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有大佬愿意提携，我激动地浑身颤抖难以自拔。遥想日后左手鼎炉仙丹，右手绝世神剑，弹指挥间，无数钱誉尽聚，风光无限……
少年看透了我的心思，勉励道:“跟我‘小剑仙’混，少不了你的富贵荣华，啊哈哈哈……”
“大哥！”我双膝跪地，“小弟我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请问大哥有何指教?”
“喂喂，诸葛越林，给我这小兄弟办个手续，”少年喊住想要趁机溜出屋子的胡子男，“记住，要优待，曹午部不要扣押太久，百八十年就可以转正了。”
诸葛越林点头应允，随即合门而出。
我感觉耳朵有点嗡，没怎么听清:“大哥，啥百八十年?”
少年过来揽住我的肩膀，附耳道:“我一介城主也不能太走后门是不是?表面走走流程，其实哪用那么久，三四十年我保你入兵主部！”
“……”
“哎呀，现在关系也不好走，姓江的那货官比我大，里里外外的事都归他管。兄弟我也不容易，你瞅瞅我这眼被他给揍得，哎哟哟，一顿乱锤。”
“……”
“这样吧，二十年！你在曹午部混足二十年，我亲自进兵营……哎哎哎，兄弟别走啊，诶，兄弟……”
从苏城主的怀里挣脱出来后我直奔大门，几十年，我学成归来后黄花菜都凉了！学剑，学个屁，还是炼药来的痛快。
回到破院子里，楚叔见我一脸怨气，问是不是被谁给拦住了。
我如实回答，没想到楚叔听后却微微一笑。
“城主逗你玩呢，先曹午部杂役强身，然后进修兵主部披盔戴甲，这是土根们的入军途径，也是一种缓解兵营人数压力的方式。天选者这种稀有战力，兖歌城中的总量也不过一千出头，何来暂扣一说?”
“卧槽，那城主为何阴我?”
“其实对于土根而言，一百年也只如白驹过隙，毕竟死后世界的寿命永恒。可能城主只是想试试你的秉性，可你实属不经逗。”
我气呼呼地抄起烧火棍，自觉地向丹炉室里走去:“哼，我还不愿学呢！”
自从我的魂络修复成功后，楚慕辰便一直加紧我的理论知识训练，除了一些口传身教，更多的时间都是把我扔进地宫里，让我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去学习药材的性状和鉴别方法，为日后我另辟丹门打下基础。
亡魂不需要睡觉与进食，加上地宫里有魔蝶虫卵筑成的永不熄灭的水晶吊灯，并且我还偷偷揣着私自炼制的几盒记忆神丹，所以学起来很快。
由于消除了对楚叔的庸医误解，我现在真地是死心塌地地跟着楚叔混，楚叔也对我放心起来，不仅允许我独自批量炼制简单的常用丹药，还经常让我代替他去城中的宫殿里参加什么圆桌会议。
而每次，那个屁大点的小丫头片子都坐我旁边一脸前辈模样。
“哟，小兄弟你又来了，以后开会也能算是楚慕辰到场了。”
苏城主见到我总会打个招呼，而我只想每次开完会早早溜走，毕竟圆桌会议上的气氛实属压抑。
在最近的会议里，有一个词语被频繁地提起。
狐族。
先前狐族与狼族开战，将狼族的“舍天”部落打的七零八落，而上一次的人类征讨也将狼族的右翼势力近乎全歼。狼族元气大伤，渐渐不成气候，但狐族却日益强大。
与狐族的终极一战无法避免，所但心的只是时间。
现在阻碍人类对狐族发起总攻的问题就是对于狐族里隐藏的能够使狐族突然崛起的未知战力。管理层的人猜测狐族的“诺巴”部落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出现了一位邪神，至于这位邪神是新降临的幼崽还是从外部迁徙而来的狐王倒是无从猜测。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正是狐族里潜藏的那只邪神，改变了狐族长期以来的劣势地位，已一己之力领导狐族击溃了强盛的狼族。
管理层更倾向于这只邪神降生已久，不然只凭一个天赋异禀的幼崽，无法在短暂时间内发挥太强势的影响。并且很有可能，这只邪神还是一个相识已久的老朋友。
离兖歌城最近的已知成年邪神是蛛族的“蛛魔斜天”，但那头强到变态的巨魔向来独来独往，不可能会加入以群居为主的狐族势力。
“不排除那头邪神就是‘毁灭者’的可能性。”
提督在圆桌上提了一个冰冷的词语。话语一出，众人皆埋头沉默。
只有我不明就里，捅了捅书童的胳膊小声问道:“那他妈谁啊?”
