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沈确眼镜片后面的目光，锁定在手中的杯子上，他垂着眼眸，睫毛微微颤动，他用手指摩挲着杯身，似乎在等汤清清继续说下去。
汤清清双手捏着裙子边缘，手心微微出汗，她咬着嘴唇，见沈确毫无反应，刚刚被酒意和冲动激上头的热切，忽然消失了一半。
这样的沉默令人窒息。
谁都好，说点什么吧。
半晌，她红唇轻启，打破了几乎凝结成块的空气：“要不，就当我……”
“所以呢。”
她还没说完，就被沈确低声打断，两个人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哈？”汤清清好像没听清楚，于是发出了疑问的语气词。
“所以呢？”沈确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汤清清时，嘴角噙着一抹意义未明的笑意。
他的眼神无比温和，灯光氤氲在他的眼睛里，几乎化出一汪粼粼波光的湖水。
“没……没有所以。”汤清清的声音逐渐矮了下去，头也低了。
“好吧，我知道了，学生喜欢老师是出于尊敬和敬仰，对吗？”沈确自问自答着，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末了还点了点头。
“不是！”汤清清捏紧了手中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布料。
“我喜欢你……是出于……”她斟字酌句了一下，垂下脑袋，“是出于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
是的，这一点她无比确定。
其实上次沈确跟她说，她从来没把沈确当做过老师时，自己就有认真想过。
从开始到现在，她对沈确，只在态度上有过改变，其实内心一直没真正的把他当做过自己的老师。
因为，明明一直都是朋友啊，怎么可能说转变就转变，成为那样有距离感的师生关系呢？
沈确听到她后面这番话，轻轻“噢”了一声，表示了然。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问。
汤清清愣了一下。
在这样的暧昧情景下，一般男生不应该直接给表态或者推脱吗？为什么会问这样的……像审问一样的问题？
她没跟别的男生告白过，虽然只是靠想的，也觉得有点奇怪，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
“……具体什么时候，我不能确定。”她抿了抿唇，“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我应该早就喜欢你了。”
她定了定神，但还是不敢抬头看他，只是盯着拖鞋的鞋面，继续道。
“上次有一个我们班的女生托我打听你有没有女朋友的事，所以问了你那个问题，实际上我是有私心的，替她问也是替我自己问。后来我以为杨青青是你的女朋友，为此还消沉了很久……刚才你说没有女朋友，我又很高兴。总之，只要看到你就会莫名的紧张和快乐，在你的视线范围内会觉得有安全感。这些感觉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形成的，所以我想，我早就喜欢你了。”
她说的很纷乱，只是想单纯地把自己的感受都和盘托出，让他能理解。
“啊……”沈确恍然大悟地发出一声感慨，然后轻声呢喃了一句“原来是你。”
“什么？”汤清清没有听清他后面的话。
“没什么，”沈确很快回答，随即笑了笑，“那么，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吗？”
“要求？”
“你跟我告白，不是希望我们成为恋人的意思吗？”
汤清清真的没有想到过这个，跟沈确确立恋爱关系，变成男女朋友，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只是单纯地想把心里话都说出来而已，根本没想到后面会怎样。
她的脸涨的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确见状，好像料到了汤清清会有这样的反应，他摇了摇头，弯起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啊……”
然后摸了摸她的头：“好了，洗完澡就去睡吧，乖。”
汤清清呆坐在沙发上，没搞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只能愣愣地仰头望着沈确。
“怎么，眼巴巴地看着我？刚确立恋爱关系，就想和我睡同一间房吗？”沈确忽然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欸？”
汤清清的心一下子砰地涨开了，开出无数朵绚烂的烟花。
恋爱，跟沈确吗？
他是说，我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吗？
像是为了证实汤清清的想法是正确的，沈确伸出两根指头，轻轻捏了捏汤清清发烫的软乎乎的小脸。
“清清，你知道吗？”他说，“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汤清清觉得自己被巨大的幸福感撑满了全身，血液在体内愉快的奔涌。
她站起身，张了半天嘴，只说出一句：“我……我先去睡了。”
“这么冷淡啊。”今天的沈确总是汤清清过去没见过的样子，他有些撒娇的语气让汤清清更加无所适从。
兴奋的无所适从。
“不……我不是……”
“好啦，跟你开玩笑的，去睡吧。”沈确轻轻的笑声在汤清清的耳边回响。
随后，她的刘海被轻轻抚开，额头上迎来一片温暖柔软干燥的嘴唇。
他离自己那样近，那缕属于他的沉静香气变得浓郁起来，环绕在汤清清的四周，让她无法挣脱。
沈确亲吻着她的额头，片刻后离开，低下眼眸看着汤清清：“清清，晚安。”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汤清清只能机械地重复沈确的话：“晚……晚安。”
说完，沈确回身走进了卧室，末了对她扬起一道弧度温柔的笑。
像上次一样。
只是上次，他们还只是师生……朋友关系罢了。
同一个场景不同的氛围，让汤清清眩晕。
她捂着脸，冲进客房，将门关上后，靠在门上。
额头似乎还残留着他嘴唇的温度。
这时汤清清才听见自己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无比剧烈，就快要冲破胸膛。
但此时此刻她的快乐要比心跳声更加强烈。
好高兴。
好高兴。
好高兴。
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她靠着门缓缓蹲下，捂住嘴也堵不住溢出指缝的笑声。
她扑倒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脸，回味着刚才的场景。
原来，沈确也是喜欢着她的啊。
真是太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