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4年,即汉灵帝中平元年,二月五日,冀州邺城郊外。
锦鸡山周围五里范围内,太平道弟子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山腰太平观大殿里,大贤良师张角高踞法座,头裹黄巾,身披黄袍,神情严肃地扫视着分坐两旁的弟子们。
在张角的下首位置,左边坐着他的大弟张宝,右边坐着二弟张梁。
张宝、张梁之下,左边依次坐着张曼成、赵弘、韩忠、孙夏、张牛角、褚燕、王白骑、李大目、于羝根等人,右边依次坐着波才、郭大贤、左髭丈八、于毒、司隶缘城、杨凤、平汉大计、刘石等人,共计三十多人,装束都与张角类似。
他们都是张角在各地州郡的大方弟子,是太平道的骨干和栋梁。其中很多名字其实是绰号,比如老王总是骑着一匹大白马,于是大伙儿亲切地称呼他为“王白骑”;小李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于是师兄弟都开玩笑叫他“李大目”......
久而久之大家叫习惯了,就只记得他们的绰号了。像这样的人名还有于羝根、左髭丈八、司隶缘城、平汉大计等等。
殿内鸦雀无声,连一声咳嗽都没有。张角举目一望众人,又低头看看手中的名单,转向身边的一名弟子问道:“派人去路上看看,你们马元义大师兄到哪里了?大伙儿都在等他开会议事呢。”
弟子答应一声正要出去,忽见山下一人飞奔而来,冲进大殿“卟通”一下跌倒在地,嘴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喊叫道:“不好了!马大师兄出事了!”
众人发出一声惊呼:“哦?!——”,瞬间脸色大变。
张角也吃惊地站起身,但他很快镇定下来,重新坐下,向来人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快说!”
“刚才弟子在山下值守,一个跟随大师兄去了洛阳的兄弟,浑身是血骑着马飞奔而来,对我们说,洛阳城里的兄弟,包括封谞和徐奉两个内应,一千多人全部被捕了。只有两三个兄弟冒死冲出重围,才得以赶回来报信。马元义大师兄已经在洛阳闹市大街上,被朝廷车裂捐躯了!”
张角愣了半晌,“哇”地一声号啕大哭起来。马元义是他最喜欢、最信任的大方弟子,现在突然传来晴天霹雳般的噩耗,怎不令他悲痛欲绝!
座上众人也是掩面悲戚,整座大殿瞬间笼罩在一片凄风惨雾之中。
张角哭了几声,用衣袖擦干眼泪,倏地站起身来,嗖地一声拔出腰间宝剑,大声吼道:“一定出了奸细!说,是哪个乌龟王八蛋,老子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弟子怯怯地回答:“他没有说。”
“叫他上来!”
“启禀大贤良师,他已经筋疲力尽,动弹不了。”
“抬上来!妈的,你这废物!”
弟子吓得屁滚尿流,一溜烟下山去了。一会儿,另外几个弟子用担架抬着那个报信者,进入大殿,放在张角面前。
那人断断续续地说,他没有和马元义他们住在一起,如果住在一起肯定也被捕了。他连马元义什么时候被捕都不知道,直到大街上行人纷纷传言,说马上要在闹市区车裂一个反贼,他还好奇地去看。
一看认出是大师兄,吓得魂飞魄散,慌忙骑上马就往城外奔逃。一群官兵一看情形不对,立即跟在身后呐喊追赶,箭如飞蝗。如果不是马快,他也无法逃脱。至于是谁告的密,没有人知道。不过事情发生的前几天,有人在洛阳城里发现过唐周的身影,但没有正面碰见过,也不敢确定是不是他。
张角顿时恍然大悟,咬牙切齿地说道:“一定是这个狗贼!只恨当时没有一刀将他结果,让他逃了出去。传令下去,今后任何人见到唐周,立即千刀万剐!”
“是!”
张角来回踱了几步,突然一回身,手起剑落,将面前案桌挥为两段,然后高举手中宝剑,大声说道:“事已至此,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今天是二月五日,这个日子不错,也是难得的黄道吉日。天降大任、应运而生的太平道黄巾军,现在正式成立了!”
众人立即站起身来,振臂齐声高呼口号:
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
天下大吉!
口号连呼三遍之后,张角又大声宣布自己即日起就任天公将军,弟弟张宝为地公将军,张梁为人公将军。
众人一起躬身参见三位将军,并在张角引导下,依次向南华老仙的塑像行礼、上供、敬香。仪式完毕,外地头目纷纷辞别张角,匆匆赶回各地准备起事。
张角紧急召集本地以及从荆州、扬州调来的徒众,赶制旗帜、武器和盔甲,准备粮草和马匹,派人通知邺城内部的黄巾军,约定今晚二更时分准时起事。
张角兄弟领导的太平道黄巾军农民起义,于汉灵帝中平元年二月五日夜间,在冀州首先爆发。起义军一开始气势如虹,攻城略地犹如秋风扫落叶;官军一触即溃,大小地方官吏望风奔逃。
几天后,根据张角的安排部署,张曼成等人在南阳、波才等人在颖川也发动了起义。三支主力军互为犄角,相互呼应,声势浩大,天下震动!
这些地方都是人口密集的核心地带,同时也是农民遭受剥削最严重、太平道信徒最多的地方,起义军登高一呼,应者云集,地方守军根本无法招架。
尤其严重的是,南阳、颖川都距离京师洛阳不远,对大汉王朝形成了直接威胁。
起义军每个战士都头裹黄巾作为标记。他们都是刚从田间地头出来的泥腿子,手执大刀长矛,几乎没有经过任何训练,行军打仗不讲究什么阵势行列。对没有剥削、人人都像兄弟一样平等的太平盛世的渴望,使得他们士气高昂,充满必胜的信心。
每到一处,黄巾军高呼“天下大吉”的口号,漫山遍野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使得官军胆战心惊,未战先怯,稍一接触便迅速崩溃。
张角指挥黄巾军攻打安平郡,当地百姓群起响应,将东汉王朝的安平王刘续抓了起来,打开城门迎接黄巾军。黄巾军兵不血刃,就拿下了这个大郡。
刘续见了张角,吓得浑身筛糠,跪地求饶,情愿投降。张角哈哈大笑,将他关进了大牢,派人通知官军拿钱来赎。
张角率军继续前进,攻下广宗,作为黄巾军的大本营。然后派渠帅刘石领军前去攻打甘陵郡。
甘陵的穷苦老百姓仿效安平的做法,也将甘陵王五花大绑抓了起来,载歌载舞开门迎接黄巾军。
其余各地的贵族王爷,平时习惯了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如今见了这样的风头,吓得纷纷弃城而逃。
张曼成指挥南方黄巾军,经过浴血奋战攻占南阳,杀死了作恶多端的太守褚贡。
波才带领颖川黄巾军击败邵陵太守赵谦,赵谦化装弃城逃跑,半路上被当地老百姓认出,围追打死。
王白骑率领黄巾军攻占广阳,一举杀死幽州刺史郭勋和广阳太守刘卫两位朝廷大员,震惊朝野。
除了冀州、南阳、颖川三大主力之外,其余各地小股起义军也遍地开花,风起云涌。一时间,黄色风暴覆盖了东汉帝国大半个版图。
起义军一路上势如破竹,各地官军望风披靡。眼看东汉王朝摇摇欲坠......
黄巾军将士们每当战斗取胜之后,都要意气风发地唱起天公将军为他们编写的战歌:
发如韭,剪复生;
头如鸡,割复鸣。
吏不必可畏,
小民从来不可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