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没到位，差着一半的缺口，兰志民没办法了，说好的事。合同也签了，刚给人家付个首期，马上张嘴说资金上有缺口，不大合适。
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信用，永远是兰志民最看重的东西。
“你怎么了？”
“我，哎！”兰志民还是说不出口，他很在意小瓶子对自己的看法，怕眼前这个女人嫌弃自己穷，会离开他。
“怎么了？”小瓶子温顺的靠在兰志民身边调侃：“郁海燕的事？还是饭店的事？”
“都有吧！”
“你跟我说说，别憋坏了。”
千头万绪纠结在兰志民心里。
“你说话呀！”兰志民越是不想告诉她，小瓶子越着急。“两个人想办法总比你一个人起腻歪强吧！”
“嗯，”兰志民的心思瞒不住小瓶子：“合同咱签了，说好给人家一年的钱……”
“钱不够？”
兰志民不说话也不点头，两肩膀架个脑袋强支棱着，不愿意妥协。
房间里，小波躲在床上打游戏，绷紧着小脸全神贯注，他那双耳朵从来不会操心大人的事。
“小波，你没事也看看书，别就知道打游戏。学习怎么不见你那么上心呢！”
“知道了，你们俩不在家才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小瓶子把手里刚晒好的床单直接扔床上：“叠了！”
兰志民这个傻男人。他是真倒腾不过来了，不然不会这么闷事。
“差多少？你告诉我啊！说话说话！”
“一半儿。”
“我身上没有现金，但是之前我办过几张信用卡，要是找地方套出来应该有一万八九吧！”
“嗯，我替你还。”
“可不得你还呗！嘿嘿。”小瓶子憨憨的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
还差一点钱，兰志民也有几张卡，要是刷出去，七七八八吧！
“可是，怎么还呢！做买卖没有包赚不赔钱的事。万一不行，咱俩可就一点后手也没了。”
小瓶子过过苦日子。这会吉祥饭店差不多的东西都打了包，一堆一堆的靠墙码着。
所有要出门的锅碗瓢盆都擦的锃光瓦亮，对新生活的向往叫小瓶子每天都充满了希望。
她不怕跟着兰志民吃苦即便是赔了钱说到底也不过两万块。为了成就兰志民，这点钱花就花了，不贵。
“大民我就信奉两句话，车当山前必有路；老天饿不死瞎家雀，你不要畏首畏尾的，甩开膀子干你的。”
小瓶子的安慰给了兰志民莫大的勇气，自己堂堂男子汉男子汉还能不如个老娘们的魄力？
“那就这么办。我找哥们拿个poss机去。”
“大民，你先别忙着走。我有事跟你商量。”
“怎么了？”兰志民坐回椅子上，把小波嗑的瓜子皮推到一边：“你说！”
“还不是刘帅！”
“刘帅是谁，不认识。”
“我爸！”小波拿了可乐拧开就喝。自从发现妈妈跟兰志民谈恋爱，小波就算太子爷了，由暗转明，成箱成箱的霍霍饮料。
兰志民不大喜欢提小瓶子的前夫，他们毕竟俩有过一个那么大的儿子。说起来就莫名其妙的吃醋叫人别扭。
“小波，兰伯伯不怕你喝饮料，你可小心糖尿病，那玩意儿不能当水喝！说找上谁就找上谁，病可不会挑人。”
“可不是，前阵子看新闻，十岁以下小孩都有得这个病的。妈可就你一个儿子。”
“兰伯伯，我跟你说，你捡大便宜了。回头搬家我能顶多半个劳力了吧！你才拿箱饮料哄弄我。”
小瓶子一把抢过小波手里的瓶子：“倒霉孩子，这是卖钱的，你怎么都喝了。”
“嚯，妈，你跟谁亲啊！”
“说道理。”小瓶子闲不住，衣服刚洗完了，该擦的也都弄干净打了包。
这会跟兰志民聊着天又拿了韭菜过来摘。
“叫他喝吧，盖子拧开也没法卖了。”
小波乘机一把抢了回去。他现在不那么怕兰志民了，没事老喜欢上跟前凑。
大概因为一起救护过董大爷吧！小波对兰志民这个陌生人跟别个不大一样，他们算共过事儿的。
“你刚说你前夫怎么了？”
“哦，差点忘了，他老来缠我，不是个事。”
“再来给我打电话，我给他打出去。”
