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的火还在燃烧，红光透出了缝隙，很红，像地狱里的火。
大地飞雪，厚厚的一层，山和天，山和谷连成了一片，仿佛没有尽头，很漫长的一个冬季快要过了，这大概会是最后的一场雪，下的格外的凶猛。
鬼屋外的一切都阴阴森森的，院子里的花却依然开着，红艳艳的，几只只有第三界才会有的，像鬼蝶一样的昆虫围落在落上，它们的眼睛很大，身子很小，翅膀也很大，不规则的黑白色组成。
这里便是泷的家，阳间的家人给他造出来的地方。
这记他想起在人间小时候的事情，他们家乡的人都信神，每到初一凌晨零点去烧香会认为很吉利，人们很早都会去敬山神。
有一年，他们家族的人去敬神，回家的路上看到了对面山谷里移动的灯火。
那时候很多老人都说，那是阴间的游魂，投不了胎的那种，他那时候不信，现在他信了，因为他就在这个他怀疑过的世界里。
这是他死后真正的家，一个可以暂时安放自己灵魂的地方，离他跳过的悬崖不到五百米的一处并不平的地里。
因为他没有正式结婚，也死的早，而且还是自杀的，在村人看来自然是不吉利的象征。
按照村里的人规矩，短命和自杀的鬼是要离村子远一点的，所以泷的家在悬崖的边上，而且墓地要小很多，自然也不会是好地方。
不过陈慈似乎很喜欢这里，收拾着这本来就用不了多久的家，十足一个居家的女鬼。
泷望着忙碌的陈慈，傻傻的笑着，他活着的时候，曾经憧憬过这样的生活，有一个小的屋子，有一个爱着自己，疼自己的女人……
“要是活着的时候，能这么自在，不因为现实分开就好了，泷，不如我们不投胎了吧，投胎了要好多年才可以长大，才可以在一起，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人家，烦心事太多了。”陈慈擦着桌子，她大概和泷有着同样的想法。
陈慈总是这件，那怕是一起出去玩，住宾馆也总是收拾干净一切，当成家一样，她渴望有个安静的家，可是世俗却没有让他们拥有他们憧憬的恬静。
“好啊，好啊。”泷大声的回答，又低声对着自己天花板犯愣的小不点说：“陈慈活着的时候，我们总是东奔西走，自己有房子，却因为工作的原因不能住，都是租的房子，她很想要一个安稳的家，只可惜我没有给她，你说我们要是不投胎的话，阎王会让我们这样生活吗？”
“毕竟审判结束后，总得出结果，这个不好说，你来第三界没多长时间，对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如果你了解了，你就会知道，其实阎王不希望鬼魂在第三界，会影响他的统制。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她这样开心挺好，尽管没有在人间的真实感。”小不点心不在焉的回了句。
“真实感是什么？在人间的时候，我也不觉得有什么真实感，感觉一切像梦，噩梦，醒不来的梦，总是为钱和权奔波，没完没了。”泷叹气。
他活着的时候，就喜欢听《装睡》那样古怪的消极音乐，他总觉得生活像是一场梦，被钱奴役着，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融入过社会，反而这段时间的生活让他觉得真实。
当你觉得梦是真实的，那么现实就会变得缥缈，所以在泷的世界里，真实感似乎并不存在于人间，更存在于梦里。
他像苦行僧一样活着，三十多岁，以自杀的方式了解了自己的一生，人间，他真的喜欢吗？
他不喜欢，因为他知道，如果现在活着，他不会有这短暂的幸福，不会和陈慈这么甜蜜，更不可能这样自由没有束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怕世俗的眼光，不用按别人的目光来生活。
孤独的灵魂因为有小不点和陈慈的存在，泷感觉踏实了很多，他们躺在鬼床上，聊着天，商量着在阴间开一家商量，可是卖什么呢？
他们想不出来，几个人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小不点是真的开心，而泷和陈慈则是在嘲弄他们的想法，在阴间不该有的人间的想法。
鬼没有欲望，所以他们很平静，他和陈慈握着手，不用去身体的触碰去感受那份，超越了肉体的爱，那种感觉让泷想听悲伤的歌。
于是小不点唱起了据说是在一个女鬼那里学来的调子，凄凄惨惨的，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
