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一颗
小孩用来击枣的石子
却落在了路人的头上
好在枣笑话的是路人
而路人撇下我
去找那顽皮的小孩算帐
——大石新语
一
1.格里高几乎是一夜未眠，快到黎明时分，他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那是妹妹格蕾特穿着拖鞋，轻轻走动的声音。脚步声到了门前就停住了……她要干什么？她为什么不开门？难道，她在偷听？格里高不敢吱声，他怕吓着了妹妹。
“笃，笃，笃。”她终于敲门了。格里高的脑子此刻虽然在高度运转，却显得特别迟钝，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青蛙为他解了围，青蛙用一种含糊不清的嗓音道：“请进！”
房门开了，格蕾特探进头来，她几乎全都穿好衣服，神情极其紧张。一双眼睛在幽暗里闪着光。
她没有立刻找到格里高，及至在长沙发下发现他——上帝!他真是什么地方都可安身——妹妹大吃一惊，不能自制，立刻重新从外面关上了门，但似乎有些后悔失态，马上又打开了房门并且走进来，像进入重病人房间或来到生人这里一样，是用脚尖点地走进来的。
格里高怕吓着她，只是将头移到刚好沙发的边沿之处。她定定地看着他，问：“哥哥，是你吗？”
格里高点点头。
他本来是打算开口说话的，但是，当他张了张嘴的时候，才发现从喉咙里发出的不是人语，而是一串虫声。于是他决定在妹妹面前不再说话。
“真是你，格里高？！”
格里高又点点头，眼睛里满是真诚。
“哥哥呀，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妹妹忍不住哭了起来。
格里高不开口，任由格蕾特去哭。等她哭了一会，擦干眼泪之后，他朝她递了一个眼色：他将目光落在那碗牛奶上。看她是否注意到，牛奶基本未动而且他也并非不饿。
虽然他现在有一种巨大的冲动要从沙发下面钻出来，爬到妹妹的脚边，求她发善心弄点吃的东西。他终究没有动弹，不过妹妹立刻很惊奇地注意到，牛奶还是满满一碗，仅仅有少许溢在周围。
“你没吃？”她问。
他点头。
“你为什么只是点头，而不说话？”格蕾特悲伤地道，“是什么魔法让你变成了这样，我的哥哥呀！”
他还是不能对她说些啥。
她四下张望，找到一张破纸。她对他说：“你等着。”她走过去，用破纸夹着碗边，把它带出去了。她似乎觉得那碗太脏。她这一举动让格里高可悲地感到：他们兄妹间的感情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他们之间有了巨大的隔阂。
“好了，别想了。”他提醒自己，“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填饱肚子。”
2.格里高急于知道妹妹会换些什么进来，对此，他有各式各样的想法，不过他从来未想过，以妹妹的善良真会做些什么。事实上她带来了很多食物供他选择，这些食物摊在一张旧报纸上。有泡菜，晚餐剩下来的排骨，周围摆着白色的肉冻，一些葡萄干、杏仁、一份干酪，两天以前格里高说过干酪不好吃；还有一份干面包，一份抹了黄油的面包，另有一份抹了盐的黄油面包，除了上面这些食物以外，她还提供了一碗开水，这或许是规定格里高必须喝的。
格蕾特非常细心，很快就发现了地板上那一滩尿液。她拿来家里那把最大的拖布，先将尿液拖去，接着还把其余的地方也拖了一遍。这让格里高很是过意不去。他是多么不愿让妹妹为他做这一切啊，但是，现在的他，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在格蕾特拖地的这一过程中，格里高始终低着头，不敢拿眼睛去看她。他将自己的羞愧掩藏起来，把他对妹妹的感激隐藏在心里。
格蕾特知道，格里高是不会当着她的面吃东西的，所以她很快就离开房间并且还将门锁上了，以便他能察觉到，他可以随心所欲地用餐。
“好丰盛的饭食！”格里高的妹妹刚一离开，青蛙就叫起来。
格里高对青蛙道：“如果你愿意，我们不妨一起进餐。”
青蛙道：“怎么好意思呢……”
“不客气，一起吧。”格里高道，“这么多的东西，我反正也吃不完。”
青蛙的眼珠子转了转，对格里高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一个人吃独食，那就寡淡得很，我看这样吧，我们不妨都来陪你——”说着，就转向了墙上画框里的格鲁巴赫夫人：
“这可是变形人格里高先生的第一餐，这么多的东西，他一人也吃不了，怎么样，我们一起来陪陪他，让他高兴高兴？”
