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使得是八卦掌。
搬扣劈进,轻轻松松打掉从五个方位穿射而来的五支羽箭,却没防住最后两只羽箭。
那最后两只最为凶险,一支射向老太婆眼睛,一支射向咽喉。
老太婆劈断了前一支,却来不及阻挡后一支。
眼看这最后一支羽箭,就要射穿老太婆的咽喉,一把折扇旋转而来。
箭头擦着老太婆的耳垂飞过。
辰枫踩着竹竿飞身而下,一手接了折扇,一手接了羽箭,落身在旁。
“是你?”
“是我。”
老头瞟了一眼辰枫,咧了咧嘴,上前察看老太婆的伤势。
老太婆左手捂着受伤的右膀,血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淌。
“不守江湖规矩,还敢说你不是霓天教的。”老太婆盯着缠在竹竿上的小姑娘,眼神更加狠厉。
说罢,转身对辰枫施礼,道:“感谢先生出手相救,老身在此谢过了。”
辰枫懒散一笑,道:“想必两位就是八卦门的‘闪电貂’杜前辈和‘影子蛇’赢前辈了。”
“老身正是赢穆。”赢穆微微一怔,快速将辰枫上下打量一番,又指了指身旁的老头,变脸变色道:“这是尊夫杜海晁,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辰枫整理衣冠,向两人深施一礼,恭敬道:“晚辈辰斯言,今儿有幸偶遇两位前辈,实乃晚辈的荣幸。”
“请恕老身孤陋寡闻。”赢穆和杜海晁相互对视了一眼,还以一礼,警惕地看着辰枫道:“我夫妻二人行走江湖多年,不曾听说过先生,但看辰先生的身手,绝非等闲之辈,敢问辰先生师从何人?”
辰枫道:“家师退隐江湖多年,不愿晚辈提及他老人家的名讳,还望赢前辈见谅。”
“想来令师也是位世外高人。”杜海晁哈哈一笑,对赢穆道:“江湖之大,藏龙卧虎者众多,辰先生既不愿向外人提及尊师名讳,总有不得已的隐藏,不必太计较。”
赢穆心照不宣,点头、还礼,闭口不提。
人在江湖,谁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化名是常有之事,辰枫却红了脸。
曾经,辰枫非常自豪自己的身份,无论上哪都主动自报家门。
出人头地是每个少年心中最大的梦想,儒侠七义之一的枫四爷,少年英雄,侠义无双,而如今却成了心头上最痛伤。
辰枫岔开话头:“赢前辈伤势如何?”
“箭上没毒,恐怕伤及筋骨。”杜海晁撕开赢穆衣袖。
只见羽箭几乎将胳膊射穿,一多半的箭头深扎肉中,又凑近伤口仔细地瞧了瞧出血颜色,心下稍安。
“我又不是那阴险小人,才不会做那箭上涂毒的卑鄙之事。”
小姑娘右手一抖,收了鞭子,从竹竿上飞跃而下,小脸微仰,神情傲然,语气中尽是不屑。
赢穆冷哼了一声,对杜海晁道:“你替我把箭拔喽,让我再会她一会。”
小姑娘一把扯住杜海晁衣袖,急道:“不能拔,我的箭镞上是加铸了倒钩的,这样拔,婆婆的胳膊就要废掉了。”
“不守江湖规矩,小小年纪如此歹毒。”赢穆冷哼一声,道:“装什么好人!”
小姑娘小嘴一嘟,大眼睛望着赢穆,眨巴眨巴,甚似委屈,道:“你们汉人为何如此蛮不讲理?年龄大就可以欺负人吗?”
杜海晁抖落被抓着的衣袖,眯着眼睛道:“我们汉人,这么说你不是汉人喽?”
小姑娘自觉失口,惶然道:“谁说我不是汉人,我姨夫可是金陵的钱满贵,祖代都是汉人。”
“金陵钱满贵……凌家?”
杜海晁和赢穆眼神复杂地看着小姑娘,想从她的表情中读出点其他信息,判断个真假。
辰枫听她说话天真,不说“父母”反说“姨夫”,便把目光投向她。
却见她嘴角上扬,稚嫩的小脸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甚是有趣。
辰枫便对杜海晁道:“杜前辈,出了这片竹林便是一笑堂,此时,神医苏堂主正在此处坐诊。依晚辈的愚见,还是先医治赢前辈的伤势要紧,若是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恐落下病根。”
赢穆脸色铁青,忍着疼痛,道:“小妖女,你还使你的弓,我们再打过。十招之内,倘若掘不折你的双臂,老身自断双臂。”
小姑娘睁着大眼睛,十分不解地望着赢穆,惊道:“就为了打架,胳膊你都不要了?你不有……”
“赢前辈”辰枫怕她口无遮拦惹祸,截过头,笑道:“您乃江湖名望之辈,何必和她一小丫头置气。您的这只胳膊若是废掉了,您的那套绝妙八卦刀,我们后生晚辈就再也无福一睹风采了,这不仅是遗憾,更是江湖一大损失。”
听辰枫如何夸赞自己的刀法绝妙,赢穆的一张阴沉冰冷的脸才缓和了许多,用赞许的口吻,对辰枫道:“辰先生,大家之风,真乃儒侠也。”
“赢前辈客气。”辰枫慵然一笑,眼睛扫向一旁的小姑娘。
心说,这谁家的小丫头,这般天真率直缺心眼!
