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北王府后园凉亭。
边塞的月光照耀下,让陷入回忆的婉儿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想起皇宫,想起机缘巧合之下,她亲眼目睹了那个畜牲的所作所为,他竟然活生生的闷死了父皇。
婉儿以前不懂,母亲为何叮嘱她,若事情有变,即可动身北上。
现在她懂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象征着无上的权力与地位,同样,与之相伴的是鲜血与阴谋。
想起母亲临终前做好的安排,婉儿不禁心中苦涩。
母后还真是看透了所有人,她看透了父皇,尽管母后临终之前对其多有叮嘱,但是父皇还是轻信了那个畜牲。
她看透了大哥,所以才会做了那么多安排,她看透了五哥,所以才会安排五哥前往北疆,才有了如今的靖北王府。
虽然母后看的通透,奈何母后早早过世,不然二哥也不会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生性醇厚的大哥若继承皇位,或许也会是一代仁君。
“唉,母后最疼的终究还是我……。”
如若不然,也不会早早安排好一支队伍,事情有变第一时间保住她们母子前往北疆。
回想往事的一幕幕……。婉儿还是对过世的母亲唏嘘不已。
“母后,您料到了一切,是不是也会因此感到悲伤呢?”
也许正因为如此,心中忧虑,才让旧疾复发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
“娘亲,你是再想外祖母吗?”一个小小的、粉雕玉琢的人儿抱着婉儿的腿问道。
小家伙被母亲再三叮嘱,不可以使用皇室的称呼。一路上小家伙一直谨记,以至于现在习惯了,倒是一时间改不过口来。
“对啊,在想你外祖母,也在想你舅舅。”婉儿所说的舅舅,自然不是杨英,而是正在靖北边界与突厥大战的杨椋。
“娘亲不必担忧,舅舅那么厉害,定然会平安归来的。”小家伙说的信誓旦旦,仿佛是把自己亲眼所见讲述一般,一时间让婉儿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孩子,你要记住,无论是谁,只要对你有恩,你都要铭记于心,无论有没有能力偿还,都不可忘记。”
看着母亲如此郑重的模样,小家伙也把母亲这句话牢牢地刻在了心里。
“娘亲,孩儿记下了。”
母子二人正在交谈,忽然间,王府之中传来嘈杂之声。
婉儿把孩子搂在怀里,问向从凉亭路过的巡夜士兵。
“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等士兵回答,凉亭不远处的围墙上窜上来十几名黑衣黑袍之人,手中弓弩早已上弦。
“咻咻咻……。”
箭矢已经破空而来,王府守卫急忙上前护住婉儿和孩子撤离此地。
“噗噗噗……。”
为此,付出的是鲜血与生命。
王府大门,此时已经是鲜血满地,侍卫的尸体遍地皆是。一群黑衣人的影子在灯火通明的王府中律动。
此时的王府大厅,大门洞开,门外站着一身全部笼罩在黑色下的人,黑衣黑袍面带黑色面具,一双冷冰冰的眼睛注视着王府大厅。
大厅之中,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正在打量着算不上奢华的房间,丝毫没有把王府的女主人放在眼里。
“你是谁?又为何针对我靖北王府。”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镇定的坐在王府主位上,她闭着眼睛,传入大厅内的哀嚎声让她心绪不宁,仅有的理智让她保持着镇定。
“郭寒秋,本为庶民,因在芒梁山救过身受重伤的杨椋,明媒正娶之下入了王府,成为了靖北王府的唯一的女主人,为杨椋诞下两子,长子为晟,次子为磬。为人节俭,性格纯良,与杨椋恩爱和睦,可算得上是靖北王的贤内助了。”
红衣女子一双眼睛,冰冷冷的注视着郭寒秋。把她的生平事迹一件不落的全盘托出。
郭寒秋睁开双眼,按下了心中的悲伤,他知道次子磬儿已经难逃厄运。唯独长子晟儿或许挣得一丝生机。
再得知杨英的所作所为之后,郭寒秋就已经知道,或许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她没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竟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但,无论如此,靖北杨家不可在她这里断了传承,为此,哪怕让她付出生命。
“说这些又有何用,此时的王府,兵力空虚,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只待宰的猎物罢了,乱不乱我的心又有什么区别。”
“真不愧是靖北王妃,知道为什么没有杀掉你吗?”
郭寒秋看着红衣女子负手而立,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却没有丝毫的紧张。
“难免一死,不过早晚而已。”
“那你不担心你的两个孩子吗?”红衣女子问道。
“我担心,你会放过他们吗?”郭寒秋反问。
“不会。”
“是啊,我也觉得你不会。”郭寒秋听着外面的厮杀声逐渐消失,眼中泪水也不在压抑,最终流了下来。
红衣女子望着郭寒秋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她的眸子不在那么寒冷,还有一些迷茫。
“你与杨椋婚后八载,此时此刻,可曾有过后悔。”
来到郭寒秋面前,红衣女子问道。
“你想知道?”郭寒秋的目光不曾离开红衣女子的眼睛,一把精良秀美的匕首从袖口落下,被那只布满薄薄一层薄茧的右手握在手心。
跪坐的身体猛然弹起,一抹寒光乍现,精美的匕首掠出一道残影,刀刃直直划向红衣女子的脖子。
“呛啷”一声,也不见门口守候的黑衣人如何拔刀,人已经来到了红衣女子身前,就在红衣女子的手牢牢抓住郭寒秋的手腕时,一把带着金丝凹槽的细长刀刃,已经穿过了郭寒秋的腹部。
一切来的太快,红衣女子根本没时间阻止,她自信可以轻而易举的挡住一个不曾习武多年的妇人,但是血刀不敢赌。
“噗嗤~”随着长刀的拔出,郭寒秋站立的身子踉跄了一下,低头把嘴里呕的血吐掉,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我郭寒秋虽为女子,出身贫贱,但这北境却给了我一身硬骨头。”
郭寒秋说的咬牙切齿,目光里满是仇恨。
“你不就是想知道,我会不会因为今日之祸而后悔结识椋哥吗?”
“你一个连感情为何物都不晓得的人。”
“我说了,你会懂吗?”
郭寒秋的右手被红衣女子死死地握着,她的目光里全是对靖北王的眷恋,对儿子的忧心,但是没有一丝一毫后悔。
松开右手握住的匕首,左手探玉臂,匕首便落入左手掌心。反手撩向红衣女子的手腕,那女子松手陡然抽身后退。
“你不说,怎知我不懂。”红衣女子冷漠的口气说出的却是这样的一句话。
“你想知道的,我偏不告诉你。”随着话音落下的是靖北王妃喉间的鲜血,和眼角的泪水。
“楼主,是属下鲁莽了。”
红衣女子摆了摆手,语气冷然。“无妨,事情结束了吗?”
“已经结束,只是……。”
红衣女子从怀中取出手帕,俯下身子擦了擦郭寒秋脸上的泪水。对于郭寒秋这样的女子,她还是很敬佩的。
“说……。”
“楼主要找之人和王府的大公子逃掉了。”
“无妨。”
说着,这位玄机楼的楼主从怀中拿出了一块令牌,随手扔到角落里。
看了看没了气息的郭寒秋,红衣女子站起身,仔细的把帕子收好。
“通知手底下的人,仔细检查好,别落下东西。”
“是。”
“查点好,就撤吧。”
说罢,红衣女子一拂衣袖,向着王府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