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之后，厂房区第二次传出枪声。
许可眼睁睁看着张铭祁一路蛇皮挪窝了大约二三十米，然后暴露了自己。
紧接着猫在厂房里的那几位，在开枪的同时也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但张铭祁没凉。
他在飞快地曝光之后下蹲侧扑滚翻，调整了他和对手的相对角度，在对面的第三枪结束之后，开了自己的第一枪。
说实话，许可在她的瞄准镜里并没有看见对面有啥人，只看到张铭祁开枪之后飞快地起身，在前进的过程中又连续开了两枪，旋即蹲下。
妈耶！好帅啊！
张铭祁开枪和退弹的动作也太利落太好看了吧！
和以前在游戏里合作打怪不一样，现在看到真人版的WarGame，果然他这种自身条件优秀的人一端枪一瞄准一扣扳机，那种好看的气场完全是甲级心动瞬间啊！
顿时觉得今天光是看他打这么一回枪她就非常心满意足了，完全丧失了战斗的动力。
对面的枪声节奏停顿了三五秒，才又重新响起，不知道是被张铭祁唬住了还是停下来装子弹（游戏版本弹夹容量仅五发）去了。
但由于张铭祁的下蹲位置误导性太强，导致对方接下来的两颗子弹都打到了他的左侧后方，全浪费了。
也就是这会儿，许可才看到了对面厂房里躲在工作台后头阴影里的两个人，以及从左侧小房子里哼哧哼哧企图赶来支援的两个妹子。
哦，妹子？
所以目前对方的情况貌似是，俩男的蹲人，妹子在房子里苟着。
不过可能小姑娘们看到现在四打一有点兴奋，在小房子里苟不住，跑出来了。
许可本来是很不忍心打小姑娘的，但让张铭祁一打四她更不忍心啊。
于是对准了一个正费力地要打开保险的小姑娘，开了一枪，然后第二枪。
两颗彩蛋都没有浪费。
几乎是在张铭祁听见身后的枪响的同时，他弹夹里剩下的两发彩弹也在同一时间精准地赠送给了另外两人。
倒四个。
许可和他颇有默契地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重新把枪支里的子弹装满。
等张铭祁确认周围暂时安全之后，冲身后趴着的小朋友招了招手，示意该去舔包了。
之前听到的枪声，最多不过三下，加上这种游戏里基本上不会有单独行动的状况，因此推断刚刚这支被团灭的队伍淘汰了某队的两个人，剩下两支半的玩家，应该都在工厂附近猫着。
“你们刚刚杀了几个人？”张铭祁无法完全排除周围还有人想做渔翁的可能性，于是让许可舔包，他盯着厂房外头的状况。
“兄弟，这问我们不太好吧？”其中一个男孩子估计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胸口被打出了一大块红色的颜料，无比郁闷地让许可摸走了他的旗子，转手又看她把旗子递给张铭祁，一边答道。
“那算了。”张铭祁一边接过旗子继续守着，一边对许可道：“要子弹和对讲机就行，别的没什么用。”
“瞄具也不要吗？”许可在这里搜刮得幸福感爆棚，比平时吃鸡舔包还美滋滋得多，随手把刚搜到的一个红点瞄准镜递到他眼前，问道。
张铭祁看许可笑得一副吃了糖得了甜头的模样，眼睛半眯着，里头全灿烂的小星星，白白的小手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完全是邀功的姿态……就莫名让他联想到一头柯基正吐着舌头冲他摇尾巴，简直太像了。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某种毛茸茸的眼睛亮晶晶的小动物，原来是柯基啊……
“要。”张铭祁忍不住被自己的想法逗乐，轻笑了一声，一边接过瞄具，装到自己的枪上。
那一边被搜成穷光蛋的哥们儿无力地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俩虐狗，忍不住插了句话：“兄弟，我一开始看到了你们是一起来的，可我还以为你女朋友跟我女朋友一样，也不会玩这个，就躲在后面水一把啥的……可是刚刚，是她放倒了两个人对吧……”
“诶，用对讲机叫她们俩过来吧，到时候一起让工作人员给我们收尸了。”另一个男孩子也只能惆怅地叹气，尽管一开始也跟她们俩说了对面还有另外一个人，可谁想得到来这里玩WarGame的女玩家，竟然有玩得这么好的……
许可本来在一边正忙得不得了地往口袋里装子弹，一听他们这话就愣了，脸上的喜色变为蒙圈再转为惊讶，尤其在听到“你女朋友”这个词儿的时候。
啊哈？
她跟他其实还不熟耶……
虽然在心里，还是偷偷地很不争气地觉得有一丝开心。
但表面上她只是一声也不吱地低着头，装作自己啥也没听见。
张铭祁听明白“你女朋友”四个字之后稍稍顿了一会儿，波澜不惊地看看那俩出局的傻孩子，再看看明明已经尴尬到不行但还是故作镇定的许可，不痛不痒地开口：“叫你们女朋友快点吧，另一把旗子在她们身上？”
许可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轻描淡写地就把这话这么揭过去了，不然这局……没法儿玩。
那俩难兄难弟闻言也认栽，招呼了各自不仅不会玩游戏还白白送了人头的女朋友回来，把旗子外加对讲机拱手奉献了。