凌家是金陵首富,也是皇亲国戚。
看她的言行装扮也不像权贵人家,娇生惯养大的千金小姐。
寻常闺阁中的大家闺秀怎会有这般骑术和箭术?
就算她是权贵家的千金小姐,她一个小丫头单枪匹马来这西陲之地干嘛?
小姑娘见辰枫看她,顿时皱起眉头,小嘴一嘟,大眼睛一翻,作了个鬼脸。
辰枫又好笑,又好奇。
这丫头到底是何来历?
言行举止天真无邪,说话却又自相矛盾。
那样神骏非凡的宝马良驹,不是产自西域边疆,便是来自塞外蒙古。
除了皇亲贵胄,寻常人家只怕是有钱也难买的到。
只怕这丫头的身份非比寻常!
辰枫正暗自琢磨。
杜海晁干笑两声,无奈地抬了抬手,道:“老太婆,罢了罢了,还是依着辰先生,先往一笑堂医治伤要紧,再纠缠下去,只怕传扬出去,江湖人会笑话你赢穆欺负小女娃。”
赢穆点点头,对辰斯岩道:“辰先生,我们先就此别过,来日有闲,请上我八卦门来做客,老身摆酒答谢先生今日援手之恩。”
“就算您不邀请,晚辈他日也会自行上门讨酒喝。”辰枫双手抱拳,笑道:“晚辈早就听说了八卦门的女儿红,天下酒中绝品。”
“哈哈!辰先生快人快语真性情,对我脾性。改天来八卦门,四十年的女儿红管够!我杜老汉愿与你结为忘年之交,哈哈……”
“承蒙杜前辈厚爱,晚辈不胜荣幸。他日登门,与您不醉不休。”
“好,一言为定。”
杜海晁爽朗一笑,拾起八卦刀,搀扶赢穆往竹林外走去。
走了没几步,杜海晁又停下了,回头问那小姑娘道:“女娃娃,能否告之老汉你的闺名,让我们夫妻知道伤在谁的箭下。”
小姑娘被辰枫截了话儿,心情正不悦。
听得杜海晁喊她娃娃,她气急败坏地嚷道:“谁是娃娃呀,我已经十五岁了呀,你可晓得哇?我有名字的好伐,依雅,依雅晓的哇?”
她讲得是一口金陵方言,却不是很地道。
只听得她咿呀,哇呀的乱说一通。
不仅杜海晁没有听清她到底叫什么,就连站在她身旁的辰枫也没听明白是什么。
辰枫给杜海晁使个眼色。
杜海晁心领神会地笑笑,扶着赢穆出了竹林。
待杜海晁和赢穆远去,辰枫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很好笑吗?谁那么好笑,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好笑?!”
面对狂笑不止的辰枫,依雅竟有些不知所措。
辰枫抬眼看到她脸上的表情,笑得更厉害了,直笑得弯下腰去。
“你是在笑我吗?”
依雅轻咬朱唇,小脸一阵白一阵红。
“本郡……本小……我命令你不许笑。”。
“好好好,我不笑,不笑。敢问姑娘芳名……”
辰枫努力地克制住发笑,好容易直起腰,可一看到依雅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地捧腹大笑,笑得太猛眼泪都笑出来了。
依雅被逗急了,莲步轻移,后退五步,扬手一鞭,一招‘长蛇吐信’直取辰枫咽喉。
辰枫正抬手拭泪,余光中瞅到鞭梢突然穿喉而来。
“你太霸道了吧?笑笑都不行吗?”辰枫不慌不忙,左腿退,腰身微转,轻轻让过鞭头,趁依雅收力之际,探手将鞭身紧紧攥住。
依雅小脸涨地通红,拼命使劲狠拽,想拽回鞭子,可任她如何发力,鞭子纹丝不动。
辰枫见小姑娘明媚可爱,实在好玩的紧,忍不住地想逗逗她,便只使了一成功力。
依雅杏眼圆睁,一语不发,握着鞭把的手也不松,看来是坚持了。
辰枫懒懒一笑,道:“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总想取人性命,你爹娘就放心让你一个人出门?”
“要你管。”依雅嘟着小嘴狠狠瞪了辰枫一眼。
僵持片刻,突然一股强大的内力,像电流穿过,震的辰枫几乎就要脱手。
“小丫头不得了啊!”辰枫偏头细细一瞧,心中不由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