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弦冲出公交车,将论文的A4纸撕裂包住手掌,得亏他站的位置在车的中间,不然被玻璃割到的就是自己的脖子或者其它致命部位。
至于毕业论文的问题,在生死存亡的抉择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次要的,更何况口袋里的U盘还有备用文档,大不了再打印一份。
听到轰鸣声越来越多的人先后从公交车里跑了出来,高速匝道上的狼藉和崖底下剧烈的白烟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瞬间浑身冷汗如坠冰窟,如果刚刚是公交车被撞翻倒地……那么此刻躺在下面的应该是他们。
“见鬼!今天就不该出门!”有人骂骂咧咧的。
“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这里都能出车祸?这大巴司机眼瞎吗?要是酒驾看我不弄死他!”旁边的某个黄毛青年恶狠狠的说。
“能积点口德吗?这满车的人都不知道怎么样了。”王小弦看不下去了,“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快点打电话报警,兴许还能救几个。”
“你牛你怎么不打!”黄毛青年似乎知道此刻不是辨是非的时候,冷冷的回了一句。
“我的手机刚刚被压坏了。”王小弦摆了摆手,他的手机屏幕确实被撞碎了。
“打不了电话......”刚从公交车走下来的白裙女子怯生生的望着众人,“大巴好像撞到基站上了,信号不在服务区了。”
“直接报警。”王小弦轻声说,“没有卡都行。”
“前边已经有人在报警了。”大片人猫着腰看向高架桥的崖底,“不少人跑下去了,我们也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吧,毕竟人命关天。”
“帮忙?没看到都起烟了吗?爆炸了再伤到人怎么办?我看还是等消防部队吧。”黄毛青年砸了砸嘴,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那就更应该争分夺秒的下去帮忙了。”王小弦说着率先朝高架桥的崖底跑了过去,其余人忧虑了几秒也跟着他迈开了脚步,剩下的人则是面色动容的拿出手机拍起了照。
看着站在原地拍照的不少人,白裙女子毫无掩饰脸上的厌恶,但也只能这样了,毕竟自己也没有权利去要求别人必须救助,道德绑架更是人性弊端。
高速匝道口已经被阻截,来往的车辆自觉的绕道而行或者下车帮忙。
王小弦还没有跑到高架崖底就听到了哭天喊地的声音,充满了悲怆和恐惧。
玻璃碎渣在阳光下折射微光,被冲破了六七米大小口子的护栏下趟着车体已经完全变形的大巴,不少人被甩了出来,跌落在旁边生死不明。
“先救外面的!先救外面的!”穿西装的高个中年忽然大喊,“我是医生,大家都听我说,伤势严重有生命危险的先不要动他们,等待救护车,身材小的可以从窗口爬进去看看情况再救人,小心锐器和玻璃!”
跑下来的众人顿时变得谨慎了起来,对于伤势重的只敢确定是否还有脉搏存在便不予理会,所有人都清楚一但乱动可能会牵扯到其伤口,能救他们的只有医疗部门。
钱书萱神色懊恼的将身上的白裙打了个结,因为她正要从倒翻的大巴窗口爬进去,但是裙摆老是刮扯到玻璃或者铁丝。
“还是我来吧。”一直站在钱书萱身后的王小弦拍了拍她的肩膀,“看你可能不太方便进去,我的身材应该也可以钻进去,你在外面接应。”
钱书萱仿佛并没有听见王小弦在叫自己,她一边将裙摆打结,一边嘴里在念叨着,“明天该穿什么好呢?今天真不应该穿裙子的!”
“同学!”王小弦加大了音量。
“啊......”钱书萱像只受了惊的小山鹿,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涣散,就差没有被吓跑了。
“我的意思是说你在外面接应,我钻进去里面救人,分工合作怎么样?”王小弦重复了一遍,“效率会高很多。”
这个反应迟钝的女生急忙从地上站了起来,除了她父亲和哥哥外她还从来没有跟哪个男生靠的那么近交流过,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好……好的,没问题。”
没在理会这个分不清轻重缓急呆呆的女生,王小弦小心翼翼的爬进破坏得不成形的车厢内,大量的玻璃撒满了地面,座位已经与车顶发生了改变,一眼望去大部分的人都被固定在了座位上,身体不受控制的从半空垂落,被玻璃割伤的脸上因为倒挂而胀红狰狞,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恐惧,遍地的呻吟声。
“救命......救命!”
“我的腿!”
“头血......头流血了!”
“我是嘉安居地产的老板!我有很多很多钱!带我出去!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医生警察呢?为什么还没有看到他们的影子?这帮家伙一到关建时刻就掉链子!”
