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有认真回答我,来此究竟为何?”在前面引路的陆九年时不时问刀客一些话。
刀客没有回答,那个救治过他的古怪老翁似乎又出现了,他依然藏身黑暗,将臀部靠在门廊壁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如同前几次侥幸逃生之后他的思索一样,上一回被淮域高手重创之后,他又开始问自己,为什么对方可以打败自己?
这个时候,用蛛丝替他缝合了伤口的老翁说话了:“想变得更强么?嚯嚯嚯。”
是啊,想变得更强,想砍翻那些强者,可是到底如何变强呢?
“力量再强,若无适当的武学辅助,只是空有蛮力。动作再快,也需要合理的运用,不然跟无头的苍蝇又有什么区别呢?”
武学?武学是什么?可以让自己变强么?
“去找个师父吧,嚯嚯嚯,学会他的招式,掌握他的武学,吸干他的灵魂,最后砍翻他。”
去拜师学艺吗?那个砍翻他的淮域高手也问他出自什么门派,可是他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的指教,那些弱者凭什么教他。
“嚯嚯嚯,你太小看他们了,太小看了。这些人,他们狡诈,他们虚伪,他们自私,比你坏上一万倍,你要懂得从他们身上学会狡诈、学会虚伪、学会自私,这些,比刀法武学更重要,当你学会这些的时候,你就是世间无双的强者了,嚯嚯嚯。”
那么,去找哪个人拜师呢?
“嚯嚯嚯,知道虎啸山么?听说那里有个叫虎眼刀狂的焱猇,嚯嚯嚯,他跟你一样,也是用刀的呢。去找他吧,去找他吧,你的生命将因他的出现而完全改变,他也会和你纠缠到死的。嚯嚯嚯。”
哪怕不是江湖中人,这个时候也听说过上官焱猇的名号。刀客当然也知道,甚至在他年岁还小的时候,他就听说过有一个长着一双虎眼的刀客,很强很狂,虽然他很快忘了此人叫什么名字,但一直总觉得什么东西卡在心里,如骨鲠在喉,当他从老翁口中再次听到焱猇两个字的刹那,他立即就想起来了。是这个家伙,一定要杀了他,只有杀了他才能变强。
“嚯嚯嚯,别着急,现在的你可能连焱猇的面还没见到就被干掉了。要杀他,就先拜他为师吧!”
拜师?老翁的话似乎没错,可先不论拜不拜师,他连怎么找到焱猇都不知道,这里离虎啸山颇远,他穷困潦倒没有路费不说,现在大伤初愈,一条腿还没法完好地走路,着实无法前往。
“嚯嚯嚯,吾人再送你一程。”说罢,古怪老翁伸出脏兮兮的右手,口中念念有词,竟引来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他再念一句咒语,落在他手背上的蝴蝶又慢慢变大,大到竟然可以载着刀客一路飞往虎啸山。
——“我,我想变得更强!”刀客回答陆九年道。路边黑暗中的老翁突然又不见了。
“那不如就拜在我霸刀盟门下,世尊的刀法举世无双,得到他的指点,你一定能成为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强者。”
“霸刀盟?”老人正是让他拜名为上官焱猇的人为师,虽然还没见到此人,但方才与那个少年的一场恶斗已然让他起了兴趣。那个看起来瘦削软弱的公子哥竟然充满了力量,而且一把长剑运用得无懈可击,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甚至于差点一剑刺穿他的喉咙。
“没错,这里就是霸刀盟上官世家总坛!”
终于走出了这道长长的门廊,陆九年站在阳光之下回过头来,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他前方延伸的白石走道横跨整个万人教场,尽头就是通往登云台的石阶。沿途一列列黑底镶金字的霸刀盟旗号,刺目威武,无风自飘。两行排开的门徒,抱着胸膛而立,个个腰杆挺直,威风凛凛,没有一个不是刺青刀疤,身经百战的样子。
刀客抬起头,竹笠下的眼睛,头一回仰望这个世界。远处高高耸立的正是东武林最高之处——登云台,那么高那么远,对比之下,连这个陆九年首席大弟子此刻看起来都显得十分渺小。
“阁下觉得如何?”九年又问道,他从未露出哪怕一丝一毫厌恶或是畏惧刀客的眼神,他既客气又耐心。可刀客并不喜欢此人,他隐隐觉得,这家伙跟那个救过他的老翁一样,身上有股令人厌恶的气息。
“我只想拜强者为师,你口中的世尊够格么?”
“哈哈哈,世尊刀法绝对是天下无双,远远胜过我等。”陆九年终于放声大笑道。
“比刚才的人如何?”刀客确实很好奇,方才的那个少年明明看起来很弱,却打得他几无还手之力。
“刚才那位正是世子,得世尊亲传刀法,更独创了江湖闻名的左手剑法。如阁下方才亲证,实力着实不可小觑吧?”
刀客没有说话,那个少年的腰很细,肩很宽,一身紫衫很合体,佩剑上镶着闪闪发光的宝石,剑穗也是紫色的,想必是搭配衣服而做。
“他穿衣服很讲究,练功夫也很讲究,不过呢,只要你随我进入霸刀盟学习刀法,我保证下一次,也许你…”陆九年在刀客面前缓缓踱步,声音也越来越低,终于走到他身边,附耳道,“就能砍翻他了,砍成一截一截。”
正当陆九年一心劝靠刀客加入刀盟之时,自登云台一面,来了十数条大汉,正是焱猇座下的入室大弟子。这些人,或是如那些少年门徒一般,早就拜在焱猇门下,跟随焱猇一路开创霸刀盟盛世之局;或是一心提升刀法,半途带艺拜焱猇为师;更有甚者,是为荣华富贵,为霸刀盟的强大势力,背弃出卖师门,转而投靠焱猇的。
如今这十七人不仅早已成为名声在外的刀客,更成为焱猇座下独霸一方的台面角色。其中,大弟子陆九年已经成为霸刀盟内外的总管,全权负责世家事务,他本是绿林之中的草莽,被焱猇所败之后投入其门下,而后一步一步登上帮内首席的位置。此人在门徒逾万的世家之中,名声颇望,甚至大有取代焱猇嫡长子上官云飞成为盟主继承人的态势。
“九年大哥,此人就是来世家捣乱的疯子么?你领他进来做甚?”说话的是老四邓鼎,一个粗头粗脑的汉子,使一柄关公大刀。
“听说,方才他与上官——世子过招了,想不到竟然还能活到现在,有来历嘛。”郭喜是年纪最轻的入室弟子,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语气与面容一般稚嫩。现在正随二师兄秦佰、三师兄史九龙四处征伐,剿灭不服世家的门派,今日是特地赶了两昼夜的路回来朝拜焱猇的。
“废什么话,让我动手了结了他还是。”话音刚落,一条个子奇高的汉子已然抽刀冲向乞丐刀客,此人正是排名十三的玉面狼君郑天青,玉面是说他天生肤白清秀,狼君而非郎君,皆因他无恶不作,尤爱毒害妇女,是个十足的衣冠禽兽。
来了么?刀客右手握住腰间残刀,正待接招。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