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依在头痛欲裂中醒来,用手抚了抚额,隐隐还在发热,难怪身子滚烫滚烫的。胸中也不乏沉闷之气,突然咳了一下,竟咳出一口黑血。
夏冬还没来得及高兴,看见这一幕快吓坏了,赶紧扑上前抱住苏卿依,“小姐,你怎么了!”
“无事,别担心。”低低回了一声。
苏卿依只觉得胸腔中似有无数团火在烧,俞烧愈烈,将五脏六腑都快灼伤的疼。心道,好厉害的毒药,伪装成是自己病死,而无半分中毒迹象。
或是中了毒,刚醒来心理波动大了些,眼前一黑,苏卿依竟又晕了过去。
中间醒了晕,晕了醒反反复复,清醒的时长却越来越短,昏迷和吐血的次数却越来愈多…
将军府居然不曾派来一名大夫,只派了一名据说善医的老婆子来看过几次。苏卿依冷笑道,“什么善医的老婆子,此人明明是府中负责养花的。擅长医术?我竟不知这将军府中人人如此多才。”这病情越来越恶化,果然善医是假,看查情况才是真。
看来有些人急不可耐的在等着她加重病情。
胸口又刺痛了一下,疼得险些晕了过去。接过夏冬接来的一杯水,端杯子的手竟然都抬不起力气。
苏卿依心中作痛,知晓自己并没有几日了,拉过夏冬,“架子顶上的箱子里应该还有一些银票和房契,那些他们不曾发现的。你明日便借口要外出给我买东西,拿出府别再回来了。现下时候,他们不会为难你。”
夏冬哭道,“我不走,小姐在哪我就在哪!”
苏卿依心中一暖,虚弱笑道,“我这般样子已经自顾不暇了,我不能让你步春秋的后尘。他们想锁住的人只有我而已,何况今时不同往日,已无人替我做主。你找个机会逃了,他们此时不会看管很严。”
夏冬哭成泪人,“小姐待我如亲人,我怎么可能抛下小姐不管,我不走。”
苏卿依正要说些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两个侍女的说笑声。“今日可是大喜事,咱们却得来给这院子送吃的,也不能去前院凑凑热闹,真是衰气。”另一侍女道,“我可听说今日进门那位表小姐虽说位分是姨娘,可今日的阵仗可不比屋里那位将军夫人当年大婚时的声势小呢,看来是个极受宠的。”
原先那个声音尖细一些的侍女又道,“呸,还将军夫人,你可曾听说哪位正房夫人是每日被锁在屋内,日日吃这清汤寡水的?照我看来,指不定屋里那位是犯了什么大错,被抓住把柄惹得将军生厌。”
旁边那侍女笑了几声,“那倒是,可别是偷汉子呢。将军在外征战多年,谁知这位可曾偷摸做过哪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只怕将军夫人的名头不久便易主了。”
顿了一下,又阴阳怪气道“更为精彩的是,这新迎入府的可是这屋内的亲姐姐,果然姐妹情深。”她们又说了几句什么,但是苏卿依都听不进去了。耳边嗡嗡的重复着,“今日新迎娶那位…”
难怪苏云依之前急急来给她灌药,一来可以在府中立威,二来毒垮了她的身子,好早日扶正夫人之位,三来还能在钟无离身边吹吹枕边风,流一流眼泪,反正此时也无人敢出去乱说话。颠倒黑白又怎样,无人会替她伸张了。
苏卿依扯了扯嘴角,眼泪无声滑了下来。
夏冬听到外面的话语,气得骂道,“贱蹄子!你们在外面胡说什么!我家小姐行的端坐得直,有什么错你让你们那新主子来说道,少在这说风就是雨的!滚!”,两个侍女也不敢多言,匆匆把食盒交给门口的侍卫就悻悻的走了。
苏卿依的心还是久久无法平静。心痛得无法呼吸,仿佛有一只隐形的大手在撕扯着自己的心脏。夏冬跺脚恨恨道,“将军到底还是不是人,竟这般作践小姐!我去找他说道!”
