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在夜色中泛着寒光,贴着狗蛋儿的皮肤,持刀者却控制了力度,未将刀刃刺破张狗蛋的脖颈。
张狗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吓了一惊,镇定下来却未见其动手,看来此人是特意来找自己的:“怎么,远道而来何必执刃相向呢。”
话音刚落,那人却未将剑放下,反倒是手上施力,用剑刃压了压张狗蛋的脖颈,示做威胁。
僵持了半天,那人发话了:“少主让我带话给你,到达京都后,需掩人耳目去半月阁走一趟,不要耍小聪明,否则今日能取你项上人头他日断然也可以。”
听声音,倒像是个女人,只是碍于脖子上的剑刃,无奈不可翻身。
张狗蛋拿手指抵住剑侧,点点头:“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张某绝不敢造次,到了京都后,我一定会选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到贵阁拜访。只是这协商都已达成一致,你我已是同一阵营,又何必同室操戈呢,是吧。”一边说一边还在用蛮力想将颈上的剑刃抵开。
那女子见话已带达,便收剑回鞘,转身跳出窗外,晚风吹开帽沿下的一角,那嘴却是一半在笑一边在哭。
张狗蛋转身之际,刚好看见了这一幕,半面人?哭笑脸?这种人怎么会出现?
西域有蛊虫,吃下蛊虫可毁人脸,半面人前笑,半面人后哭。样貌诡异,为众人所不适。前朝端贤王恨之,曾派人绞杀,所入史记,无一幸免。
这些,也都是翻阅爷爷书架时无意中看到的,倘若不是半面人实在诡异,他也不会记得这么清楚。
这还没入京,便已有麻烦找上身来,看来此番入京,并不能顺顺利利完成自己的心愿了。
此一夜,张狗蛋辗转反侧,久不能寐。
第二日清晨,窗外鸟雀飞鸣,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案前,入秋后的凉风恰到好处,心神舒畅。
张狗蛋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前,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望着窗外雨过天晴后的青空,倒是个赶路的好日子。
刚想转身吩咐下去,突然想起昨夜的不速之客,他停下的脚步。
入京过后,恐怕不会安稳,又何必自讨苦吃,倒不如这一路上走走玩玩,借机先打听情况,提前做好准备。
如是这般想着,张狗蛋便下了客栈,对坐在楼下的小仆们招呼了一声,独自一人出门了。
这小镇是建在官道边上,所以规模不大,且大多都是客栈酒馆,做其他营生的倒是少,几步一走便已将这小镇前前后后逛了个便。
这酒馆倒也是可以去坐坐,奈何囊中羞涩,原先离家前想找爷爷要些银子,老爷子却不见他,他也不好当着全府上下的面站在门口冲他爷爷伸手要钱。
身上除了平日里节省下来的也就只有这一路的盘缠,实在是不敢进那酒楼去挥霍。
刚想转身回客栈躺着,就被一阵喧闹声给吸引了过去。
走上前一看,方知是一对父女,父亲欠下赌债,无奈只得卖女儿,正逢这官道,来往大多都是有些身份的官老爷和商贾,倘若这姑娘真的要是被看上,随随便便丢些银子也够这老头快活一段日子了。
原本还以为那喧闹声是市井间的杂耍,却未曾想到竟是这卖女儿的把戏,索然无味。
就在张狗蛋转身之际,余光撇到一闪而过的箭光,抬头时,一记飞镖正直直的朝自己的脑门子扎来。
吓得张狗蛋赶紧将脑门一扭,那飞镖便擦着鼻尖飞过了。
正要庆幸自己躲闪的及时,便被身后一身惨叫惊得抖三抖,正是那要被卖掉的姑娘,待张狗蛋定睛一看,好家伙,自己倒是躲过了,身后那姑娘却中镖了。
那飞镖从姑娘脖颈侧刺过,划了道口子,不深倒是破了皮相。
老头一见流血了,便死死拽住张狗蛋的衣角,口中嚷嚷着赔钱:“我看它是冲着你来的,你躲开了,却让我女儿替你受这皮肉之苦,如今倒好,这身上留了疤,还有哪家公子敢要啊……”
张狗蛋并没有在听,他倒是观察起定在墙上的飞镖,如果自己眼没花,那飞镖在尾部嵌了快指甲盖般大小的血玉。
