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撞击声后,红夜被护腕弹上半空。并不是秦先生把握不紧,而是这护腕的硬度实属变态。
护腕下的地板被砸出一个小坑,露出银色金属的断裂折痕。三叉戟的戟尖上冒着流焰,横在一边,看起来像是打架打输,正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小孩。
秦先生拾起护腕,吹掉上面的灰尘,给我展示它是如何的完好无损,表面洁净到看不出一丝碰撞过的样子。
“卧槽??今天这主角不是红夜啊?”我发愣道。
“我可没说过红夜是主角,比起这个,那柄三叉戟只是陪衬的试验工具,”秦先生笑了笑,将护腕扔给我欣赏,“看看什么叫炼金上品。”
我把护腕捧在手心里端详,发现这护腕表面隐约掺有一些鳞片样的暗纹,摸起来就像是黑色骨头盘成的古玩玉器。
“可以戴上试试吗?”
“无妨。”
护腕的尺寸貌似很合适,我急不可耐地把手伸进去,发现这护腕内层表面带着温度,并不是玉石骨头那种摸起来冰凉的感觉。
戴上后,我晃了晃手掌,原以为会被坚硬的护腕所阻碍,没想到这护腕却又如棉花一般,随着手掌的摆动而改变形状。它像是个活物,能根据佩戴者的手腕粗细更换尺寸。
“秦先生,这东西实属珍贵,不仅??不仅??诶,诶诶,怎么??”
我尝试着把护腕取下,没想到这东西却像是嵌入皮肤一般紧紧吸附,让我找不到脱下它的缝隙。
“嗐,你瞅瞅我这记性,把这事忘了!”秦先生拍了下脑袋,“这个护腕是一次性的,第一次戴上后就取不下来了。得,我算你便宜点吧,五十万骨币,比红夜还便宜十万。”
“卧槽??秦先生你这是演我啊,五十万,你把我卖了我也拿不出来啊!”我欲哭无泪道,“要不你把我手剁了吧,我回头吃点廉价药还能补回来。”
秦先生听罢后,眉宇一皱,回头从地上拾起红夜,摆在我的肘关节上面:“不再考虑考虑?你可以借你师傅的,你师傅可老有钱了。”
“剁!”
我两眼一闭,头一扭,妈的,不就是条胳膊吗,一枚灵珠的事。灵珠楚叔家满地都是,一个才卖几十骨币,真当我不会打算盘啊。
原来秦时钧也是个老油条,看准我师傅的腰包来强买强卖,我偏不让你得逞。想我威风堂堂玉树临风五大三粗刚正不阿,又怎会屈服于你一个打铁的。
“好,那我剁了啊,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秦先生卯足了劲,将红夜自上而下砍向我的肘部。我已做好了血溅三尺的打算,没想到过了几秒,红夜又被弹飞两米开外,再次躺在地上流火低鸣。
我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审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看还好,一看心头更凉。
护腕活了。像是一枚蛇卵,其内部爬出一条条黑色的鳞状线条,裹在我的肘部,红夜砍过的地方。正因为鳞甲挪了地方,红夜才没能砍下我的胳膊。
完了,这破护腕赖上我了,砍不下来!
我撸掉袖子,一脸壮士断腕的坚决神色,向秦先生投去“再来,不要放弃!”的眼神。
“不来了不来了,”秦先生摇了摇头,将红夜拾起来插在金属器架上,“不逗你玩了,这玩意就是给你做的。”
“大叔,买不起啊!”我哭道。
“老楚付过钱了,就收了十五万的成本费,不过这玩意要是放到市面上,没八十万骨币我还真不打算卖。”
“师傅??”
一提到楚叔,我的心头就很不是滋味。自从审判庭一日过后,我便离开了楚家,先是大狱受虐,而后剑营练气。如今学成入军,却还没回去见见师傅。
不是没时间回去,还是不敢,毕竟我不知道再次与楚叔相见时,我是该满怀欣喜还是愧疚自责。我的情感更多的是愤怒与懦弱,不是在退缩谄媚就是在狂怒争斗,至于其它场景,我还没有做好参演的准备。
秦先生拉过来一个小铁凳子,坐在我的对面:“此物名为‘熄龙甲’,来自一种生存于极端恶劣环境下的巨型魔蜥。这种魔蜥的鳞甲硬度大,熔点高,绝缘体,不导热,耐寒耐磨,是比‘暗金’还要稀有的名贵材料。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它连恶龙的怒火都能熄灭。”
“这么强?”
秦先生继续说道:“你这熄龙甲取材于一头两万年寿命的母魔蜥,质地更属上品。我在炼制过程中加入了魔蜥的皮下再生组织,同时封入魔蜥精魄与一头万年寿命的公蜥灵魂??简而言之,此物是活的,它能够根据佩戴者的处境与身形再生鳞甲,代价就是会吸取佩戴者的魂气。”
“卧槽,太尼玛强了吧,再生?刚才红夜砍下之前突然就形成的一层鳞甲,能覆盖全身吗?”