格里高有点不以为然地摇着头，道：“这都是些粗食，而且没有摆在桌上，岂是夫人——她——能吃得下的？”
谁知格鲁巴赫夫人却轻微地笑了起来：“如果你愿意把它们拿出来让我们分享，我倒是愿意奉陪的。”
格里高高兴地道：“那么，两位，请吧。”
这时，他的小腿胡乱抖动，好像要去吃饭了。此外，伤口似乎也全好了，他很惊奇，并且想到一个多月以前他是如何在使用刀子时将手划破了一点点，以及前天他受伤时的疼痛情况。“我现在体贴别人是不是太少些呢?”他想。他最先急于取食的是面包，他贪婪想要去舔吸上面的黄油，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他对格鲁巴赫夫人道：“女士优先，你看，你喜欢什么，你先请。”
格鲁巴赫夫人走过来，并不急于动手，而是将每一样食物都打量了一番，仿佛害怕食物里有毒药似的，最后拣了两粒杏仁，又拣了几粒葡萄干。她将一粒葡萄干放进嘴里，慢慢嚼着，道：“葡萄干还真不错。”
格里高道：“女人们都喜欢泡菜，你不尝尝？”
格鲁巴赫夫人耸耸鼻子，道：“唔，这泡菜可不怎么好闻。——好啦，我就尝这两样，其余的，你们请吧。”她说完，又回到画框去了。
格里高要尽地主之谊，自然不能先动手，他又客气地对青蛙道：“你请。别客气。你喜欢什么，就吃什么。”
青蛙将那些依次东西看了一遍，闻了一遍，居然觉得哪一样都无法下口，最后只是将头伸进碗里，喝了几口开水。
这就让格里高误解了，以为是青蛙在客气：“你就不尝尝面包？”
青蛙道：“不了，我吃不来黄油。”
“那就吃几口干酪——”
“这个么，”青蛙看了看干酪，笑道，“它就那么大一块，我吃了你吃什么？算了，就留给你吧。”
“那么，你尝尝肉冻——”
青蛙道：“那玩意儿，我看着就反胃。”
“那么，排骨，你尝一块——”
青蛙道：“我可能嚼不动。”
“泡菜呢？你觉得如何——”
青蛙摇摇头：“我从来不吃泡菜。”
“你刚才不是嚷着要陪我，现在你居然什么也不想吃，”格里高道，“杏仁，还有葡萄干，你总得吃一点——”
青蛙客气地吃了两粒葡萄干。
这时候，格里高的肚子里升腾起一种强烈的饥饿感，他再也不用客气了。他首先对准了面包，他贪婪地舔食着上面的黄油。黄油气味刺激了他的味蕾，让他食指大动。由于一种满足感，他眼睛里噙着泪水。
吃完面包，他又对准了干酪，干酪原本是他不喜欢的食物，今天进到嘴里，却也格外味美；吃了几口干酪，他觉得应该喝几口开水了。谁知一不小心，就把碗打翻了，水流了一地。要是在往日，这样的情景他是不能容忍的，他必须马上把水抹干净。但是今天，他已经没有了那样的感受，他调转头，又将目标对准了肉冻。
他嚼着肉冻，渐渐地就觉得肚子里填上了东西。他的饥饿感消失了，吃起东西来，速度就慢下来。吃了一半的肉冻，他又将目标对准了排骨。排骨进了他的嘴里，他才意识到他根本没有牙齿——他用什么来咀嚼排骨呢?——当然，他还有牙龈，还有强有力的下颔，他要征服排骨。他不顾一切地这样做了，毫无疑问他付出了代价，因为棕色的液体从嘴里流出来，滴到地板上。然而，排骨却没有被他征服。他生气地将这块排骨整个囫囵地吞了下去。然后，他对杏仁和葡萄干就一点兴趣都没有了。至于泡菜呢，他简直就不想看它一眼。
这顿饭，就这么在格里高的生气中结束。
青蛙又来到格里高身旁，道：“你刚才为什么不抓住机会，把我介绍给你妹妹？也许，她知道后，就能解除女巫施加在我身上的魔法。如果我恢复了自由之身，我就可以帮你的忙，让你也尽快变回人形。”
格里高叹了口气：“我已经不能跟她说话了。”
青蛙绝望地道：“看来，是指望不上你了。”沉默了一阵，他又把目标转向画框里格鲁巴赫夫人：“你能帮我跟格蕾特说说吗？”
“我？”格鲁巴赫冷笑一声，“我能够跟她说话么？要是我跟她说一句话，她、还有她的父母，不把我当成妖怪才怪哩。告诉你吧，目前，我根本就不能在她面前现身。”
青蛙道：“那么，你怎么又要在我和他（格里高）面前显身呢？”
“……”
青蛙没有得到回答。他抬头望去，画框里的格鲁巴赫不动了。她只是一副画而已。
这时，门上的锁响了一下。格蕾特将钥匙慢慢地转动，这是暗示格里高应该撤席了。青蛙以最快的速度跳开去。
格里高急匆匆地回到沙发下面，懒洋洋地躺在原来的地方。但是他躺在沙发下面也受到了很大的委曲，尽管时间很短。这时格蕾特已经推开门，她提着一只桶走进房间里了。
格里高吃了很多食物，身子未免略有些鼓胀，他躺在沙发下面那低矮的空档之处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想要对妹妹说几句感谢的话，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悲哀地想：“我已经不能正常地说人话了，她也不能听懂我说什么了，我们已经不能进行有效的沟通了……天哪，什么时候，我才能恢复人形！”
