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顿的片刻是安静,辗转,周嬷嬷便又开口对着跟前的人说道:“小姐的舅舅,那是先帝伴读,更是先帝的左膀右臂,那可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不知多少智计谋略,深受先帝信赖的大学士,先帝开创的北周盛世,小姐的舅舅居功甚伟。”
苏璃月听着这话,倒也是很好理解的,原主这位舅舅是个能干人,无异于就是已故皇帝的智囊团。
周嬷嬷立在旁边看着眼前之人听得仔细,便继续往下说道:“北周百姓都说,若是先帝并非在壮年之时就驾崩,后面开创的一定是更甚的所在,但是先帝偏偏……因为先帝在世韩家那便是独一无二的所在,但先帝驾崩那就要另当别论了,小姐的舅舅何等聪明之人,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那都是把控死了的。”
苏璃月放下手中的筷子,很是淡定的说道:“所以幼帝登基,太后垂帘听政,韩家远离云城去了平城,而当朝大将军赵晁,手握重兵,官至一品,军权隆重,太后便让其弟以摄政王的身份辅佐幼帝的同时培养党羽,以求平衡朝堂,但是效果似乎不明显,而后便有了太后懿旨赐婚,我这个相府嫡女,成为摄政王妃了。”
“小姐都……”
“既然周嬷嬷被父亲请回来放在我身边,周嬷嬷是明白人,很多事也不用我多说,怎么拿捏,怎么知分寸,想必周嬷嬷从前跟随在我祖母身边,必是一清二楚。”
“是,老奴明白,小姐乃相府嫡女,小姐才是相府嫡脉,老奴之所以回来,一是老夫人,而是因为小姐的母亲,老爷能想起请老奴回来,这些事情已然是有了变数,这都是分明的。”
苏璃月目光落在这人的身上,果然,像这样的深宅大院,豪门官宦人家,这样资历深的老妪那绝非等闲之辈,“既然嬷嬷深知这些,那我相信,往后你我主仆一定会相处的非常愉快,我说过,许多事情还得向嬷嬷请教。”
“老奴一定不吝。”
随即,苏璃月已然起身到了旁边的隔间坐下来,冰香奉着茶过来,而,苏璃月看着周嬷嬷,笑道:“嬷嬷不好奇,我为何变化如此截然,完全判若两人?”
“或许,现在在老奴面前的,才是真正的大小姐,长大了的大小姐。”周嬷嬷凝然一声。
这话一出,苏璃月当然不会再去言说那些所在,不论这一场牵扯是怎样的一回事,卷入这一场争斗的是怎样的一段,既然来了,那她必是要将这些都处理妥当,现在的她,才是真正的——苏璃月!
苏璃月看向周嬷嬷,端在手中的茶盏放在旁边的桌案上,随即一句,“嬷嬷如何看待我那两位兄长此番回到云城的事儿呢?”
周嬷嬷虽说是才回到丞相府,但是这些已经做了了解,“两位表少爷回到云城,说是因为小姐溺水之事,远在平城不放心,但是,原本小姐已经年过十六,婚期必然在此时提及,许多的事情若有变数都是在这个时候,确保万无一失那才是王道。”
“所以,嬷嬷的意思是,我一早就成了被利用的棋子。”
“棋子?”周嬷嬷缓然一笑,“小姐只怕早就已经对此毫无介意之处吧,这大局之下,谁又不是棋子呢,只有没价值的存在,才会被剔除在这‘棋局’之外,沦为无关紧要的所在。”
“嬷嬷到底是经过见过的,看什么都这样透彻,说的也是是实在的很,的确,大局之上,谁不是一颗‘棋子’呢,那么,按照嬷嬷所言,我这两位表哥来云城,是我舅舅安排好,此时便是进的最佳时机了。”
“小姐的舅舅并非蛰居之人,就算是自己可以退场,但是韩家呢,韩家的子孙后辈呢,而如今便是这个契机到来的时候。”周嬷嬷淡定的说着这些话。“小姐会觉得奴婢这样说,有损小姐和韩家之间的关系吗?”
