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念云对于智很忌惮，一直避着他走。
她小步细碎追不上郑风雪，就抿着嘴跟着田峰。出租车一到，立即抢先坐在前面，郑田二人将于智夹在中间，于智刚开始一脸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死相，后来想明了反正死都死了你还能把我怎样，干脆闭目养神，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放赖样。
半个小时后四个人在清江南岸找到了一个叫“再看一眼”的几乎全是空房的小旅店。这是郑风雪选的地方，按照计划，至少两天以内，他需要居住在清江附近，至于质量如何他已经无暇计较。
小旅店委实是太破旧了，楼梯居然还是木扶手，楼道里灯光昏暗，墙壁隐约散发着一股老房子的霉味。
看起来这房龄赶不上郑风雪也肯定超过了楚念云。
于智对住所更没有什么要求，事实上他也根本不需要睡觉了。对于郑风雪命令式的组团方式他倒是很受用，总比游荡在大街上好，重要的是，“再看一眼“正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楚念云万没想到会被男神带到这里，别说星级，连个三本宿舍级都谈不上。她皱着眉从房东手里拿了2003房间的钥匙，这年头居然还有用钥匙开门的旅店，她也是五体投地的服了，笨手笨脚地自己拿箱子上到二楼，死活不再让田峰帮忙。
田峰也不好勉强，他此时很不开心。对于两个相貌堂堂的男人来说，住这样的地方真是奇葩到令人无语的程度，小气如斯，弄得他连帮人家提箱子的物质底气都没有了。
郑风雪并不理会他们，拎起2001钥匙，一边走一边吩咐田峰等下去买几桶方便面火腿肠矿泉水之类，同时告诉于智两分钟后有事找他。
楚念云幽怨地看了一眼那个没心没肺酷帅男人的背影，带着满腔心事住进了2003.
两分钟后，郑风雪敲开了2004的房门。
“大……小郑。”
于智瑟缩着从唯一的一把椅子上站起来，塌着肩膀，吊着下巴，给郑风雪让坐，一幅受审的模样。
“你坐。”郑风雪看他这样子心里生出了几分怜悯，伸手要拍他的肩膀，于智马上闪开了，低着头仍然做着请的姿势。
“我只是问你几个问题。一，为什么管我叫大人？你们这样的‘人’管我们这样的‘人’都这样称呼吗？二，为什么说我的桃木片是‘锁魂牌’？谁告诉你这是锁魂牌？”
于智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么简单地询问，他还以为要让他再做一场可怕的梦。因此极为轻松地笑了一下，看着自己的脚尖，整理了一下思路，很有条理地说：
“一，因为你不是人，啊，对不起，我是说，你不是与田峰他们一样的人，但是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啊，不不不，我是说我只看到你金光闪闪的，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来路，只好叫‘大人’，当然这个称呼也是不合适的，如果有什么冒犯，还请您谅解，我刚死，对很多事情真的还不太了解。二，您的桃木片上写着锁魂牌这三个字啊，怎么你自己不认识字？不可能吧，一看你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于智的脸更白了，身体有些前倾，看得出来，现在说人话对他来说是一个很重的体力活。
我刚死，对很多事情真的还不太了解——这话说的，连郑风雪这样的冰块子也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背过身去，拿出桃木片，左看右看，除了几道隐约木质纹路，半个字也没有。
我金光闪闪的？我是穿着金缕玉衣的木乃伊吗？简直一派胡言。
“你是说，这个桃木片上写着锁魂牌三个字？”
他拧过身来问于智，他怕正面转身这个所谓的锁魂牌把瘦鬼烧着了。
这个细节令于智很感动——真是一个能为鬼着想的好人。
“对啊，那不是写的明明白白吗？”
没法再问下去了——于智所说的明明白白在郑风雪这里是鬼画符似的纹路而已，并且人家也说了“刚死，对很多事情真的还不太了解”，再追问也不会有什么像样的答案。
“你在这个城市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对这件事郑风雪很奇怪，既然没有亲人可见，这个鬼魂又回来干什么呢？
“呵呵，我不是西凉市里人，我老家在清江对岸，年轻时太懒，媳妇跟人跑了，没有孩子，父母也死得早，这里也确实没有啥人了。并且十多年前西凉做城市规划，我们村已经整体搬到江南了，那些老邻居也不知道都搬到了哪里。”
于智越说声音越小，他忽然意识到，被不被郑风雪收进锁魂牌，他与跟孤魂野鬼都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一时间很是惆怅。
“你的老家在清江对面？”
郑风雪不禁一愣，走向窗前向外看了看。
黑暗中，三百米外，那条清江静悄悄躺着，江北岸上默然一片。江南到是灯火辉煌，楼群高低错落，一派繁荣景象。
“在封家村。”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巧，郑风雪收回目光，看着于智。
“封家村，那么你一定认识封远山了？”
封远山这三个字很有份量，在他心上压了十八年了，现在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不知怎么竟然感觉非常陌生。
“认识啊，我还认识他的家里人和他的朋友，他比我大十多岁吧，小时候我还经常跟在他们身后玩呢，像钓鱼打鸟啊，看他们打牌喝酒啊。我们那代人都愿意跟着他们。那可是一个传奇人物，不过，也是一个挺有是非的人物，尤其……大人，你怎么会知道封远山的？”
说到最后，于智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更青了，看样子是想起了什么不愿意想起的事。
“不要叫我大人。”
郑风雪没有回答于智的问题，拿出一枝烟啪的一声点上。“像你这种情况，一般什么时候去转世投胎？有具定规定吗？”
“最多过了三七吧？等下我去问问老板娘。我刚……”他又要说“我刚死，对很多事也不了解”，被郑风雪用手势打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