小书童也小声回道:“攻陷金乌城的一头邪神，不知种族，不知能力，被金乌城城主竭力击伤后销声匿迹，但种种迹象表明它并没有死。”
“金乌城?”我如雷贯耳，“已经被毁了吗?”
书童摆了摆手:“具体情况我也所知不多，总之‘毁灭者’的出现惊动了皇都的高层，它代表着灾难，我只知道它很强。”
“其实就算它是毁灭者又如何呢?”江提督环望着圆桌上众人压抑的表情，拍了拍邻座城主的肩头，微微笑道，“柳孤言没能守住的城，青图能守。柳孤言没能杀死的魔，青图能杀。畜生终归只是畜生，在人类的铁血大军面前，邪神什么都不是。”
苏青图一改原先泼皮的形象，脸上凝聚出一副极度严肃的神情。他白皙的指尖敲打着檀木桌面，冷冷说道:“我答应过孤言，今天也答应你，终离。总有一天，我会像钉死玉山狐王那样，继续钉死它的子徒。”
***
从褐色宫殿里出来的时候，我长长地舒了口气。漫长的压抑气氛和众人忧郁的神情几乎要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那些身披盔甲的人和议论策略的人都将责任压在肩头，自然显得紧张肃杀。圆桌上，也只有元老之白的席位上略显轻松，而我跟那小书童，更是这些旁听席位中的吃瓜群众。
三番五次下来，我和那书童便成了会议中相互打发时间的志同道合者。
书童名为程子霖，因寒疾而幼年夭折，七百年前经亡魂迁徙留在兖歌城中，先是被兵主部选入修罗团，后来因为年龄实属年幼，被修罗团送入秦时钧的家中收作门童。
我也能感受出来，眼前这个古代书生打扮的假小子的智商固定于幼童阶段。不过话说这个小丫头片子也没什么坏心眼，反而还让我有点喜欢她。
我与书童背向而行，临走时，书童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对我炫耀道:“谷麟，城外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亡魂大迁徙，今天就有一支队伍路过兖歌城。你不知道吧?可好玩了。”
“哦，是吗，那我得去看看。”
我应声回道，算起来，自己来兖歌城也快有一年了。说实话，还真有点想看看那些新生亡魂遇见巨城时的姿容呢。
“我得回先生家，不能陪你去玩。你自己去吧，拜拜，小麒麟。”
小麒麟是她给我取得外号，不仅是因为我的名字中带个麟字，我的脖子上，也还有谷凤留下的麒麟纹身。
兖歌城只有一个正门，为了防止妖兽攻袭，无论是外出的亡魂还是进入的亡魂都只能经由红色巨门。
等我赶去时，迁徙的亡魂浪潮已经开始连绵不断地涌入红色巨门。
这支队伍来自1765号死生湖，领头的摆渡人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长发及腰，体态丰满，丹眉凤眼，唯有额角的几丝皱纹表明她死时的真正年龄。
队伍进入城内的速度很慢，因为守城的士兵要仔细盘查入城亡魂的身份，避免带入一些威胁城内安全的不明生物。在红门的旁边，中年妇女正与守城兵长交流着此次迁徙的情况。
距离有点远，我听不太清，不过能了解个大概内容。
摆渡人说队伍原先有一千两百个亡魂，其中有十一位天选者，属于比例比较乐观的队伍，在迁徙的前半段比较平稳，没遇到过什么太大的危险，可惜在临近狐族领地时遭遇到狐族的袭击，损伤惨重，不过当时幸亏是白天，天选者的反应比较迅速，及时止损，将亡魂的损耗数控制在三百以内。
兵长大概是在夸赞女人的应策能力，毕竟现在狐族正猖獗，能保存住所有的天选者已经是巨大的成就。
在行进队伍的两列，我看见站有一排衣衫凌乱的制服男女，可以猜出应该是经历过一场苦战。他们有的人裸着手臂，兽皮制服的袖子从肩膀处齐根断裂，我猜测这是由于衣服随着手臂被咬下，服用灵珠手臂再生后的结果。
从红门向外望去，数百人的队伍排成一条长蛇，于大漠之上蜿蜒钻入城门。
