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姬无心来华舞城,只带了西风和齐长老两位重臣跟随,却未曾想到,先来一步的司卿柔,带上了方长老,此刻他一手撑着头,闭眼听着眼前齐长老与方长老的争辩。一人主张议和休战,重振国力,另一人则主张以牙还牙,将淳于意和淳于非澜刺杀后再挥兵南下。
他幽幽睁开眼,声音低沉冰冷的问,“方长老,北辰国以后是不是要姓司了?”
“老臣不敢,只是老臣担心若是不来,王上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姬无心笑了笑,“错误的决定?前线将士冲锋陷阵,死伤无数,孤亲征负伤之时,不见方长老急急赶往前线为国赴死,如今战事将终,百姓和将士无不欢欣鼓舞,你却来主张力战,不若孤给你3万精兵,你去打这一场?”
“……王上!若是王上觉得老臣龟缩后方,老臣愿意身先士卒,但是三万精兵不足以撼动边境的苍兰国军势力……”
姬无心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他,“那你就去看看还能不能多征点兵,对了,军饷和粮草也要一并置办上,方老方才与齐老争辩的义正言辞,想必也觉得,我们国力充盈,百姓富足吧,区区军饷和粮草,应该不在话下吧。”
方长老顿时吃瘪,他当然知道天降大灾,北部百姓很多地方可能今年会颗粒无收,粮食不足,若是冒然征集军饷和征兵,势必会让百姓心生怨怼,立国不稳。但是他的思想根深蒂固,认为他们只要依靠掠夺和杀戮便可以威慑天下,如同以往三族的蛮族风格,贱民不足挂齿。
“老臣思虑欠周,方才圣驾前失仪,请王上恕罪。”
姬无心漫不经心的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两位都是国之肱股,既然是为国,一时情急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若有下次,王后随意插手朝政之事,孤就不会留情面了,方长老如果觉得王后是个可以托付朝纲的人,尽可提出,孤乐见其成。”
“老……老臣不敢!”方长老慌忙跪下,姬无心敛起笑容,起身离开了厅堂。后堂中,司卿柔静立在屏风之后,手中的帕子被紧紧捏在手心。
接风之宴设在晚上,卿乐山庄中亮起了灯火,舞乐声响,淳于意和姬无心并排坐在主位之上,姬无心的下首坐着司卿柔,穿着赤色的正式宫装,上面金线绣着一只凤凰,而她自己妆容精致,无比雍容,同样也艳丽照人。
淳于非澜走进宴会的千凤苑时,便看到高台上的三人,另外两人,淳于意穿着月白的袍子,而姬无心则依旧是那身玄色的衣服,两人的衣服上都有金丝绣成的龙。她看向司卿柔,后者带着浅浅的笑意,目光毫无焦点的看着前方,姿态大方有礼,颇有一国国母的气度。
非澜扬了扬眉走向淳于意下首的主位,坐了下来,她穿着和淳于意颜色一样的月白束袖百褶纱裙宫装,淳于意之前见她不习惯,便教人将她的所有宫装制式的广袖改成了束袖,倒是让天命城的世家女子们,流行起来了这样的衣裳制式。
“皇姐,方才听北辰国主说这山庄后面有一处温泉,对疗愈大有裨益,你倒是可以去泡一泡。”
非澜摇了摇头,嘲讽的笑着说,“还是司王后去泡泡好,我的伤早就好了大半。”
“上次城下一战,孤误伤了长公主,不知如今伤势如何?”姬无心看着她,带着熟悉的笑意。
“劳驾国主挂心,早已好了。”她也带着有礼得体的笑容回复,语气却是平静的漠然。
司卿柔闻声笑语道,“听公主的声音十分康健,想必淳于国主对长公主的照顾是无微不至的。”
“淳于国主对自己的皇姐,向来都是如此照顾?”姬无心淡淡开口问。
“自然,”淳于意开口笑道,“可惜孤只有这样一个皇姐,若是多几个,孤也会同样待之。”这句话,是冲着司卿柔说的。
淳于非澜一手撑着下巴淡笑着看司卿柔脸色慢慢变白,她之前听淳于意说过,司卿柔原本是先王淳于威的女儿淳于卿柔,算来,也是他们二人的表姐。
传国玉印和传世宝库,想必也是她交给姬无心的。
为了换取这样一个王后之位吗,的确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她同样也是可怜之人,淳于非澜这样觉得,如今她才终于知道司卿柔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莫名恨意从何而来,身在王族,原本应该一同长大的姐妹却仇恨相向,她也无法义正言辞的说司卿柔是错的,如果自己在她的立场之上,又能做什么选择呢?或者在玄清塔中被囚禁一生,或者与天野族站在一边,换做是自己,也不能保证比司卿柔做的更好。
“王后的双眼,如今还是看不清东西吗?”非澜开口问,不知道自己心中是怜悯多一些,还是憎恶多一些。
司卿柔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惊讶,片刻后又恢复到之前的笑意,“如今可以模糊的看清一些,君上一直在为本宫治疗,不久便能复明了。”
“北辰国主的医术冠绝天下,想必是很轻易,国主和王后伉俪情深,真是令人艳羡。”非澜依旧撑着头,慵懒笑着,似乎是称赞的说。
“长公主说笑了。”司卿柔掩唇低笑,脸颊微微泛红,一副小女儿的羞怯样子。淳于非澜移开目光看向淳于意,幽幽的说,“若是能看到王上能有一个王后相伴在身边,本宫也会放心很多。”
正在喝酒的淳于意忽然呛住,脸上也微红,尴尬的开口道,“皇姐又拿我寻开心。”
非澜看着他窘迫的样子不由轻笑了下,终于又能从这个威严的帝王脸上,看到当初少年的模样了。
淳于意见她少有的笑容,也怔忪了片刻,舒展了笑意对她扬了扬下巴,示意下面有人来了。
她回头看向台下,莺歌抱着琵琶缓缓走进大厅,身后跟着一群舞姬,与初见时的不染纤尘相反,莺歌画着浓烈的妆容,一身红裙艳丽如火,目光冷漠的扫过台上诸人,冷艳十足。
“为庆两国议和,莺歌献曲一首,”清冷的声音如同碎玉一般响起在大殿上,她目光幽怨的望着姬无心,缓缓坐下,“愿天佑北辰,天佑国主。”
莺歌的琵琶技艺冠绝天下,五指翻飞在琴弦中,乐声悠悠,却不似欢快的曲目,反倒是听上去全是女子的一腔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