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问的小厮一头雾水，不明白闻玉为什么叫他小二，但见她神智不清的模样，只能老老实实答了一句，“亥时已过，快宵禁了。”
“已经这么晚了，不知道卖羊肉烧饼的还在不在……”
闻玉喃喃道，又问了一句，“你有没有看到那个要参加武林大会的明公子？”
小厮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怯怯地摇头。
闻玉便作罢，“多谢你了。”
她随手丢下一把钱，匆匆忙忙跑出门。
眀玄去了一趟朴陀寺，却没能请到释今师太，寺里也没人知道她的下落，他只能连夜打马赶回来，到府上才发现闻玉不见了。
整个庄子上上下下的人都在找她。
眀玄胡乱寻了一阵，远处渺渺地传来几声狗叫，几个小厮跑到他跟前，有些害怕地禀报，“大公子，小夫人的狗……”
他们仿佛在忌讳什么，不敢说。
眀玄心头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几个下人才小心翼翼把话说完。
“烧饼……好像死了。”
“不是我们没有照看好，是它年纪实在太大了……”
“大公子恕罪！”
他们呼啦啦跪了一地。
眀玄没有动怒，他往前默默地走了几步，忽然从嘴角溢出一大口血，红了眼眶，“闻玉……闻玉在哪里。”
他没有怪任何人，只是淡淡站在荷花池边，闻玉时常睡在荷叶堆里，每每他回来看到她，总觉得她极了一缕将要飘散的轻烟。
现在这缕烟果然不见了。
“把今天见过她的人都找过来吧，一个一个问。”
眀玄吩咐下去，面色已近苍白。
庄子上的人乱了好一阵，才把一个修剪树枝的小厮找过来，说是见过闻玉。
“她当时看起来像没睡醒似的，把我当成了店小二，还说要吃什么羊肉烧饼……”
他尽量回忆着，眀玄却只听到了四个字。
羊肉烧饼。
“下去吧。”
眀玄轻轻回了一声，独自骑上马出门。
他知道闻玉在哪里了。
夏雁然在屋子里穿衣服，正打算出门，夏鹂抱了一堆东西进来，“姐姐你快来看，我从没见过这么巧的玩意儿。”
她把一些九连环、螺钿盒、锤鍱金蝉堆在桌上，夏雁然扫了一眼，都是些女孩子玩的东西，没放在心上，“哪里来的？”
“大夏国的皇子送的。”
夏鹂笑道，顿了顿，又小心道：“送给你的。”
夏雁然冷哼一声，“丢出去。”
“送都送来了。”夏鹂不忍心丢，“再说了，我见他这几日老往这儿跑，挺不容易的，姐姐干嘛不要呢。”
“这几日？”
夏雁然转过头看她，“你和他有联系？”
夏鹂捏着帕子低下头，“没有，我就是上次还帕子的时候见过他。”
“他人还挺好的。”
她又添了一句。
夏雁然似乎看出她的心思，脸色不悦，“你别对他动心思。”
冰冷的口气吓得夏鹂脸色一白，“我没有，我绝不会对姐姐的人动心思！”
夏雁然倒不是这个意思，她并不喜欢赵启元，但也不希望妹妹喜欢她，便道：“他是大夏人，不论谁嫁过去都没有好下场。”
她提着剑出了门。
夏鹂悻悻的，刚想回自己的屋子，又盯着桌上那堆东西看了会儿，抱起来带了回去。
“烧饼……”
“刚出炉的羊肉烧饼……”
夏日露水深重，闻玉披着一身湿气站在烧饼摊前，放下一大块银子，老板便包了两个大烧饼给她，“来，姑娘。”
闻玉捧着烧饼吹了吹，喃喃道：“要留一个给眀玄。”
她边走边念，买烧饼的老头在她身后叫了一声，“姑娘！还没找给你钱呢！”
天色很早，青山长留四周的街道上人已经很多，都是挎着刀剑的江湖中人，随便拐几个街角就能看见打架斗殴的人。
没一会儿忽然有人喊，“有土匪……土匪来了！”
街尽头冲来一群骑马的悍匪，只杀平头百姓，杀完了便开始烧屋子抢东西，好些江湖门派看不下去，拦住他们缠斗在一起。
闻玉毫无知觉地往前走，好几个土匪的马蹄子险些踩到她身上。
有几个热心的人挥刀打退土匪，冲闻玉喊，“姑娘！快躲起来别乱跑！”
闻玉退到巷子里，呆呆地看他们打架，头脑清醒了一瞬，很快又模糊不清。
她身后缓慢移过来一队人，也要冲上去除掉土匪，“莫师兄，那些人的马好生凶悍，不像是中原的马啊。”
“他们是从边境六城过来的。”
一个清澈的声音答道：“大夏和西域联兵，杀了六座城池的百姓，这些人恐怕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难民。”
活下来的人无家可归，便只能抢了大夏人的马充作土匪，刀尖求生了。
“这么说他们也是一群可怜人。”
说话的几人叹气，但还是得上去把人杀了。
要不然他们只会祸害更多无辜的百姓。
“莫师兄？”
然而莫清世却停下来，看着巷角里一个女孩。
闻玉抱着烧饼蹲在地上，不知在等什么人。
竟然是她……
莫清世一眼认出来，六年过去，那个在他心头留下一抹影子的女孩竟是一点没变，仿佛刚刚从昨天走过来。
只是，他还不敢确认。
愣了片刻，他小心地走上前，“姑娘……你是？”
闻玉抬起头，眼神模糊不清，“我在这里等人。”
她以为自己占了别人的地方，便站起来，问道：“你有没有见到一个要去碧水山庄的人？他叫眀玄，我在等他。”
莫清世没听明白，“你们两个不是一起的么？”
“对啊。”闻玉低着头，有些怅惘，“他昨天还说要带我去碧水山庄的，可是我说要先回去看我爹，他就不见了。”
她顿了顿，语气很难过，“他可能是生气了。”
莫清世听她这么说，以为她是和那个人吵架了，便道：“这里有土匪作乱，你还是换个地方等他。”
正说着，巷子里猛地摔进来几个土匪，杀红了眼。
“先跟我走。”
莫清世一脚踹开那人，拉着闻玉往后撤。
碧水山庄其余人随即冲上去，和几十个土匪拼杀起来。
眀玄赶到的时候，长街上已经乱成一团，大火混着浓烟，地上堆着零零散散的尸体，还有不少人在喊打喊杀。
“驾——”
他从废墟上飞跃过去，一路找寻闻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