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想开点，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哪能没点绿，就算不为这个家，也得为你才七岁的孩子想想。”
“老秦你得振作，又是车贷房贷，又是孩子学费的，你入行也十多年，再找份工作简单。”
“老秦要是没啥事儿，我就先撤了，你嫂子在家催我呢。”
“……”
看着朋友起身离开，秦自牧忍着苦楚，没有挽留，没有软弱的求他多安慰几句，只是安静的目送他离开。
独自一人坐在大排档门前的秦自牧，再次将杯中酒喝完，默默的起身。
生活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十三年如一日的加班工作他挺住了，每月四千二的还贷他挺住了，妻子的蛮横无理他也挺住了，因为他是男人。
不能因为工作太累去辞职，不能因为车贷房贷太多去逃避，更不能因为妻子无德便离婚。
他今年三十七岁，早过了肆意妄为的年纪，所以他挺不住也要挺。
可是突然有一天，任劳任怨干了十几年的公司辞退了你，就连妻子也红杏出墙，扬言要和你离婚。
这一刻秦自牧真觉得自己有点挺不住，扛不动了！
天边被一团漆黑如墨的乌云遮蔽，雷声炸响，雨点骤落。
站在街上的秦自牧，仰起头盯着头顶的那片天，任由雨水拍打在脸上。
此时不远，街边的门店响起了Beyond《冷雨夜》。
“任雨洒我面难，分水点泪痕，心更乱愁丝绕千百段……”
听着听着，心如死灰的秦自牧突然放生嘶喊！
“贼老天！有本事你劈死我啊！”
咔嚓！
轰隆隆！
一道惊雷，起于天际，垂直而下，不偏不倚刚好击中秦自牧。
……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恢复意识的秦自牧疼的要命，脑袋晕的像团浆糊，只觉得全身发冷。
“大概是死了吧，那么大一道雷劈下来神仙也得死。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心里刚想完这么一句话，一声爆喝在耳畔响起。
“秦自牧！让你回答个问题这么难吗！！”
意识如旋涡自转迅速恢复，扩散的瞳孔重新聚焦，扭头看过去，秦自牧意外的发现，自己的高中班主任杨军胜正怒目而视的站在身侧。
不自主的秦自牧张嘴说道，“老杨你啥时候死的啊！”
意外是肯定的，因为去年回县城老家，知命之年的杨军胜身子骨依然硬朗。
然而本应是两个死去的人，再平常不过的打招呼，却引来周围一片哗然与哄笑。
随即杨军胜就像是被雷击似的，双目怒睁如炬，头发根根竖立，抬起手不停的戳着秦自牧的脸。
“迟到早退，无故旷课！调戏女学生，在校早恋！秦自牧我早晚要被你给活活气死！”
轰的一声！
秦自牧整个人呆住了，因为近在咫尺的班主任杨军胜是如此的逼真，逼真到他含有血丝的眼球，逼真到他因为激动而胡乱喷溅的口水，最最逼真的还是他那一口浓郁到让人作呕的大蒜口臭。
不对！
这不是地府！
顾不上理会指着鼻子骂他的班主任，秦自牧眼神略过杨军胜一眼就看见了他身后满满一教室的同学！
时隔多年其中大部分人秦自牧连名字都叫不上，可每当看到熟悉的人，他的心便会猛的跳动一下。
竟然重生了！
熟悉的老师，熟悉的同学，熟悉的座位。
听着教室外的叽叽喳喳的鸟叫，感受着正午阳光照射在身上的炙热，秦自牧就像一个刚刚找回最最珍爱的宝贝一样，摸着自己的课桌慢慢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泪水便打湿了眼眶。
被老板辞退，被妻子出轨，他心灰意冷的想要寻死，老天爷终究还是可怜他！
这才让他重活一世！
想到这里，秦自牧心中的郁结逐渐解开。
直到这时，他才腾出功夫正眼打量面前这位许久不见的班主任。
秦自牧刚才这些反应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在外人看来，尤其是当班主任杨军胜看到他眼中的泪水，心想这孩子总算没有坏的太彻底，说他两句还知道自责愧疚。
不过刚刚泛起的同情心，一想到秦自牧这次的摸底考试的成绩，杨军胜的表情便又一次沉了下来。
没办法，秦自牧第二次摸底考成绩太差劲，眼看再过俩月就要高考，杨军胜想着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秦自牧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什么问题？”关于这一幕前世肯定是发生过的，只不过十几年过去没人会记得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课上，老师问了你一个什么问题。
所以秦自牧便反问了一句。
这不问还好，因为秦自牧刚才的反应，已经让杨军胜心软了，态度也缓和了。
可他这一弄，明显就是继续在和他作对。
杨军胜心里的火气腾的一下再次燃烧了起来。
“我问你，你这次摸底考试考了多少分！”
“哦，我想……”我想想三个字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一只小手，在课桌下面小心且快速的拽了拽他裤子。从裤子被捏起来，且期间感受不到任何外物的触碰。
秦自牧便知道是同桌贾梦晓用两根手指尖做出的行为。
刚跨过千禧年，这个时代的男女同学关系，不容丝毫逾越，更不允许半点的身体接触，就算你扯人家女生一下辫子，都有可能会被喊一声流氓。
是的，这是一个你写封情书就会被誉为调戏女生，且会被叫家长的纯真年代。
这个年代挺好！
487！
一个翻开的笔记本，一个被蓝色圆珠笔圈起来的数字，一不小心被贾梦晓撞过了课桌上的三八线。
“四百八十七分！”
“你还知道你考的是487不是687啊！可你知不知道你这点分别说重点大学，你就连大专都上不了！我知道你父母在县城开饭店，可你自己不努力，难道毕业以后回家当跑堂当厨子？”
说到这杨军胜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再过两个月就要高考了，努努力吧！最起码五年后十年后回忆起来自己不后悔。”
秦自牧认真的点了点头。
挥挥手让他坐下，杨军胜拿着语文试卷重新回到了讲台。
“大家把试卷都拿出来，这次出错率最高的还是文言文翻译这块，之前我怎么和你们说的，碰到这种题要句句落实，字字翻译……”
重新坐下以后，秦自牧轻轻呼出一口气。
试卷是找不到了，或许是丢在了家，也或许是藏在某本书的某个角落。
秦自牧也没去找，反正跟前摆放着一大摞习题资料挡的严严实实，现在他需要时间冷静，更需要时间来平复心情。
“秦自牧你试卷没带就先看我的吧。”
随即一张试卷再次横跨于三八线之上。
秦自牧下意识想说声谢谢，可一回头，却看到贾梦晓的视线早已锁定住了讲台上的老杨。
看着贾梦晓专注到心无旁骛的听讲，秦自牧再次露出了发自心底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