苏卿依拉住她,摇摇头。此时心下剧痛,已经分不清是因为中毒,还是因为对钟无离的情感在作祟,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脸上也早已布满了泪痕,心下思绪翻涌,急急吐出一口黑血。
外面果然远远传来了吹锣打鼓和一些宾客的声响,看来是礼成了。苏卿依绝望的苦笑,眼角又滑落一滴泪,我如今竟活成这般任人宰割。
情绪翻动加速了毒速的流转,心脏的疼痛不断加剧,痛得脑子都跟着嗡嗡作响。苏卿依急忙捂住胸口,撑在床沿大口喘气,夏冬上前扶住苏卿依。
这时,房门打开了。苏卿依眯着眼看向外面,屋外果然张灯结彩,红光满天,连她这清荷苑都不例外。
自嘲的笑了笑。
钟无离携着苏云依一袭喜服走了进来,呵护备至,仿佛她是他的珍宝一般。苏卿依迷离的看着眼前,真像一对璧人。
突然一纸休书落下,“苏卿依,要不是你丞相府嫡女的身份,你以为我会娶你?”
苏卿依心早已痛到没有了知觉,“什么?”
钟无离面无表情道,“不过一枚棋子,任务完成了便也圆满了。那我不妨再告诉你,你当年求我帮忙,但丞相府的罪证都是我交给皇上的,我怎会救?”
苏卿依不敢置信的看向钟无离,“丞相府也是苏云依的家!!”
钟无离揽过苏云依的肩,心疼道,“云儿在府中备受欺凌,我自然要替她讨回公道。”
备受欺凌?
只怕是苏云依眼热她这丞相府嫡女身份吧,毕竟丞相府是她最大的靠山,娘只是一个普通人家,早年与父亲相爱在一起。
只有除掉她的靠山,才能毫无阻碍的除掉她。
苏卿依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些关于上一辈的消息,苏云依虽也是丞相府小姐,但却只是一个庶女。她娘姜姨娘的娘家如今已是尚书府,只因她娘是庶女当初才会嫁给爹为妾。据说当时姜家老太爷还只是户部的一个五品官。由于娘家世不显,成婚三年也没生下孩子。祖母加上朝中官员利益纠葛,爹便纳了姜姨娘。姜姨娘嫁进丞相府后,娘家凭借丞相府在朝中站稳脚跟,竟要求父亲休妻将姜姨娘扶正?爹自然是不同意,后来不了了之。
简直是丧心病狂。
一旁夏冬目眦欲裂的想冲过来与他们同归于尽,近身时苏云依假装被夏冬推倒在地,钟无离拉起苏云依,眼神如刀射向夏冬,对木炎道,“拉出去杖毙。”木炎似乎心有不忍,但仍然照做,“是。”
苏卿依瞳孔大张,“你!!!”尚未说完就吐出一口血,脑子的嗡嗡响更甚,但却无力到说不出话来,只能红着眼眶死死瞪住钟无离和苏云依。
钟无离继续挑眉道,“你本可以安然做着你这将军夫人的位置,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折辱云儿,还端主人架子,至今仍这般分不清轻重。”言罢,身旁的苏云依顺势楚楚可怜道,“不怪妹妹,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来看她,但我那时真的很担心她,才来不及细想这许多,她毕竟是我的亲妹妹。”钟无离把她揽在怀中,心疼道,“怎能怪你,都是这毒妇,实在是嚣张至极。”
苏卿依仰天大笑,眼泪止不住的滑落。亲妹妹?毒妇?
钟无离皱眉道,“你笑什么?”苏卿依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要马上被撕碎般,生生将一口腥甜咽回去。斜眼看向钟无离,用仅残的一口气一字一句道:“你非良人。”我该死…
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憋不住口中腥甜,喷出胸腔里一直努力压制的血。眼中止不住的泪,带着无尽悔恨离世。
若有来世,我定不会爱你。
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