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赶回的时候,宋玉已经醒了,怅然若失地坐在床上,脸上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红晕。南风见状立马让仙娥打了水来,找出官服给他换上,宋玉呆愣愣地任他摆弄。
南风正拿着软布给他擦脸的时候,宋玉突然一把抓住了他,“他见我干什么?是不是要我离月神远一点?难道月神与他是真的……”
听罢,南风将手中的软布一把扔回了盆中,盆中的温水溅起水花,又很快归于平静。
“报恩山出了狼妖,凡人死了三十余人”,南风平复了一下心情告诉宋玉,宋玉听着,眼神仍然空空空荡荡的,似乎一切都不在他的关心关心范围里。“谢雨死了”,这句话说完,宋玉一瞬间惊醒,“你说什么?谢雨他……”
南风继续道:“死了,银离上神找你就是为了询问此事。”说着不急不忙地给他束发带冠,宋玉几次想从床上坐起来,都被南风按了下去。宋玉有些愠怒,盯着南风,南风却似浑然不觉一般,熟练地做着他该做的事情。
一切做好之后,宋玉起身,南风拿起衣架上神官的银袍服侍他穿上,宋玉看着南风刚毅的侧脸,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南风的场景。那时他还不是神君,只是在十三重天刚刚开府的亚神,开府自然要宴请昔日好友,于是他到天界各处广发请帖,请他们来喝酒,在九重天发完帖刚要回去,碰见几个小仙侍围在一起,他很是好奇,便升到上空看看他们在玩什么,中间是个蜷缩在一起的小仙,满身是伤,只是用手紧紧地护着头。他驱散了那些仙侍,将少年南风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让那少年抬起头来,想看看他的伤势如何,那少年却还是一直低着头,本来以为是害怕责罚才不敢抬头,毕竟天界是禁止私下聚众斗殴的。他也没有再勉强,转身便要离开,毕竟他虽喜爱打抱不平,但却没有到圣母心泛滥的地步,更不喜欢强人所难。岂料,他刚飞上云端,听到下面少年的声音,少年仰着头,极为认真地向他道谢,眼神中没有受伤被打的羸弱,也没有愤怒和不甘,像是一潭死寂不见波澜的湖水般,让人压根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若非要说那眼神里面有些什么,那便是失望,一种看破一切的失望。他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少年郎,为何如此?鬼使神差地,他多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静默了半晌,久到宋玉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下面传来了两个字。
“南风”
宋玉看着执拗的他,思绪一瞬间被拉回初见,可是他现在有太多话想问,想说,比如他醉酒的这几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谢雨什么时候死的?银离上神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谢雨的死讯的?银离上神走时是否极为生气?报恩山的狼妖抓到没有?一连串的问题在他脑海里面纠缠不休,他刚选定了一个问题正要开口。
却听南风道:“殿下,不用担心,若是银离上神问责于你,你就说此事是我处理的,因为大意低估了那狼妖的妖力,致使谢雨真仙陨落,所有罪责由我一人承担即可。你醉酒怠政一事不用多提,与月神殿下有关,上神也不会深究。”南风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然后看着穿戴周正的宋玉躬身行礼道:“我与殿下一同前往司法神殿,殿下请。”
宋玉看着南风低下去的头,如墨一般的黑发束得很整齐唯独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他刚刚想问的所有问题都卡在了喉咙里面。
“殿下请。”
宋玉从他身上收回视线,余光瞥到自己身上纤尘不染,圣洁无比的银袍,然后迈步走了出去。
他是绝对不会让南风替他担责的,他一生光明磊落,为朋友两肋插刀,断不会遇当个缩头乌龟,让别人出来挡刀,尤其是南风。
他心想道:“醉酒误事,管理不力致使仙官丧命,数罪并罚,他这身银袍怕是穿不成了,不碍事,反正他早就觉得这身银袍束缚自己太久了,脱了就脱了吧。”
司法神殿外,十六个身穿银灰色甲胄的威严天兵分列两排,正前方的大殿气势恢宏无比,八十四阶台阶直直地向前向上延伸,宋玉回头看了一眼一身黑衫的南风,南风依旧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手无意识地从银袍上滑过,然后毅然迈上了台阶。
殿前的侍卫将他们拦下,南风道:“是银离上神命我们来此,还请通报一声。”
话音未落,殿中迎出来一人,身形修长,眉眼温和,一身银灰色长袍将他衬得极为清俊,正是司法神殿的参事司若,“小神见过宋玉殿下,我家上神刚刚出去了,临走前命我在此等候殿下,让你立马去寻苏义哲上仙,与他一起去桑落镇,将此事查清楚。”
宋玉道:“那上神去哪里了?难道没有要责罚?”
司若道:“上神已经下界了,就在桑落镇附近。对于责罚一事,上神并未明说,只是交代了我这些,还望神君速速动身。”
宋玉道:“多谢。”
虽然知道事情还没完,但是宋玉还是松了一口气,心想:“说不定可以将功折罪,他不用被贬,南风也依旧可以跟在自己身边。”他这样想着便看了南风一眼,还是那副表情,就是面无表情,他忍不住碰了一下他道:“不用担心,这不是没事吗?”
南风没有接话,而是道:“殿下,我觉得狼妖并未被抓回,上神让你和苏义哲上仙一起下去,只怕便是为了此事。”
宋玉听了,问道:“为何你说那狼妖未被抓回?”
南风平静地说道:“谢雨被狼妖所害,如若狼妖已经被抓,只需拷问那狼妖就可以了,上神断然不会下去,也不会命殿下和苏义哲上仙下界,苏义哲上仙是掌管庆阳郡一带的凡间祈祷和供奉的,这次事件中,凡人死伤三十余人,下面递上来的诸事册中有提到狼妖害人事件,但那时数量还没有这么多,应凡上仙说抓那狼妖时银离上神也在场,可是现在还要下去探查,只怕那狼妖并未被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