“能,不过为了节省魂气,一般是哪里即将遭受攻击便在哪里生成。当然,如果你遭遇火焰,雷电等元素攻击,熄龙甲就不在节约资金,会大量吸取魂气保护你的安危。再结束争斗之后,鳞甲便会重新缩回护腕,或者自行脱落。”
“我师傅这么有钱吗,十五万??什么概念?”
“根据明朝时期的货币换算,大约是一万多两白银,相当于普通老百姓六七百年的收入,不算笔小数目。”
“六七百??年,暴利啊,秦先生,我师傅家底都快没了吧。”
秦先生冲我翻了个白眼:“全兖歌城就属你师傅是首富,现在打铁哪有卖药挣得多。一柄红夜六十万还包括十几万的成本费,而你师傅卖百万的丹药,成本费估计都不到一万。你师傅才是奸商。”
我顿时两眼冒光,向秦先生投去“你别骗我”的真挚眼神。
“你师傅很厉害,”秦先生低下头,用一根小铁棍戳弄着地板上的折痕,“洛兰斯里有很多著名的炼丹师,我却唯独敬佩你的师傅。用武躯门人的身份达到了连火系炼丹师都梦寐以求的高度,你师傅是在逆天而上。”
“我们还是来谈谈钱的事吧??”我低声嘟囔道。
秦先生丢掉小铁棍,问我:“谷麟,你真地要随军打仗吗?你想清楚,像你这种炼丹师是比兵长都要稀有的珍贵人才,你完全可以凭借一身本领在安全的地方做出更大的贡献。”
“不知道为何,不亲手杀死毁灭者,我就无法??直面我师傅。”
“谷麟,我本可以为你打造步履如飞的炼金靴,或者是削铁如泥的御魂名刀,而你师傅却特意嘱托我为你造防御力极高的保命盔甲。你知道这意味什么?你师傅很怕你死在战争中,那种痛苦,老楚不想体会第二次。”
“第二次?”我有些发愣。
“四千年前,你师傅来到兖歌城的时候并不是一个人,他当时领着一个名叫‘月才’的少年,算是你的师兄。月才身形与性格都与你有些相像,看起来就是纯粹的流氓无赖。”
“我谢谢您嘞。”
“月才在城中追鸡撵狗,目中无人,唯独只听你师傅的话。后来老楚出门捡尸体时被狐族偷袭成重伤昏迷,月才一发狠,跟着军队出城剿狐,在杀死几十条狐妖后力竭而亡。从那以后,老楚便决意不再收徒,可你出现了。在你身上,他看见了月才的影子。”
“原来我只是个替代品??”我有些失落。
秦先生摇头又道:“并不是这样,你吸引老楚的地方,是你救下了狐族的幼崽。这种为了医学道德而摒弃种族对立与个人安危的做法,与老楚生前的信仰如出一辙。你是老楚的传承。”
我默默擦了把冷汗:卧槽,当初要是认识那是狐狸崽,早就一把掐死省后患了。道德?那能值几个钱!
后院里传来吵嚷与铁轮滚动的声音,随我前来的士兵们推着独轮车,每人运载着上千斤的剑器排队推出门外。
每辆独轮车上的剑基本都是同一种类型,骨剑,合金剑,精铁剑,钢剑等层出不穷。中间几辆独轮车上堆放着形色各异的剑,想必就是为土根强者准备的初鸣级武器。
程子霖晃晃悠悠地溜回来,把我小辫子的头绳取下来。
“你该走了,我再嘱托你几句。老楚这次可能也会参战,他不是战斗人员,身子骨不算强,你一定要保护好他。”
秦先生与程子霖并肩站在一起,目送我领着百十号人推剑而返。
在我们都消失在街角之后,程子霖终于忍不住开始闹腾了。
“先生!凭啥谷麟能参战,我就不行!我也要去,我要去,就要去,就要就要??”
秦先生居高临下地把一米三摁在凳子上:“你要个锤子,你那么牛逼,修罗团怎么把你退货了?”
程子霖挣脱不开秦先生的大手,只得鼓着腮旁子嘟囔道:“哼,那是他们满员了。我接近千年的魂湖,不比那些土根们强!先生,我刚才一直在后院偷听,你瞒着我给谷麟造了个盔甲,我都没有,你偏心!”
“毕竟也是老楚花钱买的,你给我钱,我也给你造。”
“你欺负我!”程子霖的眼睛里此时开始泛起水花,仿佛望眼欲滴。
秦先生提溜起书童的领子,拎着她走向工作场所:“瞧你这点出息,不就是御魂级吗?回头你要是想要,为师给你造个‘魔武’的顶级装备玩玩,御魂咱都不赖看。”
“真的?说定啦!”程子霖悬在半空中破涕为笑。
“当然,不过要等你长高之后,”秦先生笑得更加肆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