张铭祁从许可那儿要了些子弹来，一边简洁地跟任子嘉汇报了自己这边的状况，总体是富得流油全员健在，完毕之后拍拍屁股留下整整齐齐的那一家人，带上许可打算继续往北面搜过去。
只是还没走两步他就忍不住对成盒一家人开口道：“……找女朋友还是得找游戏打得好的，对吧。”末了还理直气壮地再次赞同了自己的观点。
许可惊了，虽然他这话也不算是承认她是他女朋友什么的，可能是在叙述什么公理吧，但当着两对小情侣的面公然说那俩妹子游戏玩得不好，真的不会被群殴吗？
更别说最后还“对吧”了这么一声，尽管声线再好听再撩人，也改变不了这种欠揍的韵味啊。
可是再仔细一想的话，她这样子，竟然算是符合他的择偶标准吗？
……喜欢游戏打得好的……
那可不就是她了吗。
但她许怂怂也只敢在心里这么悄咪咪地雀跃一下。
——
大概四十分钟之后，他们俩苟在田地里一直等到北面的枪声消停，随后和任子嘉兵分两路攻略了之前在工厂里厮杀到最后剩下的三个人。除了中途不得已为了判断对手的位置而牺牲了任子嘉之外，这局打得还是蛮顺利的，五把旗子在游戏结束时都到了手，也算是个大满贯。
获得胜利的队伍最后会根据人头数得到相应数量的纪念奖章，一小块金灿灿的还套个玻璃壳子，看起来蛮精致蛮有收藏价值。只是张铭祁刚一拿到这玩意儿就随手把它递给了许可，理由是赢得太多了再给他也没用，许可带回去还可以跟她室友分一分什么的……
许可拿着两枚颇有分量的奖章，有点替夏轩受宠若惊。
但结束这会儿天也不早了，任子嘉归心似箭地利索地跟许可说了再见，附带颇为收敛的“下次再来玩啊”之类的寒暄，又低声跟张铭祁交代了今天晚上要再次夜不归宿的实情，张罗完毕后马不停蹄地要带着林夏溜溜。
张铭祁只是敷衍地跟任子嘉嗯了两声，旋即对许可道：“走吧，送你去车站。”大约是现在的状态和刚才在游戏里相比要放松许多，他的声音也透着薄薄的倦意，有一种懒懒散散的温和，听起来很舒服。
许可刚刚这一局累计几千米的长跑下来真的挺累的，这会儿也没什么气力说话，只是乖乖地点头，一脸晕乎地爬上他的车。
加上她今天早上起得还挺早，还没等车子发动就已经犯起困来了，一路上睡睡停停停停睡睡，懵得不得了。
张铭祁看她一路小鸡啄米也是无奈又好笑，正常人能睡成这个样子吗？靠在椅背上有这么难吗？
只是越看又越觉得，小朋友还真是……挺可爱的。
……
“到了。”张铭祁停下车子，侧过头轻声叫她。要不是因为这里不能长时间停靠，他大概会算着时间让小朋友再多睡二十分钟。
因为光看着许可这幅睡得入迷的样子，他就由衷地感慨：把她叫醒这种事情太不人道。
可能也就是这样，等到许可后来正式开始上班了，就一直在做那个精准踩点并在被辞退的边缘疯狂试探的女人。
但与此同时张铭祁只是无辜地表示：我给你精准地算好了时间才叫你起床的。
“……嗯？”许可慢了好半拍地应声，一边困难地睁开眼睛。
然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张铭祁好看得发光的侧脸。
一瞬间就清醒了。
“到了，该下车了。”张铭祁颇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一边开启后备箱的门，下车去帮她把行李箱搬下来。
许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一个将要回学校的苦命人，慌忙不迭地爬下车。
张铭祁三两下已经把她的行李箱搬下来放到路旁去了，转头看看刚从车里出来的许可，想了想之后道：“你国庆假期的时候回来吗？”
“貌似那几天得去做志愿服务刷综测的分数，大概就不回来了……”许可忽然感受到了正儿八经的离别的气息，走过去拉住自己的行李箱，一边道。
“那就等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再联系吧……还有就是，别忘了游戏的策划方案。”张铭祁点点头，三两句交代完了。
许可刚睡醒的时候正是她一天里意志最薄弱的时刻，所以这会儿越听他的话越觉得心里难受，就连嗓子也紧张得发哑，于是尽量简短地回复：“好，不会忘记。那我先走了，拜拜。”说完了之后就拖着行李转身往车站入口走。
张铭祁只是轻轻“嗯”了一句，那声音在车站杂着风声的喧嚷背景里听得不太真切。
许可走了两步忽然觉得忘了什么，刚转过头去，就看到他还站在那里，双手插着兜，身姿挺拔，一下子就能被看见。
至于他的视线，也似乎一直落在她所在的这个方向。
许可看到他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其实什么也没忘，就是忍不住，想再多看一眼而已。一边踮起脚挥挥手，又说了声“再见”。尽管这里的人并不太多，她即便是只有这么高，张铭祁也能把她看得明明白白。
也不知道张铭祁有没有听见她的这句话，只是看到他把右手从兜里拿出来，懒懒地摆了两下，姑且算是回应吧。而脸上的神色，尽管隔着段距离，也是很好看的。
许可的鼻子一酸，可又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很想哭。
大概是因为，就在刚刚的那一秒，忽然变得更喜欢他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