在这种情况下，格里高只能鼓着眼睛，看着他那并不知情的妹妹，用扫帚将残羹剩饭扫到一起，——这一扫，所有的食物就变成了垃圾！
“唉，好像这些剩下的食物也不能吃了。”格里高惋惜地想，“要是我能跟她说话，我一定要叫她把这些东西留下，等我饿了的时候再吃。”
格里高眼睁睁地看到妹妹将所有这些东西匆匆地抖进桶里，并且用木盖盖好。她似乎有些怕看他那可怜的眼神，几乎都没有回过身子，她的眼光一直停留在所做的活路上。她收拾好剩下的食物，又将地板上的水擦干净，就提着桶出去了，这期间，她只是默默地干活，没有跟她哥哥说一句话。她干得那么匆忙，仿佛要急于离开这个房间。——格里高多么希望她跟他说几句话呀，哪怕是出门时，跟他道一声“再见”。
这时格里高从沙发下钻出来，他舒展着身子，因为肚皮得到了满足，颓废的情绪一扫而光。而青蛙则嘀咕：“好浪费哟，把那些碰都未碰一下的东西也当垃圾扔了！”
3.格里高的妹妹格蕾特每天就是这样给格里高送饭的，早上送一次，这时父母和女仆尚未起床；第二次是午餐之后，父母这时也要睡一会，这时妹妹有意将女仆支开，当然父母和女仆也不愿意让他挨饿。但他们只是听听妹妹关于他的饮食情况的汇报，而不愿亲自去了解，这或许是他们不忍目睹吧。另外也有这种可能，那就是妹妹在讲述情况时故意隐瞒了一些令人难受的细节。因为父母心灵上受到的折磨是够多的了。
只是青蛙很高兴。因为他每天可以陪着格里高吃好东西。但好景不长，那天，格蕾特突然走了进来，青蛙来不及躲避，被她看见了。
格雷特叫起来：“妈妈，你的青蛙在这儿！”
妈妈在客厅道：“我找了它两天了，我还以为它逃跑了呢，原来藏到那里去了，你把它给我捉出来。”
格蕾特于是提着青蛙走出去，把它交到了安娜的手里。
二
1.不知读者诸君想到了制止青蛙打鼾的良策没有。在这方面，格里高的父亲萨姆莎算是最有学问的人了。安娜要他想办法解决青蛙打鼾的问题，他就对夫人道：“人打呼噜的源头是松弛柔软的咽腔肌肉，睡觉时吸入的气流与松弛的咽腔肌肉产生震动，从而发出鼾声。最根本的解决方法就是锻炼咽腔肌肉，增强肌肉力量，使它变得结实坚硬。气流冲击坚硬的肌肉不会导致颤动，呼噜声自然就没有了。”
安娜道：“你说的是人打鼾，那么青蛙呢？”
萨姆莎道：“青蛙和人，都是肉长的。青蛙打鼾，跟人不是一个原理么？”
“那么你就制定出一个治疗方案来。”
“本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曾经在商场上制定过上百个预案，制定一个小小的打鼾方案，还不是小菜一碟。”
安娜纠正他道：“你就知道说小菜一碟，小菜一碟。这都是因为你每天喜欢喝酒，一喝酒就想到下酒的小菜。——不应该说小菜一碟，而应该说，这是坛子里捉青蛙，手到擒来。”
“治疗青蛙的打鼾，关键的是要你和你的青蛙配合。”萨姆莎道。
安娜首先表态：“我配合。——说说，我要怎么样配合？”为了她的青蛙，她觉得，她什么都可以做到。
萨姆莎想了一想，道：“你配合么，也很简单，你要做的事情，就是督促青蛙锻炼咽腔肌肉。”
“这没有问题，”安娜道，“就是让我去锻炼咽腔肌肉，我也乐意。”
萨姆莎道：“那么你也顺便锻炼咽腔肌肉吧。”
安娜道：“我又不打鼾，我练它干什么？”
萨姆莎道：“人到了一定年龄，咽腔肌肉就会松弛，年轻时候不打鼾的，到了老年时候，也会打鼾的。你现在就锻炼咽腔肌肉，可以防止它松弛嘛。再说了，跟你的青蛙一起练，督促才有力呀。”
“好，我就算是陪练吧。”安娜说，“青蛙又如何配合我呢？”
“青蛙配合你，就是必须不折不扣地按照我制定的方案在你的督促下完成训练任务。”
“我和青蛙，都没有问题。”
“我的方案分三个阶段进行，每一个阶段都必须保证按质按量完成，不得偷懒、耍水。”
“跟了你十来年，你看我是偷懒的人么？”
“你偷不偷懒无所谓，关键是你的青蛙不能偷懒。”
“它要是敢偷懒，我就扇它耳光。”扇耳光是她的拿手好戏。
萨姆莎笑道：“耳光扇在什么地方，它有脸吗？”
安娜改口道：“它要是偷懒，我打它屁股！”
2.格里高的父亲萨姆莎接着就公布了训练疗法的方案：
1.伸舌练习。要求青蛙尽力把舌头伸出，缩回来再尽力伸出，如此循环，一次做至少200下以上，直到咽腔感觉酸痛为止。
2.干漱口练习。不含水，把腮帮子鼓起来，再缩回去，如此循环，一次做至少200下以上，直到咽腔感觉很酸。含水漱口也可。
3.卷舌练习。舌头顶着上颚，用力向后卷舌头，不离开上颚，一次做50下以上，直到软腭感觉很酸。
