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先生沿着东方的官道一路追赶,不见曹操的影子。他的坐骑其实也算一匹好马,能够夜行三四百里。只能说曹操跑得太快了,绝影马确实是少见的良马。
青牛先生坚信自己追赶的方向没有出错。因为是在夜里,曹操为了赶时间,无论后面有没有人追赶,他都只能从宽阔平坦的官道走,不可能绕道去走崎岖难行的羊肠小道。
大约到了三更时分,青牛先生的马匹累了,奔跑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一向精力充沛的青牛先生也感到了困倦,因为他白天运功为甄宓控制寒毒,损伤了部分元气,不能和平时相比。
青牛先生勒住马匹跳下来,除下马鞍,放马去喝水吃草,自己也找了一个僻静背风的地方,吃点东西喝点水,然后找来一些干草,躺下稍事休息。
磨刀不误砍柴工,如果把坐骑累得趴下了,那就更没法追赶了。
天色微明的时候,他沿着官道继续追赶。临近中午时分到了中牟境内,远远一看,关口戒备森严,对过往行人盘查得非常仔细。青牛先生心中一动:莫非官府已经有了消息?
走近关口一看,城墙上张贴着一张墨迹未干的悬赏公告,正是捉拿“叛逃”的曹操的:有活捉曹操并押解回京者,赏千金,封万户侯;得首级者减半。
看来曹操的确属于私自出逃,董卓很快知道了消息,立即发出了捉拿曹操的公告。由于朝廷信使有驿站可以换人换马,中间不用停歇,所以赶到了青牛先生的前头。
青牛先生寻思起来:曹操潜逃赏格如此之高,看来曹操身上必有重大秘密。然而曹操现在身在何处呢?他的马快,有没有可能在海捕文书到达之前逃出了中牟?
守关将士见青牛先生在附近逡巡徘徊,心中起疑,七八个人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喝令下马。
青牛先生顺从地跳下马来,士兵们将他带到曹操画像前,翻来覆去地比对。折腾了半天,发现两人没有一点相符,只好失望地挥手放他离开。
青牛先生由此判断,曹操应该还没有逃出中牟。否则的话,夜晚过关的人很少,守关者一定对他有印象,知道他已经出了中牟,现在就不会盘查得如此严密。
曹操奔逃了一夜,也会人困马乏,可能找地方休息去了。可是他会藏身何处呢?
正当青牛先生冥思苦想之际,远处一群人向关口涌来,隐约听到有人兴奋地大声嚷嚷:“发财了,发财了!我们抓住曹操了!”
那群人来到关前,领头者身穿官服,毫不掩饰满脸的兴奋和喜悦。他的身后跟随着二三十名衙役和捕快,个个手执钢刀,满面喜气洋洋,簇拥着推搡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
青牛先生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曹操,只不过他现在穿着打扮是商人模样,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青牛先生的目光迅速转向他的腰间,只见包袱还在,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曹操还在作垂死挣扎,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大声喊叫道:“你们搞错了!我是颖川商人,复姓皇甫,名方。各位大人,你们可要想好了,把我押送到京师不但无功,反而犯了冒功的大罪!”
领头的官员训斥道:“边庄主和你相识多年,怎么可能搞错?你既然是商人,为何偷偷摸摸半夜三更去庄上投宿?死到临头,休想抵赖!”转身命令众人,“拉去画像前比对一下,让他死而无怨。”
曹操被众捕快推到画像前,围观众人都说毫无疑问正是曹操本人。那官员高兴得直搓双手,说道:“事不宜迟,本官马上点齐精兵强将,将朝廷头号通缉犯曹操押解进京。万户侯我当,千金赏各位分享!”
众人齐声欢呼。守关将领羡慕地问道:“县令大人是如何捉住曹操的?”
县令得意地说道:“本官接到朝廷海捕文书,得知曹操极有可能往本地而来,兴奋得几乎一宿未曾合眼。四更时分,西村边家庄的一名庄丁奉边庄主之命前来密报,说曹操正在他们庄上歇宿,请本官速速前去捉拿。”
“本官高兴得一下跳了起来,立即带领衙门所有人马,前去将边家庄围了一个水泄不通。这厮十分警觉,听到响动立即跳窗逃跑,不料一跳下来闪了腰、歪了脚,被我们逮了一个正着,哈哈!”
