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退役的骑士就要到我们村子上来了。”
“听说村长花了大价钱才把他请来，以后他就负责教村里的孩子搏击了。”
“我们这个小村落土地太瘦，中州来的赋税又重，年轻人只能和野兽夺食。有个骑士指点我们也能放心点。”
“上个月克朗家的孩子被山狼咬死了，还不知道两夫妻俩以后要怎么过呢。”
“我们这些老骨头也只能拖拖年轻人的后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村才能出一个法师啊。”
“真要有那估计就是村长的儿子了。他那对红色的瞳孔可真是漂亮。”
“要是小梅卡成了法师，大家也不用活得那么艰难了。”
几个老人坐在风雪交加的田埂上，摆弄着几根枯瘦的作物。
“这不是梅卡吗，这么急着去哪儿啊？”一个红发少年从田间跑过。
“骑士快要来了，苏郁还没到村口。”
“他弟弟好像昨晚生病，你快去看看吧。”
村长的儿子，今年只有十五岁的梅卡继续在土地间穿行，拐过几条小路，很快跑到了一排低矮破旧小屋前。
“苏郁。你在家吗？”梅卡推开了第一间屋子的门。
“在的。”门口火炉前坐着一个煎药的少年，年纪比梅卡小一点，瞳孔和发色都是乌黑的。
“苏古生病了吗？”
“嗯，挺严重的。今天的训练我可能去不了了。”
“跟我走。”梅卡拽住苏郁的手臂，“我已经安排人过来了。应该马上就能到，他们会照顾你弟弟的。”
“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还不相信我请的人吗？我爸爸好不容易才请到这个骑士，你不去太可惜了。”
苏郁两只手握在一起，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好吧，我尽量早点回来。”
梅卡又拉着苏郁原路返回，苏郁的体魄没有梅卡那么强健，半路上就气喘吁吁的，拖慢了梅卡的速度。
二人到达的时候孩子们已经排起了队。
“手臂太细，二等。”骑士正坐在土坡上，给格列安村的孩子一个一个划分档次。
他体型适中，看上去年纪已经有点大了。显然刚喝过酒，脸色微红，酒壶还拿在手里。他的盔甲也有些破损了，整个人懒懒散散的。
只有他腰间的那把长剑，还闪着摄人的寒光。
“矮矮小小的，二等。”又一个孩子被划进二等。
骑士面前的空地被分成了三块，左边一块空着，中间已经快站满了，右边只有两三个人。
梅卡排在队尾，苏郁站在他前面。约莫等了十几分钟就轮到苏郁了。
“脖子太长，三等。”苏郁还没来得及紧张就被分进了右边。
梅卡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有说什么。
“这个还可以，瞳色很深。一等。”
梅卡成了左边唯一一个人。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凯恩，以前是个雇佣骑士。”骑士说，他的声音有点发颤，像是刚刚睡醒。“以后我会教你们拳脚和剑术，资质好的还会教一点魔法。”
凯恩跳下土坡，从旁边的树上砍了几根粗树枝，胡乱削了几刀，递给三等的几个人。
“你们资质太差，练会这一招就够了。”
他右手握剑，膝盖微微弯曲，侧过身体，腰部拧转同时左肩后缩，快速刺出一剑。
“自己去旁边练吧。”
苏郁有些尴尬，默不作声地走开了。
他心里也明白，自己不是因为什么脖子长而被定为末等。他与别人真正的差距，在于瞳色。
纯黑的瞳孔，注定不会有成就。
“中间这些人就从拳脚练起，先扎一段马步练练基本功。”
“你叫什么名字？”他转身走到梅卡面前。
“梅卡。”梅卡对凯恩轻视苏郁有些不满，语气并不和善。
凯恩像是什么也没听出来:“你的资质不错，想学魔法吗？”
“想。”梅卡的态度一下子变了。
“今天训练结束以后你留下来，我单独教你，现在也开始扎马步。”
“都别偷懒。”凯恩回到土坡上，又灌了口酒。他的脸色更红了。
可能是觉得看孩子们扎马步太无聊了，凯恩习惯性地吹起牛来。
“有人知道镇北骑士团吗？”
“那不是一年前北境最大的骑士团吗？”一个孩子答。
“对，我在一两年前可是镇北骑士团的精神领袖。”凯恩显然已经喝多了。
孩子们像见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我在里面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认识了不少朋友。那里的骑士都是真正的好汉。”凯恩拍着大腿。
“可惜了，一年前为了镇压格列安山的一股叛军，镇北骑士团全军覆没。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