格里高虽然成天呆在屋子里，但对以上情况知道得清清楚楚。因为父母在研究如何治疗青蛙的问题时，是在客厅里进行的，他们的对话，都能清楚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于是母亲安娜就督促青蛙开始进行第一个阶段的伸舌练习。青蛙平日里捉蚊子之类的虫子来吃，就全靠了这舌头。所以进行此项训练的时候，安娜就和女仆一道，辛辛苦苦地捉来200只蚊子，放在一间客厅里里，然后把青蛙放了，给它的任务就是：一个时辰之内，把这200只蚊子捉住，吃下。
青蛙一听，就兴奋：这任务，不是太简单了么？呱呱，保证提前完成任务！其结果如何呢？一个时辰过去了，安娜推门进来，看见青蛙伏在地板上，疲惫不堪！屋子里居然还有大约30来只蚊子，在空中示威似的嗡嗡嗡嗡地飞行。安娜看着青蛙那胀鼓鼓的肚皮，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青蛙伸舌捉蚊，本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当它的肚子里蚊子的数量达到一定的上限时，它就笨拙得跳不起来了。
青蛙面对主人理解的目光，道：“能不能把蚊子的数量减少到170？”
安娜道：“这个么，我得去跟老公商量商量。”
安娜将青蛙的要求告诉给萨姆莎，萨姆莎坚决地道：“不行！”
安娜问：“为什么？”
萨姆莎道：“不捉够200只，它的咽腔就不能感到酸痛；不能感动酸痛，就达不到训练强度；达不到训练强度，就没有治疗效果。”
三
1.在第一个阶段的训练上就卡了壳，训练无法继续进行，安娜宣布，此训练疗法，失败。后来萨姆莎又提供了n多个方案，但都没有效果。最后，他们干脆把一个著名的兽医请到家里来，请他提出建议。这兽医说，想要睡觉不打鼾，拥有较好的睡眠品质，我给你们如下建议：
其一，白天不要过度劳累：身心的过度操劳都会导致精神和肌肉的紧绷和疲惫，如果白天真的特别忙碌，在睡前最好先舒缓一下身心，如洗个温水澡、按摩、听听柔和的音乐等等，再入睡，会睡的比较安稳，比较没有负担。（听到这里，安娜对丈夫道：“听见没有，医生叫你要注意劳逸结合，白天不要过度劳累。现在家里日子这么好过，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萨姆莎道：“唉，现在儿子不能出门，眼看就要被单位开除，我们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我不操心行么？——唔，我们现在探讨的不是我的问题，而是青蛙打鼾的问题。说说吧，怎么解决青蛙不劳累的问题。”安娜道：“这容易办到。白天，我不再让它到花园里去捉虫子，而是把它关在后花园里的那口枯井中，让它坐井观天，这样就不会过度劳累；晚上，在睡觉前，把它放进温水里去洗个澡，在洗澡的过程中，我亲自给它做按摩，让女仆在旁边给它唱小曲。”萨姆莎道：“唉哟，如此说来，我倒是愿意当青蛙，而不愿意做这个男主人了。”——这让格里高想起一个笑话来，说是表姐女儿4岁多，有一次表姐开玩笑问她女儿：“我们准备养头猪，但是需要安排工作，要选一个人每天给猪喂好吃的、一个人每天给猪打扫房间、一个人每天给猪洗澡、还有要选一个人每天陪猪玩，请问你要做什么？”女儿毫不犹豫的答道：“做猪”。话扯远了。就此打住。）
其二，睡前不要从事刺激的活动：睡前的活动最好以柔缓的为主，不要让情绪太过激昂，因为神经会无法立刻放松，使得晚上无法安安稳稳的休息。（听到这里，安娜对丈夫道：“这个不好办吧？”萨姆莎道：“为什么？”安娜道：“他叫我们不要从事刺激的活动，难道我们连夫妻生活都不要过了么？别听这医生的建议了。如果听他的，多数夫妻都得离婚！”萨姆莎道：“我们现在探讨的不是我们的问题，而是青蛙打鼾的问题。”安娜道：“哦！”——格里高听到父母这一番对话，不由得觉得好玩，简直好玩极了。他现在成天呆在屋子里，除了瞎想，就是偷听家里人说话了。）
其三，侧睡：仰睡或趴着睡比较会让呼吸道不顺畅，侧睡时，松弛的肌肉会倾向一边，比较不会堵住呼吸道。（听到这里，安娜道：“这不好办吧，趴着睡是青蛙这么多年的传统姿势了，要它仰睡，也许还有一点可能，而要它侧睡，难度未免太大。”萨姆莎道：“古墓派的小龙女，小时候不是也没有在一根绳子上睡过觉么，人家后来就睡在一根绳子上了。——什么事情，只要肯下工夫去练，没有做不到的。”安娜道：“对对对，只要功夫深，铁棒都能磨成绣花针。只要我们用功，让青蛙侧睡，从理论上讲，应该不成问题。我们回去试试。”——格里高想，以前，我睡觉的姿势基本上是仰卧，而现在，基本上趴着睡了，久而久之，我会不会也像青蛙那样，开始打鼾呢？）
