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版电影《笑傲江湖》里，有句经典的台词：退隐江湖？你怎么退隐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争斗就是江湖，你躲得过吗？
这句话放在现实中是相当贴切的，以邹凯的了解，所有的机关部门还有企事业单位，包括私营企业，只要有利益的分歧，就一定会有争斗。
邹凯看出来了，这两位开口的彼此肯定不对付，最早开口劝他抽烟的那个，也许就是反对贷款给他的，所以一开始就从言语上挤兑他。
“不知几位领导如何称呼？”邹凯笑着掏出了自己的香烟，他的香烟是从南方带回来的好烟，有几个靠的近的小领导，看了一眼，眼睛就亮了。
归根到底，乡镇上一个储蓄所的小领导，还能有多大的格局，多大的见识，好烟也没有抽到过几次，看到好烟，就有些眼睛发亮了。
邹凯上前，先给那位帮他说话的领导让了烟，接着就按照座位次序发了一遍，这样转了一圈，那个开口挤兑他的领导，刚好是最后一个拿到烟的，对方大概是不舍得错过这样的好烟，冷哼了一声，还是接了过去。
“不抽烟身上还装着烟啊？”对方点上烟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在邹凯老家豫省这边，发烟也是有讲究的，第一根烟要让给屋子里地位最高的，如果不知道屋子里的地位悬殊，那就从门口让起，或者从身边最近的人让起。
像眼前这种情形，邹凯看到座位的排列，就知道那位开口帮他的领导是地位最高的，当然要从他发起，其实按道理说，应该再发对面，不过他看到会议桌不小，就干脆绕着会议桌发了一圈，这样顺序下来，挤兑他那家伙就刚好是最后一个拿到香烟的。
这也算是他一个小小的报复，对方还不能发作，因为这也是符合规矩的，对方要是开口责问，不仅没面子，还显得自己不够大度。
可是他不开口，就要吃这个闷亏，因为这个圈子是很有意思的，有些时候细节就代表面子，面子上被人给夺了，就会被人背后当笑话说起来。
对方要是真的想要挽回面子，刚才就不应该接邹凯的香烟，可是偏偏又没有那个魄力，馋这种南方的好烟，渴望战胜了理智，所以对方也只是冷哼一声，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刁难邹凯，接烟倒是没耽误。
“生意需要嘛，不抽烟，遇到领导也要让一根的。”邹凯又不是脾气不好的毛头小伙子，才不会一句话就被惹毛了，笑嘻嘻的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方国庆也赶紧过来帮忙介绍，那个帮邹凯说话的姓严，是储蓄所的正所长，刁难邹凯的姓朱，是副所长，只是严所长的岁数比较大一点，头发花白，明显到了快要退休的年纪，至于其他几个领导，邹凯没怎么记，毕竟他们都没什么存在感，也决定不了事情的走向，他们来这里开会，也就是充个人数。
开会充人数，也是基层管理的一大特色，特别是有风险的事情，一定会有集体会议举行，最后也许还要所有的人投票表决，并且记录下来。
因为一旦出现有风险的事情，让某个领导来拍板，那都是不太可能的，如果是有魄力，有野望的领导还行，因为人家愿意承担风险。
而大部分情况，在面对风险的时候，就是大家集体表决，大家一起同意的话，真的出了事，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掉，上面真的要是追究处理，看到那么多人集体做出的决定，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处理了。
这也算是官场的一种生存之道，风险分摊，富贵险中求不假，问题是总要准备一条退路。官场中人是很害怕犯错误担责任的，因为一旦犯错误，担责任，就会导致前途无望。
至于为什么严所长愿意支持邹凯贷款，而朱所长不愿意，邹凯大致也明白了。严所长快退休了，这个贷款办下来的话，这是他人生政绩的最后一笔，算是个圆满的记号，要是能再让职称升一级，他也能够多拿一些退休金，过自己的清闲小日子。
至于朱所长不愿意，是因为贷款办下来，后面清理账务，追讨贷款，等到严所长退休，那就是他的事情了，要是他到时候追不回来，那就是他职业生涯的污点，可是影响评职称和晋升的。
这不是危言耸听，更不是天方夜谭，有很长一段时间，基层的管理都相当的混乱，任期内的领导只管挖坑不管填，就像邹凯老家搞什么经济项目，长毛兔，种杜仲树等等这些，都是前任领导搞事情，到任期结束项目就黄了，后面继任者只会推到重来，根本不会继续搞。
同样的，不管是公款吃喝打白条，还是像储蓄所搞贷款，都是在任的时候放出去完成任务，后面的接任者反而要担责任去追款。
其实站在朱副所长的角度考虑，人家的确应该反对，现在贷款出去，功劳让老严拿了，回头钱追不回来，锅他来背，这换谁都不会同意，除非是傻子。
按理说，邹凯最应该的是个跟他搞好关系，只要哄他开心了，这个贷款项目就算是成了，而且按道义讲，人家朱副所长可能回头要担责任，给人家一个交代也是必须的，这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哪怕规矩和情感都应该是这样做，邹凯还是不能跟朱副所长拉近关系，站一条线上，这是谈判场的技巧，你必须拉拢跟你利益天然一致的一方，而跟你利益冲突的一方，哪怕按道理和道义，都需要补偿，那也不能在当场吐露半个软化的字。
商场永远都是成人的游戏，不能以感情和冲动用事，不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更不能用小孩子那种世界非黑即白，非好极坏的思维去做事，只要不触犯法律，在合理范围内你就只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为自己的利益发声，而不是去考虑公平公正。
邹凯只是脑子一转，就知道了严所长和朱副所长不对付的关键点，更知道自己想要通过这次考验，就必须拉拢严所长，给他输出弹药，让他有办法堵住严副所长的嘴巴，那么这一次的事情就算是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