下面发出一阵唏嘘，有几个孩子的腿已经打起了颤。
凯恩又猛地喝了一口:“一年前的永夜魔，大家都听说过吧。”
“听说过。”一个孩子回应“据说那时候一到晚上方圆几十里没人敢出门，到现在我晚上不肯睡觉我妈还拿它吓我呢。”又一个孩子说，其他孩子纷纷大笑。
“不知道是什么人，养出了这么个怪物，无论是体术还是魔法都远超人类。”凯恩回忆着“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场大战，那天整座北山都被血染红了，我和我的战友们拿命才把它打败了。”
孩子们投来敬佩的目光。
“那一战后我颓废了好久，整天躲在房子里喝酒睡觉，等到过了几天我去收敛尸体的时候，居然发现……”凯恩正要说下去，被梅卡打断了。
“大家的马步都快站不住了，能不能歇一会儿。”
“那就停一会儿吧。”
“发现什么？”一个孩子追问。
“我也想不起来了。”
苏郁和梅卡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后来我就不再当骑士了，以前攒的钱也够我每天喝喝酒，简简单单过日子了。可人一喝醉花起钱来就没个够，几年下来挥霍掉不少钱。才答应你们村长来给你们上课了。”
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只有苏郁还再不停重复刚刚的刺击动作。
“刺得好！”凯恩大叫。“可惜了，你要不是个黑眼睛就好了。”
他像是丢了一箱金条一样，露出极其遗憾的表情。
“这剑送你了。”凯恩解下配剑。
苏郁吓了一跳:“您喝多了，这我可不能要。”
“拿着，你是不是怕我酒醒了后悔，再问你拿回来？放心吧，我现在也没喝醉。”凯恩拼命把剑往苏郁手里塞，苏郁只好接下来。
在往后的半年里，凯恩确实问苏郁要过不下十次，但都被梅卡代为拒绝了。
“说起来，你们都还没见过魔法吧。今天我就给你们开开眼。”凯恩已经醉得像个疯汉，他大手一张，口中大喝:“绯红，炎爆。”
耀眼的红光从他手心发出，他的头顶先是出现了一个深红色的法阵，巨大的火球瞬间爆出，朝天空轰去。
“哇！”所有人都看呆了。
“其他人都可能走了，梅卡留下来，今天我就教你这一招。”
“可我们还什么都没学呢。”一个孩子抗议。
“急什么，没看见我喝醉了吗。明天我会补偿你们的，二等的每人教一个魔法。”
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
“就是这样了。”晚上，苏郁在和苏古分享白天的见闻。
“这个酒鬼骑士让人不太放心啊。”苏古身体不适，还躺在床上。“你们中间阻止他说了什么？”
“就是永夜魔那件事啊，你还记得有一段时间村里总是有人半夜遇袭，连尸骨都找不到吗？”
“有点印象，永夜魔后来不是被镇北骑士团打败了吗？”
”镇北骑士团几乎牺牲了全员才勉强取胜，但等到后来有人上山给他们收敛尸体的时候，大家发现所有的尸体都不见了。”
“原因查到了吗？”
“还没有，我估计是和永夜魔一伙的死灰法师们做的。这种事还是尽量不要让小孩子知道吧。”
提到法师，兄弟俩的眼光都有点黯淡。
远古时期人类还是罗曼卡兰的统治者，用智慧和武力支配着整个大陆。
人类王朝统一还不到三年，一颗巨大的陨石从天而降，八大恶魔降世，人类的刀剑拳脚根本抵挡不住恶魔的法术。恶魔接管了大陆，人类的血脉也渐渐开始与恶魔交融。
恶魔们的魔法按颜色分为八种，种类与功能各不相同。有恶魔血统的人类也觉醒了这种能力。而且血脉越纯，能力越强。这样的人在外观上也会有不同的特点，例如异色的瞳发。
死灰法师的能力都与亡灵有关，外貌是灰瞳银发。
而苏郁和苏古都是纯正的人类血统，用不了任何魔法。
“不会魔法就不会魔法吧，光靠剑术也能成为战士的。”苏古说。
“嗯，明天你也一起来吧。身体支撑不了在旁边看看也好。”
“好的，我正好也想见识见识。”
“你的病怎么样了？可以出门吗？”
“没问题，只要尽量压制就好了。等到四月过了，我又可以像正常孩子一样玩了。”
苏郁的表情有些落寞。
“那明天你也一起来吧，不过要起床早一点，我们住得太远了。
“为什么不到村里去住，要留在这些破房子里。”
“你的病不适合待在人多的地方。”
“你不会是打算把周围的房子修理修理过两年娶亲吧。”苏古打趣。
“不用不用。到时候我就住这个房子，把你赶出去就行了，整天吵吵嚷嚷的。”苏郁也开着玩笑“我想找一个安静的女孩子，最好是身材小巧一点的。”
“你继续想吧，想也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行了行了，快睡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