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几乎是数着自己的脚步,走进了乾元堂。
进了正堂,为首坐着便是苏右,右手边坐着一位老者,灰白的须发,精神矍铄,林煜此前并未见过。
沈听云和一个年轻人坐在下首,这个年轻人生的剑眉星目,眼神中透露坚毅,颇有些英气。
高时知道林煜只认识苏右夫妇,其他二人还未见过,于是当先朗声道:“见过师傅师娘,齐长老,大师兄。”又侧了半边身子向着林煜,道:“林兄弟来了。”
这样一来,林煜便知道了另外两人是谁,也一一给众人见过礼。
苏右道:“林小兄且先坐下说话。”说完,又对高时道:“你也一并坐下。”
二人落座,林煜对面正好是那大师兄。
林煜心道:“原来这小伙子就是极上院大师兄了,那不就是苏小雨准备给我介绍的师傅吗。”他不由得又看了那大师兄一眼,正好大师兄也在看他,两人眼神相遇,彼此都是象征性的一笑。
只听苏右开口说道:“我三人今日刚刚从招摇山回来”,他指了指齐长老道:“这是我齐师弟”,又指了指那年轻人,道:“这是我大徒弟,此次碧落之行,是我们三人一起去的”。
说完,他顿了一顿,道:“今日请林小兄来,想必你也能猜到所谓何事,我也就不再寒暄客套了。”
林煜点头道:“这个自然,苏大叔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众人此时深色一凝,都看向苏右。
苏右也不再迟疑,道:“当日你昏迷之前对我说,碧落有难,不知你是受何人所托,传信于我?”
林煜一怔,他自然记的清楚,托付他传信求救的人是陈庭落,但之前为了解释自己的身世来历,他随口对沈听云说,自己是受掌门玉真子的托付,向苏右求救,此时苏右突然问起,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他不知道苏右问这个问题的用意何在,但心中却懊恼不已,果然谎话说不得,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弥补。
他当下把心一横,要死就死吧,那些说不清楚的事情,就让他见鬼去吧。
林煜从怀中拿出那枚掌门印信,道:“当时,情况危急,是掌教玉真子真人让我来求援的。”说完这句话,他心中碰碰直跳,双眼直直的看着苏右,似乎在等待审判降临一般。
苏右微微点了点头,道:“可惜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玉真子已然遇害了。”众人心中都是一紧。
林煜心中却想,居然这么快,从陈庭落遇伏,到自己求援苏右,这期间不过一天时间。
据此前苏小雨的回忆,苏右等人回到堂庭山只停留了一天时间,便动身前往碧落剑宗,这期间不过两天时间。
苏右心中颇为遗憾,以手扶额道:“此事也怪我决策不当,若能提早一日出发,说不得这场灾祸就能避免。”说罢连连叹息。
这时,旁边一直未说话的齐长老开口说道:“苏师兄不必自责,当时好几位弟子受伤,你又刚从烈火老祖手中救出小雨,怎知道那秃贼会不会再来偷袭,我们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别人。”他说话时语带愤慨。
齐长老接着道:“那天,苏师兄和我,还有单师侄等几位弟子,安顿好我们门内的事务后,便赶往碧落剑宗,可当我们到了碧落剑宗之时,那里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整个招摇山,四处起火,呼嚎打斗之声震天,他们门中弟子不知怎么了,互相厮杀。我们分不出敌我,也不知道该帮谁。”
林煜想起在碧落剑宗的密道时,听到那神秘人说对司空震说按计划行事,想来苏右他们到达碧落剑宗时,他们的计划已经开始了。
齐长老看了一眼苏右,苏右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齐长老继续说道:“我们当时就潜在暗处观察,发现似乎分成了两派,其中一部分目标明确,他们认得出自己人,除此之外,见人就杀,毫不留情。而另外一部分人就如一盘散沙,四散奔逃,往往在落单后,立即被围剿,如待宰的羔羊。”
他说到此处,微微的叹了口气,续道:“虽说我们修行中人,武力远胜于常人,时常也会刀兵相见,打斗厮杀在所难免。可似这般追逐屠杀的场景,确实让人心有不忍。”
众人听他所言,心中均是颇为震惊。
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大师兄单昊道:“我虽然常在外游历,这些事情也见的不少,但似那晚上的屠杀,却还是第一次见。”他神情凝重,显然对于那晚的惨状心有余悸。
齐长老继续说道:“我们在混乱之中,救下了一名碧落弟子,从他口中我们才得知,长老司空震用计杀害了掌教玉真子和长老唐镇,另外一位长老陈庭落也被他打的重伤,碧落剑宗三大长老已经去了其二,只有一位苦苦坚持。而身边朝夕相处的师兄弟却对他们突施毒手,当时他们猝不及防,很多师兄弟就此殒命。”
听他说道此处,林煜心中不由得一动,那日在碧落剑宗的密道里,陈庭落被司空震斩去一只手臂,重伤遁走,其后在自己眼前辞世。
而一个神秘人易容成陈庭落的样子,混入碧落剑宗,齐长老他们救的那名碧落弟子口中所说的陈庭落,应该就是这个神秘人,而他显然和司空震是一伙的,甚至司空震还称呼他为宗主,又怎么会被司空震所伤呢?
种种疑惑萦绕在他心头,林煜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耳听得齐长老继续道:“当我们好不容易把事情弄清楚之后,却发现我们从进了碧落的山门后,还未见过司空震。当时我们便想着擒贼先擒王,只要控制住司空震,便能停止这场厮杀”。
在场众人纷纷点头,这场纷争既然因司空震而起,那找到他,无疑是停止暴乱最有效的办法。
“我们当时便带着那名弟子,一起寻找司空震,可谁想到,司空震没看见,却找到了深受重伤的陈庭落,见他行动已经很困难,我们便兵分两路。我和苏师兄一路,继续寻找司空震。陈庭落和单师侄留在原处疗伤,要说司空震这老贼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还想着杀人灭口,他趁着我们分兵之际,偷袭了单师侄他们,结果不料,嘿嘿,却被单师侄和陈庭落联手反杀,可怜那陈庭落却着了他的道,被他一剑刺中后心,当场毙命。碧落剑宗其他人见此情状,便树倒猢狲散,一哄而逃。从此,这天下再也没了碧落剑宗。”说罢,唏嘘不已。
碧落剑宗虽然只是小门小派,但却和点星阁渊源颇深,其创派师祖流云真人乃出自点星阁,而最后,却落得如此惨烈的结局,众人心中都是复杂难明。
林煜心中却是疑窦丛生,司空震和那个神秘人处心积虑的安排,先是在碧落剑宗安排自己的亲信,其后又设计杀害陈庭落,取而代之,最后策划暴动,搅的碧落剑宗昏天暗地,这样的大费周章,心思计谋,到了最后,却窝里斗,两人双双毙命,这个结果是在是让林煜难以相信。
但是,从齐长老的描述里,却也听不出什么破绽,若非自己早就知道司空震和假陈庭落的关系,也绝不会对此有任何怀疑。
他双目逐一扫过苏右,齐长老,最后落在单昊身上,心中暗忖:“当时司空震突然出现,偷袭单昊和假陈庭落。也就是说当时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人,而其他两人都已经死了,所以这些经过应该都是单昊一人所言”。
一念及此,林煜心中便升起了大大的疑惑,他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单昊,似乎是想看穿他的心思,可对方神态自若,并没有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