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虎比谢翡高,他低下眸子看了一眼谢翡,把地上所有的牌子一一捡起,走向李华。
月光清亮。
两人的影子盖住谢翡半个身子。
谢翡算是看明白了,怪不得王大虎这样的直脑子会想起来同自己合作,原来是李华指使的。
可是他想不通,李华与王大虎,什么时候变成一条船上的人了?!
李华十分满意谢翡的表情,那种被亲友背叛的疑惑、愤闷与无奈。
谢翡不理会他,直勾勾地看着王大虎:“大虎,我想听你说。”
王大虎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李华轻笑一声:“哈,王大虎是个武学人才,何必和你一个废物称兄道弟?”
谢翡退后了几步,身后凉飕飕的悬崖风一阵一阵地刮着。
李华看着走投无路的谢翡,心中冷笑,他冲王大虎喊了一声:“大虎,拉住他!我今日一定要把老头的内力全抢回来!”
谢翡拔出腰间的匕首,月光下反照着寒意:“来试试呀,我就不信你们的拳头有我的刀硬。”
王大虎与谢翡一向交好,如今却要拔刀相向。
两人不免心寒。
王大虎扬了扬下巴:“谢翡,你不会真以为,我怕你那把小破刀吗?我有的是金疮药。”
谢翡想起方才还为他擦药,心中更冷了一重:“好,那你俩也得有命用。”
王大虎与谢翡在悬崖上打斗,虽说谢翡内力空空,但在招式上,丝毫不逊色于空有蛮力的王大虎。
李华却犹如一位看戏人,双手环在胸前,饶有趣味地看着前面两人打斗。
后边是悬崖,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谢翡脚底踩到石子,往后倒去差点掉入悬崖。
幸亏王大虎手疾眼快,将他又拉了回来,趁谢翡不备,抢了谢翡的匕首。
谢翡莫名感觉有一丝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王大虎的刀就抵在谢翡的喉头,如同谢翡之前用匕首威胁别人那样。
李华走上前了几步:“废物,不想死就乖乖坐下,我拿回内力,还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谢翡的喉头动了动,锋利的匕首在刮出一条细细的血痕。
“拿回?你要不要脸?这是你的吗?”
三连灵魂发问,李华表情有些不自在。
李华左手推开王大虎,匕首落在地上,右手则掐住谢翡的脖子,怒目圆睁:“你以为在你体内就是你的吗!废物只会浪费!”
谢翡脸憋得通红,硬生生得挤出几个字:“那也不是你的!”
李华可怖一笑,奸诈诡异,他缓缓松了手:“我得不到,那你也别想享有,后边就是万丈悬崖,下边就是深潭,都说潭下有会吃人的鱼,你就下去喂鱼吧!”
谢翡被李华狠狠一推,脚下打滑,眼瞧着就要掉下去。
却被一只大手拉了回来。
李华奇怪地看着王大虎:“你什么意思?你别忘了,是你先来和我合作的!”
王大虎咽了咽口水:“李哥,毕竟都是同门,只要我们拿了他的牌子,他就会被赶下匪歌岭了,实在没必要让咱们背上一条人命。”
李华依旧不依不饶:“怕什么?他不过是个废物,失足落下悬崖,到时候连尸体都找不到。”
谢翡见两人起了矛盾,立刻就捡起地上掉的匕首,抵在李华的脖子上。
谢翡有些得意:“该喂鱼的是你啊,我师父的命,你该还了!”
谢翡用力将刀抹过李华的喉头,鲜血立刻喷涌而出。
李华用手捂着脖子,眼睛冷冷得看了两人一眼,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坠下了悬崖。
明月仍在天上朗照着。
地上溅上了好些血。
谢翡跪拜在悬崖之上,向阮介坟墓的方向叩了三个头。
“师父,大仇得报,愿您安息。”
谢翡冷冰冰地起身,月光照在他身上,周身更冷了一重。
“王大虎,论武力,我打不过你,论功力,我比不上你,但论做人,你不如我。”
字字如珠玑落地,冰凉无比。
王大虎眼眸低垂下来:“我母亲病危,身上并无钱财,我本来要去典当白泽符的,可没人敢收,如若不是李华慷慨解囊,我母亲恐怕早已……”
谢翡懒得听什么不得已的悲情剧了。
“如今李华死了,我的仇也报了,你也不用报恩了,那些牌子都归你了,第一名,你开不开心?”
王大虎攥紧了拳头,猛然抬头,眼里满是血色。
“翡哥,对不起。”
谢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王大虎冲自己本来。
那一掌,就将谢翡推下悬崖。
风声。
树枝摇曳。
鸟叫。
猿啼。
悉数入耳。
谢翡当然不服气,自己初来这个世界,什么都还没体验,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可事到如今,旁边连可以救命的东西都没有。
谢翡如同脱落树枝的秋叶,飘乎乎的往下落。
不知道要落到哪里……
**
四位寨主齐坐在大堂之中。
大寨主江寒羽面色平淡,不知喜怒。
二寨主沈时明也少了几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
三寨主花颜朝倒是一如平常,只是多了几分冷漠。
四寨主顾赢天最不自在,如同丢了五百万一样。
外边走来两个小厮:“禀告四大寨主,李华的尸体找到了,但谢翡的不见了……”
花颜朝拍桌而起:“什么叫找不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找不到!”
江寒羽叹了一口气:“三妹,你也知道的,那潭底有食人鱼,恐怕……”
沈时明把花颜朝拉坐回位置上:“你也别急。”
沈时明对着小厮询问:“查出来了吗?怎么好端端的两个人掉悬崖了?”
小厮顿了顿,吞吞吐吐地说:“李华并非坠池而死,似乎是先被人用匕首割破了脖子,再推下悬崖的。”
顾赢天闻言,挑起眉毛:“哦?这次比赛里,谁拿到了匕首?”
小厮看了一眼花颜朝:“是谢翡。”
顾赢天看了花颜朝一眼:“这不就结案了吗,谢翡杀人之后,毁尸灭迹,自然畏罪潜逃了。”
花颜朝冷眼瞧过去:“四寨主还真是查案高手,敢问你寨中的李华武功皆在谢翡之上,谢翡如何能杀?总不能你失了爱徒,就把罪名扣在三寨上吧?”
顾赢天温和一笑:“花寨主莫要动怒,我只说谢翡,没想怪三寨。”
花颜朝最烦看见顾赢天这个样子,仿佛他是世间最淡泊名利的隐士一般。
“谢翡是我三寨中人,你说谢翡,便是再说三寨。”
江寒羽并不想因为两个未编制的小屁孩影响四大寨主的感情。“行了,还是收徒要紧,去看看今年都有什么人入选吧。”
沈时明也附和:“是啊,反正咱们这些匪,又用不着官府来管,闹出命案不打紧。”
花颜朝冲顾赢天冷笑:“既然他四寨的人命不打紧,为何要拿我三寨的清誉去赔?”
顾赢天有些无奈:“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花颜朝冷声问道。
山寨众人皆知,顾赢天对花颜朝有爱慕之心,可花颜朝却从未明态。
如今这个模样,怕是隔阂更深了。
室内安静良久。
花颜朝叹了口气:“既然此处没有公平,那我也不想待在这里了。我三寨已经没有弟子了,我也不想闲着,从今以后,我下山云游江湖,诸位不必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