其四，避免吸烟、饮酒和刺激性药物：吸烟、饮酒和刺激性药物会让肌肉更加松弛，而更会堵住呼吸道。（听到这里，母亲对父亲道：“你听见没有，吸烟喝酒都不好。”萨姆莎道：“人家这是在说青蛙的事情，你干嘛老往我身上扯？”安娜道：“这关系到你的健康与寿数，我当然要关心。抽烟喝酒嫖女人，都是有损健康的。”萨姆莎道：“放屁，放屁，统统都是放屁。”——这让格里高想到一个来自中国的段子，说是孩子规劝父母戒烟戒酒……什么呢？——当然，父亲不知道这个段子，就只好在情急之下爆粗口了。爆完粗口，父亲道：“还是说说怎么给青蛙治打鼾吧。”母亲道：“这绝对没有问题。虽然前些时候，我给它喂过酒，也让它学人的样子吸过烟，但那都是表演性质的，它还没有上瘾，以后把这两项取消不就得了。”）
其五，减重：肥胖者的鼻息肉通常也较肥大，而且喉咙和鼻子内的肉也较肥厚，比较容易会堵塞住呼吸道。（听到这里，母亲对父亲道：“你也得减肥。你看你那肚子，都成什么形状了。减肥可是最重要的养身之道呀。”萨姆莎不以为然地道：“这也算养身之道？”——说到养身，格里高当时没有在场，不然他会给他们看一个段子：养生专家见到一位精神矍烁、身板硬朗、健步如飞的大娘，问道：“大娘，您保持年轻的秘诀是什么？”大娘说：“坚持在教育行业做十年以上，每年当班主任，早上6点起床7点到校，盯住四五十个学生，一边和家长和学生过招，一边应付各种职称考试各种教学检查各种听课说课，还经常去参加会议挨批！”养生专家：“大娘您今年高寿？”大娘：“33。”——当然，话扯远了。就此打住。）
2.格里高的母亲安娜从此以后就按照兽医的此项建议实施起来，先实施第一条，白天不要过度劳累——身心的过度操劳都会导致精神和肌肉的紧绷和疲惫，如果白天真的特别忙碌，在睡前最好先舒缓一下身心，如洗个温水澡、按摩、听听柔和的音乐等等，再入睡，会睡的比较安稳，比较没有负担。白天倒还能行，青蛙欢欢喜喜地坐到井里去，仰头望天，看着簸箕大的一块天上，云来云往，鸟去风来，作哲人沉思状。萨姆莎见了，就吟诗一首：
坎井之蛙
一足陷入思想的泥潭
一足为哲人搔痒
高兴了
就在井栏之上
跳一曲健身舞
夜深了
就哼几曲捕蚊谣
哲人的高明处
就是和坎井之蛙一起静坐
不与夏虫讨论冰雪
不谈大海
自有东海之鳖
为这口井
望长了脖子
白天就在这样安静的时光中过去了，但是到了晚上，当安娜把青蛙放进一个温水盆里的时候，青蛙就不干了，它“哇”地一声尖叫（这叫声不像是出自青蛙之口，倒像是乌鸦在叫。可见青蛙被吓得有多厉害。），从里面跳出来，逃跑到后花园里去了，一面跑，一面叫：
“你们想要温水煮蛙么？门都没有！”
青蛙对于安娜的不信任，就是从那时开始的。既然兽医的第一条建议都没有得到有效进行，后面的2、3、4、5条建议也就失去了意义。安娜宣布，此治疗方案，失败。
需要补充说明的是，青蛙从温水盆里跳出来后，猛地一陡，就把一身温水抖落在地上，身子干净得简直可以直接下锅。安娜那时候很生青蛙的气，她对青蛙一片温情，青蛙反倒把这好心当成了驴肝肺。那一刻她盯着离她远远的爬在地上的青蛙，心中就冒出了那么一个念头：把它丢进锅里去煮了。青蛙看出了安娜眼中的恶意，越发做出随时准备逃跑的姿势来，高声道：“我本来就没有打呼噜嘛，你们干嘛一直逼着我治疗？”言下之意，你们这是在迫害我呀！
安娜道：“你当然打呼噜了。你怎么能够说自己没有打呼噜呢？”
青蛙道：“我从来没有听见过自己打呼噜。”
安娜对于青蛙这个无知的族类，只得耐心地解释道：“没有谁能够听见自己打呼噜。你当然也不例外。”
青蛙喊道：“别骗我了！”说完这话，就三跳两跳，逃到了格里高的屋子里。
当安娜追进来的时候，青蛙着了急，不知道往哪里躲，这时候，画里的夫人说话了：“这里来！”
青蛙奋力一跃，居然就跳进画里去了。安娜没找着青蛙，却看见变了型的儿子。她一阵伤心，掩面走了出去。
四
1.这一天是周末，格里高的父母照例一早就出去了。家里多出个变了形的儿子，他们实在是不想在屋子里久呆。他们来到一个庙宇里，见到墙壁上到处都是留言。庙门前专门备有笔墨，鼓励来者在墙壁上留言。
萨姆莎的文学功底，是许多人比不上的，所以他对那些留言很感兴趣，拉着安娜一条一条地看起来。第一条写在庙门口，很有点一本书前言的味道：“从天堂到地狱，我路过人间。”
萨姆莎问安娜：“你猜，这留言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娜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道：“这字题庙门，应该是一个得道的高僧吧？”
