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早。”
弥光透过镂空的窗，能看到不经意间露出的几分颜色，光影交错，流光飞舞。
他轻笑着走到了她的门前，敲了敲。
“皇上，弥玉姑娘还睡着呢，您晚些来吧。”
开门的却是婢女，见到他，缓缓行了个礼，就要将门合上。
这动作倒也干净利落，脾气倒是安稳的很，她就是昨夜刚派到弥玉宫里的婢女，
叶浣歌，属刑部，便衣女官。
“让我进去，我不吵醒她，你说，如何？”
他却直接推开门，径直向她的寝室走去，声音低低的，听不清掺杂着哪些感情。
可他如此这般，不免让浣歌有些头疼了，
但她还是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的轻轻合上门，抄小道进了屋中。
“浣歌，他可是进来了？”
她半眯着双眼，在摇椅上悠闲的摆动着双腿，听见轻巧的声音，问。
“是，皇上一定要来见您。”她答，顺便给她递上一杯温热的甘茶。
她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那好，谢谢你了。以后，不要对我这样生分，好不好？浣歌大女官。”
她睁开眼睛看向浣歌，笑了。她昨夜亲自彻查了她的身份，现在自然把她的底细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女子做事雷厉风行，精明得很，与寻常婢女定然有百般不同，
她自然看的出来。
“您谬赞了，浣歌不敢，您是皇上的客人，更是宫里的尊客，浣歌不过小小婢女。这是规矩，不能乱了”
她抿嘴，往弥玉那面靠近了些。眼中却有着无限的兴味，
有意思。
“这皇宫里，可有妃子，皇后？”她低下头，轻笑着问。
“并无，只有我孤家寡人一个。”弥光在外边窥听很久了，终于踱步进来，
颇带委屈。
“浣歌，别走的那么快，我们讲话，你是不必回避的。对吧？”她扭过头，拉住了浣歌的衣袖，只是叫她在她身边，
听着，
最好入耳。
“对。”弥光无所谓的应和着，对着镜中的人儿，勾唇。
她说什么，便是什么，更何况，本来就无关紧要。
“你给了我个女官，是为何意？要我感激你还是惊叹你对我的青睐有加呢？”她转过身，正色问。
“都可以，你不必在意，我只是觉得，若是寻常婢女，在你身边，有些称不上，碍眼的很，你若是不喜欢，换掉也无妨。”
他说着，只是细细地看着她，好像在端详一个巧夺天工的物件，
那么不真实。
可她，是有血有肉的活人，再美好，也不会去迁就一个如此看待她的他。
“恩，知道了。你过来，怕不是，单单和我谈这个的吧？说吧，你打算怎么办？让我听听。”
她正襟危坐。
“若我说，我想，离开此地。你会同意吗？”他挑明了说。
“为什么不同意？你做的决定，我无权干涉。不是说了吗？你做你的，剩下的，由我承担。我向来，说话算话。”她答，镇定自若。
“那好，从明日起，我这个民心之重的君王，就大摇大摆地从城门出去，挡我者便杀，你是这个意思吗？你觉得我武功高强，能以一人之力敌天下？”他嘲讽道。
自不量力。
“我没说，你可太偏执了。没人会拦着你的，我保证让你想玩多久，就玩多久。”她站起来，揉了揉脖子。
“如何能做到？”他很好奇。
“简单，只要你不再是君王。”她背对着他，伸了个懒腰。一旁的浣歌却心间猛地一颤，
这是，逼位呢？
“你不怕我就因为这句话，判你的罪？”他表情没变，反倒笑得更深了，
她不怕他。
“你要杀我，我来之前便死定了，你当时没动手，却把我养在深宫里，难道要等养肥了再杀吗？这不像你。况且，你还需要我。”
两人的对话风轻云淡，听者却冒了一身冷汗，
处处试探，明明就是对弈，
暗藏杀机。
若一步错，必然步步错。
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敢如此和他讲话。
“对自己的定位，挺清楚的嘛。不错，我喜欢。我想告诉你一件事，秘密。”
他鼓了鼓掌，往她那边走去，他每走一步，她便退一步，
躲，
为上策。
“站在这里说吧，你的靠近，只会让我感到恶寒，浣歌，你该走了，你的君上，似乎不想让你听下去了。”
浣歌不动声色地退下了，顺手将门紧紧的合上，
只怕隔墙有耳。
弥玉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在角落处拔剑，“你，不该如此的！若是再前进一步，我便再也不会救赎你了。”
“想什么呢？我身为你的师叔，自然不会越界。可是，我想知道，你愿不愿意，接过我的担子，永生永世地成全我的梦幻？”
他停下来，笑得愈发戏谑，声音越来越轻。
“那，你能给我什么，交换我的自由？”她冷脸。
“这个皇宫，整个天下，还有无数的美好在等着你去享用。”他嘲讽地说。
“不够，这些东西，都与我无关，你的筹码还不够吸引我。”她毫不犹豫地摇摇头，物品，金钱，纸醉金迷，
她不感兴趣。
“还有我本身。你也可以考虑一下。”他道。
颇有些明目张胆了
“……你知道我对你不感兴趣，直接说吧，我要复生轻儒，你能不能帮我？”她顿了顿，开门见山。
“你还不死心？人死不能复生。”他嘲笑着，也有半分心虚，嫉妒。
她就那么在乎他，为了他，放弃她最珍视的自由，
甘愿画地为牢。
“我自有办法，你身上有他的魂魄，给我，我就帮你圆梦。”
她急切地索求。不顾一切的，去做一个沉沦者，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功，
渴求着，
不惜代价。
“若我，说不呢？你会怎样？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我现在想要的是什么，并且得到它，会有多么轻易，我们是平等的，可我的自由不急，所以，你得，放下高傲的自尊，求我。”
他猜到了并狠狠的抓住了她的软肋，
很好，我看你们的感情，
到底有多么伟大！
“求你，求你把他给我，好不好？好不好？师叔，这辈子，我只求过你一人，只求你一次。”
她毫不迟疑地重重的跪下了，再没有凌傲之气，
或者说，在她心中，若是能救他，一切都在所不惜。
她的所有感情，
都是因他而起。
卑微吗？这就是爱吧，
不考虑自己，只想着另一方的幸福。
若是他会幸福，卑微一点，
又如何？
他开心，
就好。
“真是感人啊！你们的感情。一个两个都跪下来求我，真是坚不可摧。可惜了，傻，简直是傻！”
他背手转过身去了，只感到疯狂的嫉妒和扭曲的羡慕，反而引起自己更深的作呕。
他怎么能，如此狭隘，
简直恶心！
“你心软了，我听到了。”
弥玉轻轻的话语在他耳边不住的撩拨着，
她看得懂他的矛盾。
这也是他的弱点。
当双方都抓住了彼此的弱点之后，一种微妙的关系就不约而同的形成了，
那就是，盟友。
若成功，便各取所需，双赢，更妙。
可惜，弥玉忽略了重要的一点，这一点是他们永远不可能成为盟友的关键。
他弥光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通往光明的道路，
而是用生命迸发进来的，
那束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