县令一声令下,就押解着曹操向洛阳方向出发。他们将曹操抬上绝影马的马背绑起来,一人骑马在前面牵着缰绳,两人骑着马一左一右紧贴着绝影马,其余人骑马围绕四周守卫着。
县令骑马走在最前面,身后两人拉着一面旗帜,上面大书一行字:押解钦犯曹操进京领赏。
一路上曹操还在不停地喊着冤枉,大家听得心烦,干脆在他嘴里塞了一块破布。
青牛先生自然尾随而行。为了不引起这群人的注意,直到快要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他方才动身往回走。
与昨晚青牛先生的速度相比,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慢多了,傍晚时候才赶到成皋镇上。
中牟县令为了保险起见,没有选择入住一般旅店,而是住进了成皋镇上的驿站。青牛先生在小镇上转悠了一圈,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方才住进了与驿站相邻的一家小旅馆。
中牟县令带人进入驿站后,下令将曹操关押在驿站中央一间独立的小屋里。手镣脚铐、绳索面罩一应俱全,将曹操结结实实地绑在一根柱子上,八名捕快四面八方围住看守。
小屋外面,十六人分成两人一组,东西南北各有两组,每组中的两人轮流打盹休息。其余人马跟随县令把守在驿站大门内侧,马不解鞍人不卸甲,随时准备出击或者出发。
中牟县令觉得自己的防范措施做得滴水不漏了,方才在地上铺了一张毯子,身上裹了更厚的一张,放心地踡缩着打起盹来。
夜里四更时分,万籁俱寂。美美睡了一觉的青牛先生翻身起床,精神抖擞。
他穿上夜行衣,轻轻推开窗户,纵身一跃,无声地落在驿站里的墙角下。他从怀里掏出一支小小的铜管,向着小屋方向不停吹气,铜管里飘出淡淡的烟雾。
他侧耳听了片刻,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小屋外面守卫的十六个人,全都昏睡不醒。青牛先生一推房门,发现从里面闩上了,于是双掌微微运气发力,只听得轻微“咔嚓”一声,门闩断裂,他推开房门走进了进去。
屋内八人包括曹操在内,也全都睡得很死。青牛先生在昏暗之中依然视力惊人,他径直走到曹操面前,准确找到了那个包袱,然而里面并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搜遍曹操全身,同样一无所获。青牛先生将其余人的身上和随身物品翻看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青牛先生失望之余,沉思片刻,从县令身上拿出钥匙,打开了曹操身上的手铐脚镣,将他扛出驿站放在门外坐在地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打开瓶盖,凑到曹操的鼻子底下晃了几下。
随后他再次进入驿站,将钥匙和一张纸条放进了中牟县令的怀里,又到马厩里牵出了曹操的绝影马。
当他回到门外时,曹操已经迷迷糊糊地醒了,惊恐不安地看着他。青牛先生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随我来。”
离开驿站大约二三十步,青牛先生将绝影马的缰绳交到曹操手里,说道:“此去成皋往北三十余里,便是黄河;沿黄河岸边往东行四五里,有一个渡口。你在渡口寻找一个乌衣船工,不必多言,只说是青牛先生让他开船送你东下,便可避开陆上关卡,直到陈留境内。”
曹操一听,感激涕零,跪拜在地说道:“义士救命之恩,曹操没齿难忘。后会有期,必当厚报。敢问义士尊姓大名?”
“贫道是西蜀鹤鸣山青牛先生。”
“哦!”曹操惊喜万分。刚才他还以为对方是青牛先生的座下弟子,没想到竟是青牛先生本人。
当初皇甫嵩击败冀州黄巾军,曹操就曾听到传言,说他是倚仗青牛先生杀了张角才取胜的,因此曹操早就听说过青牛先生的大名。
没想到这个江湖传说中的大侠,如今却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救了自己一命。曹操心里激动不已,再次拜问道:“久仰大名,如雷灌耳!江湖传言道长手刃张角,可实有其事?”
青牛先生冷冷说道:“足下既然知道我曾手刃张角,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因为他违背了‘代天宣化,普救世人’的誓言。足下今后如能止暴制乱,造福苍生,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你可记住了?”
“道长的金玉良言,曹操铭刻在心!”
“好了,你我身处险境,不必多言,就此别过吧!”
青牛先生本来想要向他打听一下传国玉玺的下落,转念一想觉得不妥:两人毕竟不熟,莫说曹操可能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一定告诉自己。
况且一个方外之人打听国宝,必定引人怀疑。自己寻找传国玉玺一事,还是高度保密为好。这不仅关乎道家名声,免得遭人议论,而且暗中行事毕竟成功率更高。
想到这里,青牛先生就不再说什么,向曹操一拱手,纵身而起,瞬间消失在黑夜之中。
曹操瞪大眼睛看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也不敢久留,翻身上马,挥鞭急驰而去。
天色大亮,中牟县令方才揉揉眼睛醒了过来。夜里他记得自己一直似睡非睡,不料却一觉睡得如此昏沉,担心误了大事,他急忙翻身坐起。
一看周围所有人都还在呼呼大睡,县令心里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小屋一看,曹操不见了踪影,不觉魂飞魄散。
他定了定神,一看地面手铐脚镣完好无损,急忙一探怀里,钥匙仍在。正在大惑不解,无意中发现钥匙里夹着一张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
中牟县令与曹操有旧,私纵朝廷钦犯,罪加一等;尔等捕快、衙役将其押解进京,可得两千赏金,封两万户侯!
县令目瞪口呆,不禁浑身颤抖起来。他看了一眼依旧酣睡不醒的捕快和衙役们,一跺脚,跑到马厩牵出一匹马来,翻身上马,一溜烟独自向南奔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