萨姆莎道：“错。”
安娜道：“那你说说，这留言的，应该是一个什么人？”
萨姆莎道：“我看啊，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安娜道：“为什么？”萨姆莎道：“你见过一个人，既能到人间，又能到地狱，还能上天堂吗？”
安娜道：“我的确没有见过。——那么你说，这留言者不是人，是什么？神仙吗？”
“神仙他也只是在天上玩，哪里有往地狱跑的。”萨姆莎道，“这留言者，是一只猴子！”
“猴子？！”安娜不相信，“怎么可能是猴子呢！”
萨姆莎道：“你用鼻子闻闻，这字上有一股什么味？”
安娜凑拢去，闻了一闻，道：“我的妈呀，呀股尿骚味！”
萨姆莎道：“这留言是孙悟空题的。只有他，才去过地狱，找阎王老子划去他生死簿上的名字，而后又大闹天宫，最后回人间随唐僧取经。”
安娜道：“你说得有理。”
萨姆莎道：“其实，我也是这样的人。我出生在地狱，却总是向往天堂，在去天堂的途中，被人拉住，于是滞留人间，几十年不得解脱。我原以为我活在这人世间，只是颓废而已，现在我才明白，我差不多已经报废了。”提起笔来，在后面添了一句：
“我认为我颓废，原来我报废了。”
安娜道：“如果你真的报废了，我就不跟你了。”
萨姆莎道：“你我不是曾经有过海枯石烂的誓言么？”
安娜道：“我曾经是对你说过，要爱你到海枯石烂，爱你到地老天荒，但那是有前提的。”
萨姆莎道：“什么前提。”
安娜道：“前提就是你没有报废。一个女人，跟一个报废的男人，就等于跟了一个太监。”
萨姆莎道：“哦？”
安娜道：“一个报废了的男人，还不如一个报废了的轮胎。报废了的男人什么用处都没有了，儿报废的轮胎却能够回收利用，譬如说，它可以来补鞋。”
萨姆莎感慨道：“爱情使人忘记时间，时间也使人忘记爱情。”
安娜道：“什么意思？”
萨姆莎道：“如果我报废了你就不跟我了，就说明一个问题：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永恒的爱情。爱情的状况，只决定于时间。”
安娜道：“你没听说过这么句话么：感情是场骗局，而我只是卧底。”
萨姆莎一笑，提笔在空白处写道：“爱到死，爱到疯，爱到心碎没有用，天荒地老没人懂。”
安娜道：“你就少在这儿发神经了，我知道你没有废。”
“我有肺！”萨姆莎抗议道。
安娜道：“此废非彼肺，你是人老耳背吧？——如果你再跟我胡扯，就说明你真的废了。”
“知我者，安娜也，”萨姆莎道，“我现在郑重申明，我没有废。如果你能给我一口油井，我保证可以给地球制造高潮。”
2.安娜不去跟萨姆莎胡搅蛮缠，接着看第二条留言。第二条写的是：“我妈从小就守寡。”字写的歪歪扭扭，甚是可爱。
安娜道：“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啊。”
萨姆莎道：“怎么？”
安娜道：“这留言者说，他妈从小就守寡，有问题啊。他妈小的时候，不可能就嫁人吧？既然连人都没嫁，何来守寡一说？”
萨姆莎道：“看来你还是蛮有思辨能力啊。且让我给他对上一句。”提笔在那句话后面续道：
“老子自幼是单身。”
安娜看那字时，就越发佩服起萨姆莎来：原来，萨姆莎续的这几个字，歪歪扭扭，甚是可爱，跟前面题字的人所写的字，几乎一模一样，简直达到了乱真的境界。
他们接着看第三条。写的是：“书上说酗酒不好，于是我戒酒；书上说抽烟有害健康，于是我戒烟；书上说女人是祸水，我把书撕了。”
安娜道：“这留言者一定是个臭男人。”
萨姆莎道：“何以见得？”
安娜道：“这不是很明白么，这男人以前又酗酒，又抽烟，可能近来肝脏出了问题，就戒了酒。说不定又经常咳嗽，去医院一检查，医生告诉他肺部有阴影，所以又戒了烟。男人都这样，身体没毛病的时候，什么都不在乎，一旦出了问题，就到书上去找根据。不过这家伙好色，宁愿花下死，也不打算戒色。”
萨姆莎道：“说不定这留言的人是个女人呢。”
安娜道：“何以见得？”
萨姆莎道：“女人也有抽烟饮酒的嘛。你看最后这一句：书上说女人是祸水，我把书撕了。说明什么？说明这女人不服气，所以把书撕了。据此推断，这留言的人，很可能是一个女人。”
安娜道：“你分析的也有道理。不过，我们来看看这字，从风格上看，是男人，还是女人？”
他们把那两行字仔细研究了一番，最终得出了统一答案：是个男人的手笔。
萨姆莎道：“看来这男人写的是实话。男人嘛，烟和酒可以没有，女人却不能没有。”
安娜道：“好色是男人的天性。这让我想起一个流氓教师，他快六十岁的人了......”