“那是我爸！”小波先不乐意了，毕竟血浓于水。
兰志民心里翻着白眼儿骂了句：喂不熟的白眼狼。瞬间就有点心疼自己这几个月贡献出去的大肉丸子了。
“我不是那意思，都这岁数了成天喊打喊杀不像个样儿。我是想着他要是再来，不行就给他找个事干。叫他跟王军送快递去吧？”
“嗯，有个事干，他就不至于闲的蛋疼了。”
“那你抓空给问问啊！”
“行。”
“兰伯伯，我也想赚钱，你顺手给我也问问，我十八了，体验一下生活，我们爷俩干我盯着我爸去！”
“你太小了，人家不用童工，罚钱。”
“马上就十八了。”
“看书去，瞎搅和什么！”小瓶子发火了。
气象预报说这几天会有冷空气过来，整个华东地区都会有明显的降温。
老娘家没有换铝合金门窗，一到了冬季就呼呼的往里灌风。
这种六层到顶的老式居民楼里头大家都习惯了，拿塑料布裹住窗户和门。
“妈，差不多就这意思了。你看看！”
兰志民从凳子上蹦下来，老太太赶紧拦着：“看着点我那几盆花，别给踢喽！”
孚德里几个老人弄了一个业主群。每天发发问候。四楼罗大爷喜欢养花，天天发图片，一来二去楼里的老人们都养开花了。
兰妈妈也专门买了几盆，每天精心伺候着。这会刚开了几朵小红花，娇嫩的花瓣羞答答的舒展着。兰妈妈宝贝的不得了。
“我留神着呢！”兰志民接过抹布，擦干净了凳子摆回原处：“我去转一圈买点菜去吧！”
“甭买甭买，家里都是现成的，我总得出去转转！”兰妈妈就怕儿子给自己花钱。
吉祥饭店要拆迁了，从定了铺面回来门口就挂上了乔迁通知，其实历来吉祥饭店主要的客群就是门口那个中专，还有外卖。
当真写上新地址，指望食客跑上十站地以外吃一顿饭，那得多钻粉儿才给你捧这个场！
贴出去权当是对自己过去一年辛苦的一个心里安慰吧！也算有始有终。
兰志民去了趟菜市场。刚到门口就看见个白色面包车，上面大黄纸用红碳素笔写着：活鸡。现宰现杀。
道士画的符咒一样很有点喜剧效果。
地上铁笼子狭小的空间里装了好些捆着脚的鸡鸭，扑腾不开都挤在一处咕咕嘎嘎的叫唤着。
兰志民撅了个树叉，趁人没注意弯腰撅腚的把他看上的鸡挨个捅咕一顿。
鸡窝炸群一样一声高过一声，老板正在门脸儿里拔毛，以为又来野狗捣乱呢！
慌着一双粘着鸡毛的血手窜出来把兰志民给逗乐了：“大哥，你这鸡怎么卖的？”
老板口音像是山东人：“哥们儿，你看上哪个我给你拎出来，那玩意儿经不住你那么捅，挂了伤一掉毛我就卖不上价儿了！”
“对不住对不住哥们儿，我问问你这土鸡几个月的，乌鸡跟土鸡都什么价？”
等山东老板说了数，就差两块钱。
“那你就给我拿乌**！不要太大的，毛齐整的！”
老板挨个把几只品相不错的乌鸡提了脚给兰志民看。突然被抓出来倒挂着的乌鸡们惊慌失措，扑棱着翅膀搅起满天灰尘。
“就第二只吧！”兰志民给了八十一块钱。
“宰吗？哥们儿！”
“宰宰宰！你就当我面宰，我等着，分两个兜啊！中间劈开一兜半只。”
“行家！会挑东西。”
这边市场不大，封闭式的，白墙红瓦。卖馒头的，卖烤鸭的都排着长长的队伍，把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兰志民等了二十多分钟，提着鸡进了自由市场。里头人也不少，摩肩接踵的围在摊位前。
兰志民先转了一下，大致哪个摊位价格便宜，哪个摊位果蔬新鲜心里就有了数。
等他拎着土豆，西红柿，肋排一大堆东西出来，口袋里的三百块现金也花的差不多了。
这几天忙着打包，办贷款。兰志民没功夫上老娘家来串门。好容易得了空就恨不能一次把自己会的手艺全给老娘做个遍。
“大民，你跟海燕儿怎么着了，这婚到底还结不结呀！妈这信儿都放出去了！”
兰志民炒菜，厨房小，一个成年人刚好。
兰妈妈戴着花镜，倚着门框给儿子剥橘子吃。辣子鸡块的酱香味道隔着窗户飘到街上，引得路人都跟着吧嗒嘴。
“妈，我这炒菜呢！”
“张嘴张嘴，吃个橘子，甜不甜？”
“行，怪甜的。”
“你小时候就爱吃橘子，有时候橘子吃的太多了，手上皮肤都是黄色的。”
“呵呵，那会儿馋。”
“大民，该收收心了。”
