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西移,张家大院飘起了烟炊。张立在堂中来回踱步,时不时抬眼看了看村道,仍旧望不见张狗蛋的身影,学堂那里派人过去找过,也不见踪影,只怕是又溜出去玩儿去了,张立叹了口气,走到案头前喝了口茶。“爷爷!”张老头吓得差点将口中的茶喷了出去,嘴一抿,反倒是呛到咽喉。狗蛋儿跑上前去,扶住老爷子,顺了顺他的后背“爷爷,爷爷,你慢点。”“你这娃,你。”张立顺着狗蛋儿坐在了木椅上,举着手点了点张狗蛋,许是还未缓过来,止了话拍了拍胸口。过了一会,看老爷子总算缓了过来,狗蛋儿开口“爷爷,我刚刚在门口遇到个叔叔,他让我把这个带给你。”只见狗蛋儿手心上躺着一块血玉,圆圆润润,白中沁着血丝。张立一下站起身来,瞪着眼看着狗蛋儿手上那块玉,他一把抓了过来,用指腹摩擦玉石的低端,果然,他们出手了。一时间,气血翻涌,满脸涨得通红,他猛得举起手来,欲将血玉摔碎,突然想到张狗蛋,堪堪收住了手,将玉放入袖口收了起来。张立望着狗蛋儿“那人还说什么了。”张狗蛋看着张立满脸的严肃,也不敢再皮,正正经经地答“没了,就让我把玉给您。”张立点点头“行了,去净手,开饭。”话音刚落,张狗蛋一溜烟跑得没影,张立勾起嘴角摇了摇头,随即皱眉,低头用手指摸了摸怀中的血玉,心事重重的转身入了书房。
张狗蛋用完餐都没见张老头的身影,躺在椅子上翘着腿问立在一旁的小仆“叔,爷爷呢。”“餐前入了书房,还没有出来。”张狗蛋漫不经心?了一声,两眼迷离,可能是困了。“少爷,您的书箱今个没见您带回来,老爷过两天要抽查你的字了。”也不知道狗蛋儿是不是听进去了,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小仆无奈,弯下腰,打横将狗蛋儿抱了起来,向寝室走去。“等等。”张立在身后叫住了他,小仆低头转过身。“你把这个拿好,待会给狗蛋儿带上,叫他此后无事不要摘下。”小仆弯了弯腰,接下了。张立看着熟睡中的狗蛋儿,眼中流露出了坚定“去吧。”扬扬手,让小仆带着人回去了。
狗蛋儿第二天一早醒来,拽了拽脖颈,果然摸到个绳子,拉出来眯着眼一看,嘿,昨天那块血玉,上面被凿个洞,穿了绳子。听到内房有动静,小仆从外厢走进来,给狗蛋儿净脸,叮嘱道“老爷昨晚给少爷的,说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摘。”狗蛋儿摸着血玉问“这石头还行,摸着冰冰凉凉,爷爷怎么给我了。”小仆揺摇头“小的不知。”匆匆穿上衣,用完早膳,走在去学堂的路上,“我不想去学堂,为什么要习字啊。”小仆听着狗蛋儿的抱怨,憋住了嘴角的笑意,好心提醒“少爷,老爷过两天又要查您的功课了。”这不提醒张狗蛋还未想起,一想起这事,狗蛋儿几欲死去,想起每次被张老头罚着面壁思过,相由心生,呜呜哀怨着。谈话间,已是到了学堂门口,狗蛋儿面色白灰,视死如归地踏进学堂。小仆望着狗蛋儿的背影喊了一句“老爷早上还嘱托让小的放堂时过来接您,少爷您还是别再逃学了罢。”狗蛋儿听了此话脚下一个踉跄,垂头丧气地举起手摆了摆。进了学堂,一抬眼就看见堂上的顾言温,端坐着望着自己,狗蛋儿一个冷颤,低下头颤颤巍巍地走向自己的书桌旁,屁股刚落下,就感觉不对劲,咦,自己课桌上的猪鼻子呢,明明刻在正中,怎么不见了。再望了望桌肚,没有他的课本。他心虚的抬头瞅向顾言温,被顾先生那双灰蓝色的眸子给扫了一眼,赶忙再次低下了头。“张狗蛋。”顾言温叫他。“是!先生。”狗蛋儿立马站了起来,眼神躲闪,不敢直视顾言温。“你今后坐那儿。”顾言温握着手中的书卷点了点他面前的课桌,狗蛋儿心里极为不愿,但无法,唯唯诺诺道了声是走了过去。坐下时,看见桌上的课本,是自己的,看来顾先生早就想把他调过来了。心中暗自苦恼,嘟着嘴翻开书册。
“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志应也。”“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志应也。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先生求着那些蒙昧的学子去学习,而应该是那些蒙昧的学子求着先生向先生学习道理。这样才能志同道合。”落话间,顾言温望了一眼张狗蛋,这没看见还好,看见了反被气得不轻。狗蛋儿哪知道即将大祸临头,合着眼,撑着下巴,流着口涎,时不时砸吧砸吧嘴,怕是与周公相谈甚欢。“张狗蛋!”顾言温一声呵。张狗蛋一下直起了身,四顾环看,显然还未回神。“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志应也。你来把这句译解一下。”狗蛋儿一听,手足无措,支支吾吾“不是...我求...求童蒙,童,应该童蒙求我,这...是理应的道理。”顾言温重重叹了口气“求你?求你干什么?睡觉吗?”堂中学童顿时嘻笑起来,“静。”立即又安静了下来。“李小宝你来。”顾言温望向另一边,李小宝站起身来有模有样地拍了拍衣襟道“不是先生求着我们这些蒙昧的学子去学习,而应该是我们这些蒙昧的学子求着先生向先生学习道理。这样才能志同道合。”说完还不忘挑挑眉看着狗蛋儿,满脸的挑衅。“不知则问,不能则学。望你迷途知返。今日将《易经?蒙卦》抄十遍,明日早读前交上来。”顾言温教训道。狗蛋儿低着头拿手指抠了抠书角,也不知听进去了没,远远的听见他轻轻道一声“是。”
小仆来接狗蛋儿时,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学堂门槛上,拔着杂草,无聊地在手上转了几圈又扔了出去,一副无精打采之状。权且当他学累了,也就没细问,走上前将狗蛋儿脚边的书箱提起来背在肩上,“小少爷辛苦了,回家吧。”伸手去拉,狗蛋儿却一把将他的手拍掉了。惊愕之际,狗蛋儿一个纵身,跳到了他的背上。四眼交视时,看到狗蛋儿红了眼眶,小仆也就没说什么,提了提张狗蛋的屁股蛋子,回家去了。
“你课业准备的怎么样了,过两天我就要查了啊。”饭桌前,张立叮嘱道。张狗蛋低着头一股脑儿扒饭“嗯”。“我给你请了老师,明天就來,以后下堂了他就过来教你,老大不小了,快八岁了,功课得抓紧。”张狗蛋多了句嘴“谁啊。”张立看了看他,一个劲的扒饭,菜也没吃几口,夹了块东坡肉放到狗蛋儿的碗里“顾言温,就是你们学堂那个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