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老,这么久没见,身体可还硬朗?”非澜笑容轻浅,眸光映着清冷的月色,看向站在自己五米远处,脸隐在树影中的方长老。
“长公主也别来无恙,”苍老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狠意,慢慢走到月光之下,脸上的皱纹都带着阴影,“一个人走在这山庄中,可不是聪明之举。”
“方长老一个人跟踪我,才是愚蠢至极。”
山崖之下,忽如其来的夜风猛烈吹上来,站在栈道口的非澜裙角和黑发纠缠在风中,双眸在夜色中熠熠发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方长老,她周身警惕着,若是自己在这里出了什么事,那其中的影响她不知道,只知道于意一定会陷入到很危险的境况中。
“王上受长公主蛊惑,执意议和,枉顾老臣的建议,老臣只能来找长公主了。”
“姬无心不是能受蛊惑之人,方长老怕不是自己受了谁人的蛊惑,一直视我为敌。”
方长老笑了两声,神情却不无狠厉的看着她。“长公主,小心了。”
说着,方长老已经抽出腰间长剑,向非澜刺来。剑招式式将她逼向山崖的方向,她只能移动到栈道之上,卿乐山庄的地势她不了解,更何况崖外黑不见底,若是跌下去,必定是一命归西了,而方长老一心要在这里了结她,招招都是致命的死招,更是无法分心。
而夜色太沉,淳于非澜并没有发现,卿乐山庄的栈道护栏并不如浮月山庄的那般坚固,竟都是些破败的朽木,方长老一剑杀招刺向她的脚踝时,她飞身而起落在栈道忽然的木桩之上,本想借力飞向园子中,却不料脚下的木头一松,她脸色忽然变白,整个人便和松落的木头一起向下落去。
临危之际,非澜袖中飞出三根银丝,飞速缠绕在栈道上的三个木桩上,她知道这个木桩不稳,便将自己的重量分在三个木桩上,险险的悬挂在栈道外,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深谷。
“长公主,你可知道为何,我对你一定要斩尽杀绝?”方长老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非澜脸色苍白,紧紧抓着银丝,血从紧握的手中一滴滴滑进袖中,“因为……如沁是我的师妹,她背叛师门,还为敌人生下孽种,你,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上。”
非澜震惊的仰头看向方长老,那张苍老的脸上,满是报复之后的快感,他拔出一支锋利的匕首,轻轻一划,银线断了一根,非澜吃痛的皱眉,看着剩下的两个木桩更加岌岌可危,冷笑一下,“原来是俗套的求之不得便要毁了的故事,有你这样的师兄,母亲怎么能不背叛师门?”
方长老对她的嘲讽挖苦面无表情,抬起手,寒光一闪,银丝又断了一根,非澜猛地下坠,剩下的一根木桩开始慢慢倾斜,她闭上眼,在那生死的一刹那,脑中浮现的,竟然还是那个男子的脸,或笑或怒,耳边忽然响起他那时的话,“毕竟,要好久都无法相见了……”
银线缠绕着木桩掉落,非澜也一起落下去,眼角清泪飞洒在上方,这样也好,她不用再打理自己心里那些乱成一团的矛盾,挣扎在他们男子的乾坤之中。
飞速的下落中,意识渐渐模糊,周身被夜里的露水渐渐打湿,恍惚间,她感觉到好像自己忽然被温暖和柔软包裹,转眼又似乎变成寒冷,然后,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卿乐山庄中,淳于意和司卿柔,夜辰之三人,面色凝重的坐在议会的听风阁中,此时已过了子时,三人却没有丝毫的睡意,北辰,苍兰的禁卫层层守着这个屋子,而山庄之内灯火通明,侍卫们举着火把聚集在后山的山崖边上,正在准备下去搜索。
方长老被五花大绑的关在地牢之中,就在不久前,他以为自己悄无声息的杀了淳于非澜,却不料在淳于非澜跌下去的那一瞬间,眼前忽然闪过一个黑影,等他看清之时,便看到姬无心也一同跳下了山崖,与淳于非澜一起消失在了山崖下的黑暗之中,速度太快,连守在暗处的影卫都还没有来得及出手。
影卫将方长老押回了大殿,淳于意勃然大怒,夜辰之命人将方长老关押,准备先去救下姬无心和淳于非澜,再来处置他。
“若是皇姐有何万一,孤定会叫苍兰国军,血洗北辰的每一寸土地。”淳于意放下此言之后,便一言不发的坐在听风阁等消息。
司卿柔脸色亦不好,整个人仿佛重病了一般,虚弱呆滞的坐着,夜辰之安排了人去山崖下寻人之后,冷静的说,“王上对这山庄前后的地形十分熟悉,并且武艺高强,医术也超绝,他既然一起下去,必然是有把握的,淳于国主且耐心等着,我相信……长公主必定安好。”最后一句话,是花了很大的力气,他才说出口的,山崖之下黑沉不见底,姬无心有多少把握能救她……他了解这个弟弟,在姬无心的心中,或许天下大业,根本如同草芥,他之所以成为国主一步步为天野族打算,只是为了完成母亲花云清临死前的意愿罢了。
他们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身为哥哥的他,从小便习惯了承担责任,而花柃,心中自有一套天地,就像如今,若是换做是他,哪怕再想要救非澜,也不会随着她一同落崖,因为他身后的家国天下,不允许他出任何事,而花柃会为了她,抛弃天下,背叛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