亡魂里有老人，幼童，男人，女人，少年，青年，四肢残缺的人，失去耳朵的人，脖子留有砍痕以及额头与后脑间连有一条枪痕的人。
生前世界的死者们，正以一种新生的神色审视着兖歌城内的辉煌与大气。他们一半惶恐，一半惊喜，濒死时的怨恨与遇袭时的恐惧在此时都已消失不见。对于他们而言，死亡将是一段新的开始。
守城士兵逐个验查进城者的身体，摆渡人继续与兵长交流狐族近况，等待安排的天选者聚成一团，露出解脱的姿容后相互讲述生前的故事。
我坐在城门外，有模有样的注视着新生亡魂脸上的各色神情。直到队伍的尾端渐入城门，红色巨门即将关闭。
所有人都步入城中，我也准备离开。
在拍打屁股上的灰尘时，我忽然瞥见不远处的沙漠上，有一小丛黑色的阴影。似是杂草，又像是个昏迷的人类。
“哥们，等会再关，我去去就回。”
我喊住控制红门的士兵，朝着那丛黑色阴影跑去。
等我跑近时，才发现倒在地上的果真是个昏迷不醒的小男孩。
这小男孩光着身子，没穿衣服，浑身呈现出一种绛紫的颜色。在小男孩的背部，无数密密麻麻的伤口触目惊心，血渍早已凝固，看起来就像是爬满了无数只黑褐色的蠕虫。
小男孩倒在迁徙队伍的最后方，与队尾之间隔有不少距离，以至于昏迷晕倒都没有其他亡魂发现。
我推了推小男孩的身子，那娇小满是伤痕的身躯便硬生生地挤出一声呻吟。
没死就好办。我背起小男孩狂奔入红门。
那士兵见小男孩伤痕如此瘆人，也没怎么拦我，径直把我放入门缝。
虽说亡魂已经死过一次，生前的致命伤痕会在死后清零。但如若在死后世界里继续受伤，身体依然可能不堪重负，魂飞魄散。
小男孩的呼吸声越来越弱，我的脚步也越来越快，一直跑回楚叔的破院子里，我才放下小孩，倒在院子的地上仰面大口喘息。
楚叔听见动静，过来发现了小男孩的异常，也没多问，抱起小男孩就去里屋处理伤口去了。
歇了好一会，我才缓过劲来跑去里屋查看详情。
楚叔正熟练地将药物敷在伤口上，用麻绳把大树叶绑在背部当做固定。见我想开口多问，楚叔做个了闭嘴的手势。
等一整套治疗手段都结束好，楚叔才把小男孩放在床上，领我走入储藏室（现已为我的卧室及专属训话室）中。
“嘿嘿，楚叔，我救了个人，”我挑了挑帅气的眉角，笑道，“不用夸我，咱这是医者仁心，应该的嘛。”
楚叔无奈地笑了笑:“理是这个理，可是对象错了。”
“什么对象?”我的眉角呆滞住了。
“你可知你带回来的是个狐族幼崽?”
“卧槽，楚叔你别逗我了，是人是妖我又不是眼瞎！”
“这个世界有两种妖，一种叫做‘魔陨’，一种叫做‘鬼释’，这两者的区别就在于‘鬼释’是由妖兽化成的人形，而‘魔陨’则始终保持妖族的本体形态。”
我的眉毛折成八字:“都是人形谁能分辨出来啊！”
“确实，鬼释的外貌就是模仿亡魂而成，普通人看不出形体的区别。可我是个医生，能察觉到鬼释与亡魂之间身体构造的差异。比如某个身体器官的大小，特征，隆起度，指关节的长度，瞳孔颜色，牙齿数量甚至是头发的硬度。你带回这小孩臂骨偏长，肤色绛紫，耳朵后隆，狐族幼崽，错不了。”
“那……那咋办啊?”我嗓音颤道，“杀杀杀了他?”
“也不至于，”楚叔悠悠说道，“这幼崽也就六七年，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而且它受伤严重，尤其是脑部受到损伤，恐怕连自己是不是狐狸都记不清了。为师又是个医生，不善杀幼。我看呐，先凑活养着，回头找个机会你再把它带出城外。”
说的也是，虽说亡魂与妖族不共戴天，但毕竟幼崽无罪啊。谁又能对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孩子痛下杀手呢?
“你带来的，你养。”
楚叔起身，丢下一句话后就朝外走。
立在门上，他又顿了顿，随即提醒道:“记住，别让它看见狐族的尸体，否则它可能会……进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