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一个名字,你就是你朱五四,他就是他陈二狗。那个时不时出现在上官恨面前的古怪老翁说,名字其实就是一种咒,也是一种束缚。
你不信?那当别人喊你的名字时,你是不是会应声?是不是在他想喊自己什么事?所以,他们喊你的名字就是在念咒语啊。老翁“嚯嚯嚯”地笑道。
对于阎王爷来说,名字代表着一个个不同的编号,黑白无常抓人时就是拿着编号去对脸。不然你以为阎王他老人家怎么分得清要抓的是不是你?
对于寻常人而言,一个名字也许就是一个身份,究竟是名字成就了人,还是人让自己的名字响彻天下呢?并不好说。
不过今时今日,一般人看来,“上官焱猇”这四个字就代表着虎眼刀狂,“陆九年”这三个字则代表着世家第二人,而自清晨起便开始教授上官恨刀法的“郭松”,这两个字代表什么呢?上官恨可能会回答:老师!
虽然焱猇正式将他纳入自己门下,还赐予了他姓名。可上官恨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老师,其实是焱猇座下的第九入室大弟子郭松。很多年以后,无论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上官恨还是会由衷地感谢这位把他领入“刀”路的启蒙老师,当然了,他更应感谢幕后的陆九年,没有他的安排嘱咐,郭松岂会教授他刀法?
虽然郭松在世家之中并不能算作是第一流的刀客,也不像大师兄陆九年以及一直隐藏自己的五师兄常东景一样是精于计算的好手,但他却是整个上官世家里最好的教头,也可能是东境武林中最好的老师。因为他有着别人难以复制的两大特质:第一,一视同仁;第二,因材施教。
一视同仁不是说他不会对这个被世尊赐名收为入室弟子的乞丐疯刀客另眼相看,而是说他像对待每一个普通人一样指导上官恨最最基本的东西,从拔刀的姿势到虎眼刀狂的“虎啸十三斩”,他都要上官恨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地学。也许上官恨并不习惯郭松所教的拔刀姿势,也许上官恨更适合学“刀狂逆斩”而不是“虎啸十三斩”,但是,他必须都学一遍。因为在这个世上,做一件事若有什么捷径可言,那莫过于循着前人的足迹步步向前,纵使这些经验并不适合学习者,但他也可以从中了解别人都是如何用拔刀用刀的,进而知彼知己找到克制的方法,更找到属于自己的刀之路——这就是郭松的一视同仁。
至于因材施教嘛,说简单了就是在学习前人经验的基础之上,教授最适合上官恨的刀法。可上官恨最适合什么样的刀法呢?郭松还在观察思虑之中,虽然他有着远超常人的力量、速度与耐力,但是也许他更适合某种轻巧的而非靠一下一下使劲砍杀致胜的刀法呢?
也许,我们可以通过实战找到最适合你的刀法!郭松心想,不过他没有说出来,他让上官恨优先练习拔刀:“只要拔刀的那一下,你比其他任何人都快,那你肯定也会比任何人都更快地砍下去。”
于是整个上午,上官恨都在拼命地拔刀,收刀、拔刀、收刀。以至于粗头粗脑的老四邓鼎路过见到时,还忍不住看了一会儿,他刚想打断上官恨,却被拿着馍馍回来的郭松拦住了。
就这样不停地练习,上官恨忘了烈日的暴晒,错过了午饭时间。郭松也没有去提醒,因为他知道连续性的难能可贵,同时他也开始感慨,世尊也好,大师兄也好,他们看人的眼光果真是准,这个让人生厌的汉子可能真的是个万中选一的刀中奇才。
就看人的眼光这一点来说,陆九年确实是位好伯乐,他自己也颇为得意,所以他相信今天自己选的人同样不会有错。这会儿的他已经亲率霸刀盟弟子们赶赴华江府前的擂台旁,应怒海帮陈通之邀,他们将进行一场五对五的比试,以决定东境霸主地位。
这场焦点战己方出场的人选,他早已定下了:老十“断肠刀”方啸风打头阵,十三“玉面狼君”郑天青第二个登场;关键的第三场天王山之战,出阵的会是十一金大鹏,此人的刀法深得焱猇与陆九年赏识,派他出战可谓对胜利势在必得;唯一有点犹豫的是第四战,是派老七向戎呢?还是让最年少的郭喜上场?论刀法、论实战经验,向戎处处胜过郭喜,但后者这几年成长迅速,独有一股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架势,还有一点,他毕竟是自己心腹郭松的弟弟,陆九年起了私心,让这个少年人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擂台上出战,输了大不了自己去宽慰他几句让他继续努力,赢了却可能会让这个少年人飞快地成长起来;当然了,事关上官世家的利益与面子,陆九年还是十分谨慎的,他有一张王牌,即便前四轮打个平手——他认定方啸风、金大鹏二人断不会败——还有最后致胜的人选,昨日他已经派手下前去通知了,这会儿想必那人快到了。
擂台的对面坐着怒海帮的人马,当中主座自然是第一元老天罡掌苏海鹏,他身后赫然耸立着那四个始终面无表情的丑脸怪人,而胖子帮主林斩端坐在其右手边。陆九年的老对头陈通则站在林斩身旁,其余如海天怪叟杜阔、异法大师赦祸等人也悉数在场,唯独少了二尊之一的林海流。
主席台之上,除了以昔日兵门门主叶鹰为首的东境武林元老主持比试之外,还端坐着另外三人,连一向自视甚高的叶鹰对他们都颇为恭敬。原来这正是林通战书之中提到的金标会三大护法长老,目光精矍一派雍容气度的,是出现在那日览月楼酒宴之上的星护法梁雨时;眉毛奇长双耳垂肩的年纪更长者,是月护法应照天;不过这三人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居中的日护法,此人极为高大,端坐在紫檀椅上仍同常人一般身高,又如竹竿一般瘦削,那袭黑色长袍穿在他身上,就有如挂在空架子上随风飘扬的宽布,更让人惊悚的是,他有着一头皓然白发,隐藏在垂下眼皮底的一双眼睛,不时透出锐利阴狠的光芒,使得那张瘦骨嶙峋的脸孔,散发出不可小觑的威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