“你觉得呢?”苏璃月直接将问题丢回去。
“韩家对小姐的心从始至终都是没有偏差的,其实这也不算是利用,只能算是恰巧的一个时机罢了,而且,韩家若能顺利的回到云城,对于小姐来说,那是非常好的所在,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虽然说现在老爷的决定暂且让杨氏受损,可小姐始终是要出嫁,而且杨氏背后有杨家作为倚仗,等到那时候,杨氏依旧是丞相府的当家主母,而杨氏只会是二小姐和三小姐的母亲,韩家回京,那么韩家便是小姐的倚仗。”
“你倒是说的明白了,左右从我与摄政王定下婚约起,利用、摆布、算计都是在进行的,再多也是无所谓的,你说的也没错,韩家为我,我为韩家,这都是相互的。”苏璃月也不再去去多想。
夜不断的加深,窗外的所有愈发静谧,天空一轮银月,光滑洒下,浸染在这庭院之中,交错在那草木枝叶上,勾勒出另一番别样风景,只是如此美妙夜色,却也没有那些闲情逸致去欣赏了。
苏璃月倚在这窗边,思绪不免有些起伏,重生在这具与前世的她有着诸多相同的所在的身体上,一开始不过是陷入一场不被看好的联姻以及这后宅的纷扰,现如今看来,存在于苏璃月身上的纠葛,远远不止这些。
“小姐,夜深了,您该歇息了。”
冰香的一道声音将陷入沉思的苏璃月拉回来,回头之间,也不过是看着冰香一笑,径直走到那已经铺好的床榻边,由冰香伺候着,便歇下了,屋内的烛火在冰香走出去的那一刻也随之熄灭,陷入的便是彻底的夜色之中。
闭眼,睁眼,已是第二天天亮了。
晨光透过床纱渗进来,苏璃月丝毫不含糊就直接起床了。
冰香已经在那里候着,一应梳洗好了之后,外头早膳下人也早早的就已经摆好。
周嬷嬷看着苏璃月,轻声一句说道:“刚才刘轩过来说,昨日两位表少爷来也没留用膳,所以特意的再去请了,今儿个等老爷下朝回来,一块用个午膳,不会有外人一块。”
苏璃月应和一声,不会有外人,无疑就是指不会有杨氏那些人了,毕竟昨天和周嬷嬷说了那些话之后,自然是清楚这些,而她父亲的那些把握,也是分明,身在朝堂,权利纠缠,无可厚非,自是要为之谋。
周嬷嬷在侧,浅声一句,继续说道:“等下两位表少爷会早过来,老爷的意思是,小姐和两位表少爷是多年不见了,想来会有更多的话要说说的。”
苏璃月对于这些是没有任何含糊之处的,所在的那些心思都是透亮的。
巳时刚过,外头便有小厮来报,说韩律和韩晋两人已经来了。
苏璃月也只是如常的应对,昨日已然见过,好归好,该谋划的还是得谋划。
韩律和韩晋再见到苏璃月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各有神色。
一应之间,除了周嬷嬷和冰香在这里头贴身伺候,一应的丫鬟婢女都是去外头候着了。
苏璃月目光对上面前的两人,缓缓一笑,“两位哥哥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此刻倒不像昨日初见的那些情形了。”
韩律定睛的视线落在苏璃月身上,“倒也没怎么,璃月如此聪明,想来一定知道,很多的事情……”
苏璃月知道有些意欲解释的话只会让原有的所在被打乱,便直接将跟前之人的话打断,“大哥,既然有很多的事情那就犯不着为那些事情而纠结多想,现在我们是兄妹见面,自当言说家常,大哥你说呢?”
韩律听到这话的时候视线是移到了旁边的韩晋身上。
苏璃月注意着他们兄弟两人对视的模样,浅浅一笑,“大哥、二哥,你们两个干瞪眼看着对方做什么,这样就好没意思了。”
韩晋先回转过来,对着苏璃月凝声问道:“三妹不想听一听除却家常以外的话?”
“为何要听,明白不就好?”
韩律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心下是分明的,应和着说道:“是不用听,明白就好。”
“对啊,从小大哥二哥待我如何,舅舅舅母待我又是如何,岂会不知,舅舅舅母都回到云城,那才是好呢。”
这话一出,韩律和韩晋定格的瞬间便是怔住,也许,他们以为的,现在在这里,全部都是被确定的非常清楚了。
……
牡丹苑。
“老爷招待外客,竟然不用我出面,这算是直接告诉府里所有人,我不配吗?”
孙妈妈宽慰的说道:“夫人,您可千万不能这样想,现在相府您才是当家主母,老爷岂会真的因为那些就怎样。”
“我还真是小瞧了那个废物,居然还有这能耐,那场溺水没能淹死她,倒还给整聪明了,老爷连周嬷嬷都弄回来供她驱使,那周嬷嬷竟然也肯听,简直是……看来,是留她不得了。”
“夫人,现在切莫轻举妄动,一定要把握住时机才能再动手,溺水那件事,只怕老爷那边是已经有了疑心才会这样做,而周嬷嬷那老东西甚是厉害,不然夫人安排王婆子做的那些事也不能如此轻易就给废了。”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