萨姆莎道：“可恶！”
安娜道：“你现在承认男人可恶了吧？”
萨姆莎道：“我不是说所有的男人都可恶，我只是说那流氓教师可恶。他给我们男人丧德，本来女人是祸水的，现在弄得我们男人成了祸根。”
安娜道：“更加可恶的是，巡捕在逮捕他的时候，他居然说，她们是祖国的花朵，我见一朵就掐一朵。”
萨姆莎哈哈大笑：“这就叫英雄不问出处，流氓不看岁数，干坏事的贼不讲路数。他是只要心中充满爱，看天下美女都是情人啊。”
安娜道：“又胡说了不是？——往下看，看这些人还写了些什么。”
3.他们接着看第四条留言。写的是：“他们是不是雪天不打伞就可以一起白头？”安娜道：“无聊。”萨姆莎表示同意。
于是看第五条：“我老婆壮得像一条母牛，生孩子比放屁还容易。”
萨姆莎看完，叹息道：“唉，老兄，你老婆比我老婆好，我老婆琴棋书画不会，洗衣做饭嫌累，寝室里弄乱了，就说自己是乱世（室）佳人。”
安娜道：“我还说了什么？”
萨姆莎道：“你还说过，别人的钱财乃我的身外之物。”
安娜道：“难道我说的不对？我说的都是实话。”
萨姆莎道：“你说的实话可多了。你说，不要和我比懒，因为我懒得和你比。你还说，我不是随便的人，我随便起来不是人。常在河边走，哪能不失足。”
安娜道：“放屁，那些话是我说的么？那些话都是你说的，我只是引用你的话而已。”
萨姆莎道：“我能够说出那样的话来么？只有你才有那样的风格。”
安娜道：“放屁！”
萨姆莎二话不说，提起笔来，在那句话后面续道：“我老婆放屁比生孩子容易。”
安娜看了，又好笑又好气，道：“有本事你就签上你的名字。”
萨姆莎道：“你道我不敢？”就在下面写了：“一个跟老婆一起生孩子一起放屁的男人。”
他们接着看第六条。第六条写的是：“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萨姆莎道：“他娘的，这小子跟我玩深沉，谈哲理。”
安娜道：“你给他露一手。”
萨姆莎道：“好。”提起笔来，在后面写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安娜道：“这是别人说过的话，不新鲜。”
萨姆莎道：“那我改一改。”于是把“不怕”二字圈掉，改为“还是”。安娜念道：“留得青山在，还是没柴烧。一般一般。重新写，写一条幽默的。”
萨姆莎道：“幽默可是我的特长。”写道：“我觉得全世界的熊全都是一个熊样。”
安娜道：“我看就不要玩幽默了，就写点哲理吧，哲理是你的特长。”
萨姆莎道：“知我者，安娜也。”于是写道：“要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
安娜道：“越写越直白了。”
萨姆莎想了想，写：“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安娜摇头。萨姆莎接着写：“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安娜依然摇头。萨姆莎再写：“愚者坐以待毙，智者坐以待币。”
安娜道：“你这句何不改成：贪者坐以待币，就会坐以待毙。”
萨姆莎笑道：“我们这是写的什么呀。今天怎么一点灵感都没有？”这时候，一只鸟儿从天空飞过，萨姆莎叫道：“我的灵感来啦！”于是提起笔来，写道：“小鸟虽小，可它玩的是整个天空。”安娜道：“这个将就，往下看吧。”
4.第七条写的是：“姐不是蒙娜丽莎，不会对每个人微笑。”看来是一个女子手笔，有人已经在后面续了：“别回头，哥恋的是你的背影。”萨姆莎在后面批道：“明骚易躲，暗贱难防。”
接下来是第八条：“别跟我谈感情，谈感情伤钱。”
安娜道：“看我的。”抢过萨姆莎手中的笔，在后面写道：“令人不能自拔的除了牙齿还有爱情。”
萨姆莎道：“你这话有点脑筋急转弯的味道。我考考你啊：我是茶叶，你是开水。——接下来该怎么说？”
“这太简单，”安娜道，“我要泡你。”
萨姆莎道：“还算聪明。”
安娜道：“我笨了你还娶我吗？”
接着看第八条：“执子之手，方知子丑，泪流满面，子不走我走。”
萨姆莎道：“这人想写诗，说明是个搞艺术的。但写得不伦不类，看我如何收拾他！”提笔写道：“你搞艺术...”
