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梦初从马场回来后,整个人就轻松多了。可能是知道人家已经结了婚,没有了后顾之忧,和景镝峰交流起来,反而没什么障碍了。姐妹俩似乎又恢复了友谊,有一天她问阿楚,怎么对自己比以前还好了?阿楚说,你知道我一直想拿下他的,要是你和景镝峰结婚,我觉得你是在拆我的台,但是我知道他在喜欢你的情况下,还和别人结了婚,证明你够义气,我没看错你!
韩阿楚到处托人找张建的消息,比对来比对去,无果。
贺梦初看看一切都顺了,觉得日子倒也过得去。
每天中午,她到舞蹈室,教那些学生45分钟的舞蹈课后,就回到景镝峰给她安排的,靠近他办公室的一个小办公室呆着,贺梦初问了两次,自己的工作是什么?景镝峰总是说,先熟悉环境,再安排工作。刚开始,不时会有员工借口拿东西,特意来看她,大概是想确认她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么漂亮。时间久了,见怪不怪了。
逃难的慌乱,急求安稳的忙乱,陌生环境的刺激,慢慢平定,失恋的痛苦渐渐弥漫开来。贺梦初开始担心起冯直,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夜深人静,总是想起自己和他在一起时的甜蜜细节,她记得,第一次见他,是校园的春招里,他在招聘席里坐着,旁边站着他公司的HR,不少美女学生围在那里,他突然推开HR,跑到自己面前,挡住去路,笑着请求掀自己的口罩看一下,被自己推开,从此以后,他每天都跑到学校里来看一眼自己;之后,两个人在一起了,他百般将就自己,有一次,两人约看电影,路过施华洛世奇的店,她看上了一款新手镯,他毫不犹豫买了下来——刷了两张借记卡的钱才够,她这才知道他家里虽然有钱,但是靠工资养自己。他们第一次亲吻的时候,她不许他掀开口罩,他就轻轻地吻自己的耳朵,尽管那一下,自己已经晕得像踩在云里雾里;他们去看演唱会,他全程保护自己不受骚扰,而没空听台上歌星唱了什么歌;有一次,两人去冷饮店吃甜点,一个踩电动车的撞到她,那个人起身想骑车跑,他冲过去,将那人一顿好揍,要不是有人疏通关系,他肯定要进派出所……
然后,她就开始想念总是大大咧咧超喜欢笑的老妈了,老妈喜欢打麻将,家附近的几个麻将馆,她是常客,除了自己和姐姐小学中学上课下课,以及去跳舞,她全程接送,其它事,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在乎。当年,二舅唯一的儿子,因为结肠癌去世,老妈去看她伤心欲绝的亲哥,突然想起贺梦初快下课了,急匆匆要走。舅妈让她通知司机接,劝她留在娘家陪陪哥哥,她一点不留情面地说:你孩子已经走了,总不能为死人的事,耽误活着的人吧?
为此,她一下子把娘家人全得罪了。二舅因此下禁令,不许她再踏进自家一步。她也不在乎,照样乐呵呵地打麻将,接送孩子们上下学、跳舞课、防身术。似乎人生除了这三件事,其它都不值一提,直到两孩子前后上了高中,她就把所有精力全放打麻将上了。好多次,她控制不了地想打电话给老妈,可是想到她和老爸串通一气,把家里生意全给了姐姐,顿时打消了念头。
对于老爸,贺梦初一直是又爱又敬又怕,他像个颇有魄力见多识广的文人,又像个彬彬有礼的奸商,还在很小的时候,家里开饼干厂,生意红火时,她亲眼看到爸爸吩咐表叔,用次品油当高质油做饼干,让工人包装饼干时以次充好;生意困难时,老爸对着仓库里堆得山高的快过期的饼干,一个人愁眉苦脸,回家来,照样该吃吃,该喝喝,从不带情绪,更不会骂家里任何一个人;有一次,家里失窃,保险箱连同里面的二十多万现金被人抱走,他没事人一样;姐姐十八岁那年,爸爸在谈生意,有人电话通知他,姐姐撞了车,他问的第一句话是:人有没事?人家说人无大碍。他回,人没事就行了,淡定地挂了电话,继续谈生意。
此次,父母突然把家产交给姐姐,除了自己是抱养的以外,也没其它可能了。姐姐曾幸福地说,她男神叫张建。有一次,姐姐和张建通话,她听到零零碎碎的对话,似乎是讨论要不要公开抱养的问题。当时她好奇,问姐姐谁是抱养的?姐姐嫌她多事,从此以后,不再提张建这个人了。她想,找到这个叫张建的人,既可以揭开自己的身世谜底,还可能把他泡到手报仇血耻。
可是搜索关键词“深圳张建”,十几万条相关信息,翻了许多页,也没有和姐姐的男神相匹配的人。当她开始有意识地联系各娱乐公司的人,找这个人时,景镝峰交给她工作任务了——公司承接了大歌星“周则孜”的演唱会,光出场费和制作费,一场就高达1500万,还不算落地费。贺梦初问什么是落地费?景镝峰说:就是租场地,酒店,艺人的来回机票,吃喝拉撒,车辆接送……乱七八糟的。
贺梦初说好奇地问:一个歌星一场费用那么高?
景镝峰用一种你太年轻的表情,说:我们这已经是转包的价格了,周则孜一场演唱会的出场费和制作费在一千万,总承包商最少是一年甚至是两年前就承接下来,然后分级分场分包出去,比如说,一场一线城市的演唱会,搭二,三,四线城市的十来场。落地费是根据各地的消费水平不同而定的。
贺梦初顺口问,周则孜这次一起多少场演唱会?
景镝峰告诉她,200场。
贺梦初被一串数字炸蒙了,清醒后的第一个感觉是——怪不得大家都要做歌星明星,原来这么好赚,看来表姐想打造自己成亿万富婆,是有先见之明的,可是,自己家里又不缺钱,就算爸妈把公司和工厂交给姐姐打理,就算自己是抱养的,可是查了律法,抱养的一样有继承权嘛!
贺梦初安心地在景镝峰的公司混着日子,等待家里人来深圳求自己回去——她有这个把握,起码相信妈妈二十来年的爱,是不会假的!
就在贺梦初跟着公司的人忙着“周则孜演唱会”的宣传策划工作,老妈突然打来电话——这是她到深圳的第三个月了。
妈妈的声音很奇怪,从前响亮又清脆,现在变得沙哑又暗沉,先是问她在深圳过得好不好,听贺梦初说过得很好时,语言表现欣喜,声音却透着悲伤,贺梦初还想抻一抻,让老妈对自己更多愧疚,求自己回去,老妈却突然失声痛苦,说:儿啊,你快回来,我捱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