“小不点，你真的不记得你生前的一切了吗？你的名字，还有你身边发生的事，关于泷的事。”
陈慈关切地问小不点，歌声停了，小不点叹了口气：“记得能怎样，不记得又能怎样，反正不会好到那里去，如果好的话，我就不会一直待在第三界了。”
“第三界其实很好。”陈慈看了眼泷。
“那是因为你有泷，如果没有泷的话，你会感觉孤独的，灵魂也会孤独，而且不会掉出眼泪，那种感觉，真是……”
“那种感觉大概比我想杀我母亲的时候还难受吧。”
“你们两个是要把今夜变成诉苦大会吗？只可惜观众少了些，老黑和判官都不在，要不然的话，会很有意思。”泷打断了两女鬼的谈话，她现在的心情很好，不喜欢听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可以凑一桌麻将了，我记得我好像会打的。”小不点哈哈大笑：“麻将是什么呢？我发现最近好乱。”
“忘记了其实很好，我从来不玩赌的，我记得你那时候倒是喜欢玩扑克，我们好像一起玩过。”泷说。
“技术一定很烂吧。”
“还好吧，用扑克给人算命，你曾经说过我活不过三十三……”
泷说，然后一切都变得安静了，不知道为什么，泷不想说话，而身边的两个女鬼也不再开口。
虽然谈话忽然中断了，但泷一点不感觉不自在，那和在人间与人相处时完全不同。
泷和小不点曾经同桌过一个学期，小不点总是喜欢玩扑克或者画画，画各种帅哥，还照着自己画过，说泷是她画过最丑的男孩。
那时候真的很好，青草阳光，书的味道，打打闹闹，小不点总是喜欢静静的看着窗外，好像在思考着很远很远的事情，是泷那时候触及不到的遥远。
少年的他们谈着理想和梦想，每当星期天的时候，凑钱去吃一顿好的，喜欢玩扑克的孩子们会三三两两在的草坪上围成一团，输了的往脸上贴纸。
好遥远，像梦里的事，好美，好像那种美这属于自己，不属于一身罪恶的自己。
泷回忆，如果说泷的一生中，什么时候最为快乐，那便是在那少年的岁月里，没有权钱之争的世界里。
鸡叫声让他们不得不离开这里，因为鸡叫后，他们的屋子会消失，第三界的一切会消失，有的是阳间和阴间的世界。
天阴沉沉的，雪花还在飘，泷的家乡，冬天总是如此，天一阴就飘着雪花，没完没了，没个尽头。
泷看着飞向空中的陈慈和小不点，她们好美，她们的皮肤白的透明，她们的身材和五官也都是一流，他们比《暮色之城》里的吸血鬼还要好看，比仙女更有质感。
她们仿佛是艺术大师们创造出来的极品，比人间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美，没有瑕疵。
泷有时候回忆那些拍科幻片的家伙们是不是多异界穿越到人间的。
真正阴间的一切，跟很多电影里看到过的一模一样，有时候比电影里的还要真实。
在阴间，只要是你想到那里，只要你知道位置或者某个人，你就会很快找到，鬼魂的速度很多时候要胜过风速，而穿越过去，自然是比光速还要快。
泷他们很快便又一次回到了凤凰城，这个离自己的家乡两千多公里的大都市，这一次，他们是来找陈年的，那个比起刘刚和陈佳玉要坏很多的，真正应该下地狱的男人。
陈年是高级健身会所的教练，当然也是老板，凤凰城娱乐界有名气的人物，他给几个明星做完健身指导之后。
又跟一个明星妹子偷欢了好一阵子，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吃起了刚送到的牛排。
不久前，他把自己的堂妹陈慈和刘刚一起杀了，又埋在了无人知晓的沙漠地带，可是这并没有影响他的食欲，他吃的很好。
“这家伙风流的很，家里有老小还在外面乱来，我就不懂为什么他还要盯着你家的财产，要是我跟黑无常一样厉害，我吓死他。”
在陈慈的带领下，了解了陈年生活方方面面的泷，问陈慈。
“人心是贪婪的，总是欲求不满，就像刚才跟他在一起的小明星一样，累的满头大汗了，还要纠缠不休，有时候想想，我真不应该为了投胎努力这么多年。”小不点说。
陈慈和泷相视一笑，在这方面，小不点自然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这些年过去了，她已经忘记了做人时的某些不可言传，只能意会的美感。
那是什么一种感觉呢，她感觉一阵难过，不知从何而来的难过，但她知道，绝对不是因为那件事不存在而产生的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