第九条写的是：“春色满园关不住，我诱红杏出墙来。”萨姆莎道：“红杏不出墙，坚决拽出来。”再往下看，就觉得有些无聊了，也没有了评论的兴趣，只是随口念出来：
“人家有的是背景，而我有的只是背影。下辈子要做筷子，就不会孤单了。骗子太多，傻子明显不够用了。谁耽误我一阵子，我让他后悔一辈子。我可以选择放弃，但不能放弃选择。傻与不傻，要看你会不会装傻。不要迷恋哥，嫂子会揍你。人人都说我丑，其实我只是美得不够明显。即使你名花有主，我也要移花接木。不怕被利用，就怕你没用。把微笑留给伤你的人，把眼泪留给最疼你的人……。”
直到读到后面的空墙上，安娜对萨姆莎道：“最后，你题一句话。”萨姆莎欣然提笔写道：“如果世界上有两个最优秀的人，那一定是我和我的影子。”
安娜得意地一笑：“那我就做你的影子。”
五
1.就在格里高的母亲安娜忙着在青蛙身上进行打鼾治疗的时候，有一个头发蓬松的男青年找上门来，自称是邻近的青年学生。近一段时间他在准备参加大学考试。他对这邻居大妈说，自从听到了青蛙夜鸣后，学习效率明显提高，许多难解的习题，在蛙鸣声中就轻松解决了；许多难懂的文义，在蛙鸣声中一下子就懂了；写不下去的文章，在蛙鸣声中突然就如水银泻地，一口气写下去了。他曾经产生过一个想法：等他考入大学后，要给这隔壁大妈写一封感谢信，还要给大妈的青蛙送一面绣着“助学王”的锦旗。不过这个想法要等到以后再说。正当这位青年学子乘着蛙声的翅膀奋勇前行的时候，夜里居然就听不到青蛙的叫声了！说到这里，青年学子几乎就要哭了：
“求求你，大妈，让你的青蛙放声高歌吧。”
安娜为难地道：“可是邻居大妈大爷们不允许呀。”——要是格里高能够发表意见，他就会给青年学子出一个主意：把青蛙的声音录下来，带回家去，夜里学习的时候放呀。
青年学子从格里高他们家里出来的时候，头发更乱了。他气急败坏地朝门旁的石狮子踢了一脚。石狮子没有叫痛，反倒是那青年学子提起脚来，用手捂着，轻轻叫了一声“哎唷”。
2.又一天晚上，隔壁大妈看看四下里没有人闲逛，就悄悄来到格里高家里。这位大妈是公开出来声讨青蛙夜鸣的第一人，也是态度最为激烈的一个。这回见了格里高的母亲，满脸的不自在，道：“姐姐呀，我是特意来跟你道歉的。”格里高把隔壁大妈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母亲安娜道：“您跟我道什么歉？”
隔壁大妈道：“前段时间，你们家的青蛙不是在夜里叫吗？我真不该出来干涉，虽说是一只青蛙，它也应该有言论自由嘛。都怪我一时糊涂，跟着他们出来多嘴……现在想起来，就觉得老脸无光。”
母亲看这位大妈时，哪里是老脸无光，而是千沟万壑里都闪着红光。母亲道：“您老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隔壁大妈道：“那我就说了啊。我请求你，让你家的青蛙，从今天夜里起，高声歌唱吧。”
这下可把母亲搞懵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位大妈也要考大学？！大妈告诉母亲，他的儿子外出打工去了，留下年轻的儿媳妇在家里守空房。儿媳妇成天没精打采的，自从听见了夜里蛙鸣，就陡地有了精神，夜里从床上爬起来，坐在窗前听青蛙叫。那样子，如醉如痴！但是，等到青蛙不叫了，儿媳妇就像丢了魂儿一般，就病倒了。不吃不喝，躺在床上。什么药也吃了，全不见效。这天晚上她睁开昏沉沉闭了几天的眼睛。大妈道：
“娃，你想吃点啥？”
“不想。”
“娃，你想喝点啥？”
“不想。”
“娃哩，你想咋样？”
“我想听蛙鸣。”
隔壁大妈拉着安娜的手，道：“姐姐呀，看来，能救我儿媳妇命的，就只有你啦。”
安娜道：“我怎么救？”
隔壁大妈道：“让你的青蛙在夜里叫呀。”
安娜道：“可是邻居大爷不允许呀。”
隔壁大妈道：“大爷那边的工作，我去做。”
安娜道：“大爷的脾气是很怪的哟。”
隔壁大妈满有把握地道：“他老婆死了十多年，不就是没有女人而心头烦躁么，大妈我守寡多年，这回去，还怕拿他不下么。”
格里高隔着房间，把隔壁大妈和母亲的话听了个一句不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