王小弦脑海中突然被针刺般的剧痛,窒息感扑面而来,眼前的一切让他内心颤抖,压抑不住的悲怆感好像要喷薄而出。
“救救……救救我女儿。”
身形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用饱含泪水的目光望着王小弦,穿着大片被鲜血和灰尘侵染的连衣裙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
右手抱着面色苍白气若游丝的小女孩,左手死死的按在小女孩纤细的脖子上,丝丝血线止不住的从女人手指缝间迸冒。
王小弦呼吸微滞,某种末知的东西刺激他的神经,似乎这车厢里面充满了怪异的能量......
他马上蹲了下来撕开自己的灰色衬衫裹在小女孩的脖子上,然后看向中年女子,“这样止不了血,要不这样,我喊一二三你就松开手明白了吗?”
迎着王小弦坚定的目光,中年女子仿佛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般,她颤颤巍巍的点了点头,“好......好。”
“一、二、三!”王小弦轻喝一声,“放手!”
似乎是在话音落下的同时,中年女子赶忙松开了紧按在小女孩脖子上的左手。
随着松开,小女孩侧脖的位置一个像是被锐器割伤深4到5厘米的口子顿时暴露在王小弦的面前,边缘结痂的伤口处又开始有鲜血冒出,小女孩紧闭着双眼满额的冷汗。
王小弦如离弦般的双手瞬间将布条贴合着伤口裹了三四层,但还是被浸湿。
“这样顶不了多久,必须马上送到医院治疗。”他轻轻将小女孩抱在怀里半跪起身,“外面有人在接应,先将她送出去吧,所幸不是伤到大动脉。”
“都怪我!都怪我!”
中年女子热泪忽然夺眶而出,披散的头发因为汗渍和泪水而黏在了她的脸上,“我就不应该让她坐窗口的,这样就不会被玻璃割到了,都怪我都怪我,我是个不称职的妈妈......”
王小弦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了缄默,“抱歉,安慰人不是我的强项。”
中年女子红着眼睛摇了摇头,“医护人员到了吗?”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应该也快到了。”王小弦沉声说,“你还能走路吗?”
“不用管我,暂时还死不了。”中年女子扶着被挤压变形的车厢壁站了起来。
“但是你的脚……”王小弦瞄向中年女子的脚后跟,那里被某种锐器削去了小半的皮肉,同样鲜血淋漓。
“我求求你不要管我了,只要我的孩子没事我就死不了。”中年女子用近乎梗咽的语气乞求王小弦,“求求你救救她。”
王小弦紧绷的神经一片默然,可能母爱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伟大的情感吧,但有时候表现得却是那么地自私和盲目。
“还愣着干嘛?快把她抱过来。”
钱书萱不知道什么时候正猫着腰趴在窗口下朝王小弦大喊,明亮的大眼睛不时的左右张望,说不出来的滑稽和好笑,不自觉间让人倍感轻松愉悦。
王小弦挪移到窗口的位置,“你能抱得动吗?”
“当......当然!”钱书萱看着被王小弦抱在怀里的小女孩,血迹占据了小半个身体,像个血人。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她有那么片刻的微微慌神,但她还是将小女孩从王小弦手上接了过来。
“想想也是,那么大个怎么可能抱不动。”王小弦似笑非笑的点点头,“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钱书萱本能的回答,她忽然一愣,“你这是在说我胖?”
“我可没有说你胖,只是你比起别的女生来说有那么些许……高挑。”王小弦眨了眨眼,“对,就是高挑。”
“你竟然说我胖?”
“没有。”王小弦看了一眼钱书萱怀里的小女孩,沉着脸,“等下你问问外面的人谁是医生或者有没有止血带之类的东西,血再这样流下去我怕她撑不到120的到来。”
“已经来了!”钱书萱轻哼一声加重语气,虽然对于眼前这家伙的言词轻浮颇为不满,但她明白此刻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这么快?”王小弦有点惊讶,这个时辰已经快到下班高峰,想来交通拥堵也要用半个小时才能到,但从事发到现在才不过十几分钟而已。
“是附近的卫生站!”钱书萱继续选择不给王小弦什么好脸色看,沉冷的杀气呼之欲出,声音斩钉截铁,“医疗器械和医务人员一应俱全!都在外面严阵以待!”
“太好了。”王小弦喜形于色,“那你赶快送她去治疗吧,里面还有人等我去救出来。”
“还用得着你说。”钱书萱白了王小弦一眼就要抱着小女孩离去。
“诶......等等。”正在搀扶着中年女子的王小弦突然叫住了钱书萱。
“干嘛?”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钱书萱临走时颇为不满的嘟嘟哝哝,“果然中二青年都是没有眼力见的......钱书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