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赶了几百里路,眼看终于快到棺城。
说也奇怪,她一踏进这太坟山,原本晴空万里的好天气突然就变成了乌鸦鸦的一片黑。
荒草枯木,触目皆是,眺眼望去,整坐山上弥漫着厚重的黑雾,鬼气森森,阴风阵阵,除了浩浩汤汤排队进城的精魅,无一活物。
“不愧是极地炼狱!”
感叹的同时,她不忘紧跟要进城的队伍。
突然肩头被人猛拍了一把,鬼气阴冷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哥们,你挡住我路了。”
燕绥低头看了眼肩头那藏满血色肉沫的黑色指甲,闭了闭眼,然后才睁开眼睛,笑吟吟的转过去狗腿的说:“抱歉,大哥您先请。”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燕绥的小心脏还是被吓得不轻。
这么会有人死成这副模样?
头被劈成了两半不说,两只眼睛一只掉着,另一只糊成屎,脖子被钝器划了几个大口子,血肉模糊得不成样子。
燕绥脸色越憋越白,最后没忍住,跑到一旁抱着棵枯木吐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小兄弟,对不住,你没事吧?”见她吐得这么惨,鬼大哥竟有些于心不忍。
燕绥刚抬了头想说没事,一见鬼大哥那张脸胃里就是翻天覆地一阵抽搐,恨不得抱着枯木吐个你死我活。
“我说…大哥,你长得也太磕碜了吧!”
鬼大哥憨憨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俺娘说,这样能吓着人,不至于被欺负。”
燕绥无语的翻白眼,感情生前是个妈宝男?
“小兄弟,你看这样行不?”
燕绥回头,瞳孔微微紧缩,然后不太确定的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才把目光放在面前这位十二、三岁的孩童身上。
他皮肤呈冷白色,唇齿红润,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清秀可爱。
“小兄弟,你看啥呢?”
燕绥嘴角抽搐,总觉得面前这位白净少年操着一口粗犷的东北话格外诡异。
燕绥:“这是你生前的模样?”
鬼大哥得意的挑眉眼:“是啊,是不是很显嫩?”
燕绥嗤了一声:“英年早逝,有什么好得意的?”
鬼大哥怔了怔,对燕绥突然转变的态度表示不满:“小兄弟,你刚刚还叫俺大哥来着!”
燕绥气势汹汹的上去连拍他的脑门,“大什么大,你知不知道劳资把昨晚吃的饭都给吐出来了!”
鬼大哥抱头蹲在树脚下瑟瑟发抖,眼泪汪汪的大喊:“俺娘没骗俺!俺要告诉俺娘,你欺负俺!”
霎时,几十双鬼眼杀气腾腾的看向了这边。
额,她这是捅了蚂蜂窝了?这群鬼有这么仗义!?
燕绥如芒在背,顶着巨大的压力把鬼大哥温柔的提了起来。
皮笑肉不笑的说:“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家住何方,回头我好烧点纸钱给你作补偿怎么样?”
鬼大哥一脸的不可置信:“真的?”
“自然是真的。还有,你怎么死的?”
鬼大哥咳咳两声,从身后拿出一把二胡,一脸悲戚的唱:“俺叫谢小扎,家住荷花山槐荫镇,记得有年闹旱灾,种的粟米颗粒无收,家里已经好几天没揭锅了,只能吃些草根树皮支撑下去,可俺娘生病了,俺爹说要出去找郎中给俺娘看病,让俺在家里等着不要乱跑。”
“俺等啊等,等到俺娘都断气了俺爹也没回来,俺爹走之前存的草根树皮都已经吃光了,俺实在饿得不行就跑出去找吃的,后来路上遇到了一群匪贼……”
燕绥看着突然停顿下来的鬼大哥,问:“然后呢?”
鬼大哥眨了眨眼睛,继续说:“哦,俺遇到山匪,他们把俺大卸八块,煮了吃了,就剩了只手跟脑袋。”
飘渺的风里似乎裹挟着令人心酸的颤音。
燕绥心狠狠抖了抖,胃里泛起一阵恶心,抓紧枯木狠狠骂了一句:“畜牲!”
见燕绥一脸愤恨的表情,鬼大哥谢小扎正好借机发挥,把幼小可怜无助一面演绎得淋漓尽致。
“哎,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小兄弟不必介怀,再说俺现在觉得做鬼也挺好,无非就是隔三差五被揍,俺都已经习惯了。”
燕绥煞有其事的点头:“也是,就你那鬼样,谁见了不揍你。”
谢小扎:能不扎心么?
说了这么多,燕绥还没自我介绍,她伸手,露出细白的手腕,骨节修长又好看,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简直漂亮得不像话。
“我叫燕绥,是一只妖精。”
…
燕绥等了整整三天,终于等到“开棺”进城的日子。
而越靠近棺城,四周的黑雾就越稀薄,等黑雾散消失殆尽后,一座巨大的棺材慢慢显露出来。
尽管早有耳闻,可她还是被眼前的建筑震慑到了。
棺城,又名棺材城。
顾名思义,是由铜铁打造出来的一座巨大棺材,故称棺城。
巨棺上刻满了繁复诡秘的图案,还有一些七拐八扭的文字,或许根本连“文字”都算不上,她一只修行八百年的妖精,古今中外的人文历史不说了解全部,七七八八肯定是没问题的,可这些“文字”她是真的从来没见过,仔细看着,倒像是被人用不明武器划出来的刮痕。
棺城没有城门,它的入口是一棵参天古树。
古树榜棺而生,高可比山,粗壮程度可媲美一栋现代大厦,春秋冬夏树绿叶新,是这太坟山上唯一的生机。
然而就在此刻,太坟山上唯一一棵生机勃勃绿意怏然的树木变成了血液的颜色,红的令人发指,似乎将整个夜空都浸透了。
“子时到,开棺,进城!”守棺的门侍拔尖叫喊。
“燕哥儿,愣着干哈,快进去!”谢小扎见燕绥傻了吧唧的愣在原地,就推了她一把。
在得知燕绥是一只八百年的妖精后,谢小扎就不装大哥了,毕竟真正的老大都没出声呢,他一个三百年的小鬼算个屁!
燕绥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漆黑的无底洞,接着手腕一痛,身体不断飞速下降。
睁眼时燕绥还有些懵:“这是……”
“燕哥儿,俺们进城了!”谢小扎兴冲冲道。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俺们差点就进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