血玉,自己身上还戴着一块,自己与这个组织究竟有什么关系,小的时候就出现在自己身边,现今要入京,他们也要尾随在自己身后,这一次出手,并非真正想要自己的性命,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张狗蛋正欲走上前,将刺在墙上的飞镖拔下来,却被老头一把抱住大腿,哭着喊着赔钱。
张狗蛋想要辩解几句,却见一旁那姑娘哭滴滴地捂着伤口无人照理,父亲又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便咬着牙掏出自己夹在腋下的私房钱。
狗蛋儿正数着钱,却见老头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张狗蛋的荷包起身就跑,碍于定在墙上的飞镖跑不了,把张狗蛋气的在原地直跺脚,那可是自己这十几年的私房钱啊,就这样一下子就没了啊。
张狗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客栈的,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翻一个身又想起自己的钱,就是一顿咬牙切齿的痛。
这失财确实让人心痛,但饭终究还是要吃的,下了楼,点了几样菜,刚想动筷子,一道幽幽的女声传来:“公子…”
张狗蛋一抬头,一张灰扑扑女人脸凑了上来,狗蛋疑惑:“这位小姐,我们认识吗…”
那姑娘一脸无辜,愣了半响,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那伤口尚未结痂,血倒是不再流了。
见着那伤口,张狗蛋才想起来是那老头的女儿,刚想起身发作,但见对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按下了自己的急性子。肚子饿的直叫,只是这眼前的饭再怎么看都不香了……
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少女,张狗蛋目瞪口呆:“姑娘,你怎么不回家吗?”其实他想借机抓到那老头,好拿点钱回来。
“我爹跟我说了,他拿到钱后就不让我跟着他回去了,省的到时候别人去家里偷我们的钱。嗯?你不会要去抢钱吧?”少女从饭盆里抬起头,睁大一双杏瞳直勾勾的盯着张狗蛋。
“啊呵呵,怎么可能呢,姑娘你想多了。”张狗蛋低下头,拿手指蹭了蹭鼻尖:“只是,我这赶路,带上姑娘你可能不太方便,不如你就回去吧,我保证不会跟踪你。”
“那怎么行,你都花钱把我买下来了,我姒钰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魂。再说,我从小到大跟着我爹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你尽管带着我去,绝对会让你们感觉方便。”
张狗蛋硬生生干咽了一口,他怎么感觉这个姑娘和上午见到的那位不是同一个人呢?
上午那位娇滴滴的躲在父亲身后,那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模样叫人好生心疼。怎么这睡一觉起来就不一样了呢,看着眼前那姑娘左手拽着鸡腿,右手的筷子就没停过,关键是那一双手都在地上蹭的满是污泽,饭前洗个手倒好了,奈何还未曾洗手,满嘴的油,直接拿手背去擦。
他轻咳了一声:“姒钰姑娘,你听我说,给你爹的钱只是给你去治伤口的,并非买你的意思,我们这一趟路途遥远,终归没有阖家欢乐的好,姑娘你只管大胆的往回走,我在这发誓不会去你家,我迫切的愿意这一辈子都见不着你。”
那姑娘一听这话,停下了手中的活,嘴里自然是没停下,还在嚼着她的大鱼大肉。她将左手的鸡腿放下,在右手的袖口上擦了擦手指上的油污,伸到张狗蛋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语重心长却口齿不清:“公紫,你尽管放细,窝怎么会抱弃你呢,窝一定会尽心尽力的追随逆的。”
说完还不忘按压了一下狗蛋的肩膀。张狗蛋已经是呆若木鸡了,他现在不想考虑其他的,他现在就想洗个澡换身衣服…
待姒钰再次抬头时,眼前已没有张狗蛋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