伤害自己的人，他明明已经背叛了他，可是为什么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她好不容易重新面对的生活，她好不容易放下的情感，都是虚假的，都是骗人的，这让她怎么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凉秋！”宫北上前拥住了她的身子，“凉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可是你要知道除了南墨没有人能救你，除了他，没有人。于你，他是自愿的。”叶凉秋有些懵了，她不相信是因为不敢去相信，不敢去接受这么沉重的爱，那份堵上了南墨性命的爱，太过沉重，沉重。
“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他知道自己也和你一样有同样的遗传病，他希望在他的心脏还未完全毁坏前交给你，他想让你替他活着。”
茫然的抬起头，叶凉秋已经再也说不出话来，脑海反复的是那几句宫北的话，忽然她想到了十六岁的那个夏天，明媚的阳光下，南墨推着轮椅带着她离开教室的那瞬间，阳光灿烂的心舒，她咬下他给自己准备的早饭时心里的温暖，他们携手走过大街小巷，在阳台上看风景，在草地上复习功课，南墨身上原野的清香，他的笑，他的眼，都那么清晰的浮现在她眼前，可是天呐！她居然以为是南墨变了，原来这么多年来南墨从未变过，他对自己的爱从未变过，是自己不相信他，是自己变了，甚至是自己害死了他。
她呢喃着宫北完全听不到她在说着什么，只见她挣扎着爬起身子，扯掉了身上的针头，连鞋都没有穿，就要急急的冲出去。宫北连拦都拦不住。看着叶凉秋在阴暗走廊里消失的背影，猛然间原本准备追上去的脚步顿住了，顷刻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的爱相对于南墨的爱太浅，浅到不曾留下痕迹，而她或许注定是要回归那个人的怀抱的，只是那个人现在已经与她天涯相隔，那么如果她愿意，他相信，最后叶凉秋还是会回到他身边的。
只是宫北不知道，即便是自己等上十年，二十年，叶凉秋也和他那个离家出走的哥哥一样，再也不会回到他的身边了。
因为就在叶凉秋跑出医院不久之后，一辆车为了争取最后几秒绿灯时间，猛踩油门，直接撞上了奔跑中的叶凉秋。
她喘息着躺在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好像都碎掉了，各种触觉开始模糊，她渐渐的听不到周围的人在讲些什么，听不到呼啸的警鸣声，看不到蔚蓝的天空，她似乎看到了南墨在朝她伸出手臂。
“凉秋，凉秋，我等你好久了，等的好心酸。”
她的灵魂似乎脱离了躯壳，正朝着南墨飞去，只是在半途中犹豫了，“南墨为什么你的心脏可以安在我的身体里？”
南墨对着她笑：“笨蛋，你不记得了吗？在你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贪玩从楼梯上摔下来，大出血，医院里血库里没有合适的血型，是我输血给你的，我们的血脉是连在一起的。”
“你很久以前就认识我了吗？”
“傻瓜，我怎么会忘记，那个躺在病床上一天到晚喊疼，喊无聊的小妹妹，只是后来你忘记了我，而我还记得你。”
叶凉秋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心脏，自己确实忘了五岁以前的事，原来这段爱不是持续了十年，而是整整的二十年，她怯弱的问南墨：“那你还会离开我吗？”
南墨摇着头，坚定的承诺：“永不分离！”
躺在地上鲜血淋淋的叶凉秋还未等到救护车的到来，已经安静的闭上了双眼，嘴角含着纯真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