“嗯，我知道，”兰志民手脚麻利，几个菜分分钟就上桌了：“妈，吃饭了。”
“她那肚子快三月了吧！定日子我好跟亲家见个面啊！”
兰志民不大想提郁海燕的事，俩人有日子不联系了。有时候兰志民以为自己的麻烦都解决完了。
郁海燕无声无息的，你不找她，她绝不会主动联系你。连孩子还在不在肚子里他都说不准。
兰志民有点怕面对郁海燕。他想分手，可是又想留下这个孩子。如果钱能解决，倾家荡产兰志民也乐意换自己孩子一条性命。
“妈，我们俩可能快黄了。反正你心里有个思想准备吧！”
“什么？什么就黄了？孩子怎么办？因为那个快五十的女人？儿子你是不是疯了？她给你下了多少药啊！你连孩子都不想要了？”
兰妈妈放下筷子再吃不进去了。
“妈，你看你，说的多不好听啊！”
“本来就是！”
兰志民见老娘这么大反应已经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聊下去了。
可是，既然开了头儿，早晚都得面对。他也放下了筷子，转身从夹克里摸出烟，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波澜不惊。
“郁海燕跟咱家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你给我说说，我就看她好。”兰妈妈靠在椅背儿上，气血上涌，强撑着头晕等兰志民的解释。
老太太高血压受不得刺激。
“我本来不爱提这个，那我就给你说说你千万别动气。”
兰志民仔细观察了老娘的脸色，没发现特别严重的变化，这才仗着胆子说起来。
他准备一次倒干净，以后这种话题再也不提了。
“她从来不关心我，我的身体，买卖她都不问。每次出来她关注的是我给她又花了多少钱。”
“不管什么时候见面，没个三四百的点餐不算吃饭，而且点了她马上就打包。从来不关心我有没有吃饱。”
“我们俩还没有结婚，即便她生了孩子也不可能踏踏实实的跟我过日子。这样的婚结不结有什么意思？”
“之前干什么去了？”兰妈妈悲愤的问。
兰妈妈很心疼儿子，老伴儿去的早，她一个寡妇带着个男孩子活的很辛苦。
兰志民打伤人进监狱的那几年间，邻居们风言风语所有人都恨不能绕着她走。
兰妈妈那时候最怕的就是生病，她怕自己死早了等不及儿子出来重新做人。
眼睛就是那个时候熬坏的。好容易儿子回来了，兰妈妈看的懂孩子拼尽全力的努力。
可是家里底子薄，帮不了他，兰志民又没学历，看着儿子出苦大力就是赚不来钱，老太太恨不能替他抢银行去。
兰妈妈老了，现在唯一的想头都落在未来孙子的头上，孙女儿也行啊！
有了孩子，哪怕再跟媳妇儿离婚，只要把后给兰家留下，她就怎么都行。
“妈，我快四十了，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也舍不得孩子。但是，没有房子没有钱，郁海燕不会给我生孩子的。”
“你，你是叫那个大八岁的女人迷了魂了你啊！”
兰妈妈激动的抹开了眼泪。兰志民慌神了。
老太太很实际，她看重的是留后，传宗接代的大章程。兰志民跟她要求的不一样，而且很难融和。
“妈，你看你，怎么还哭上了。算了算了吃饭吧！都凉了。”
兰妈妈哪儿还咽得下去。
“今天必须说清楚，不然我没法跟你爸爸交待啊儿子！妈妈不是逼你，妈妈是实在想不通啊，我总得知道我儿子到底再想什么吧！”
兰志民想不到老太太这么执拗：“其实，妈你是没见过朱琳，你得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那是个过日子的女人，你想要孙子，叫她赶紧生一个不就完了吗？”
“她生屁啊生。快五十了你叫她生孩子？你当你妈好糊弄是不是？”
“人才四十五。怎么就五十五十的，现在国家都放开了二胎政策，您去医院看看，多少大肚婆比她岁数都大。再说郁海燕那个长相将来指定孩子好看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