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上寂静无声,冰风岛主承受着各方投来的敌意。
他无视其余人,只看着太史公,这个可以对他产生巨大威胁的存在。
两股无形的压迫形成,自然灵力被搅动,在场修士受到冰火两种对立感觉的冲刷,对温度的感知被混淆干扰。
一些修行较浅的修士被迫缓缓后退,都挤到边缘角落,闻丘附近的人多了起来。
乐家的队伍中,乐悠悠发现生死棺有了反应,她悄悄掀起棺材板一角,吸收了一点躁动的灵力,立即就转化成了精纯灵液。
她满脸惊喜,就要加大力度吸收,突然被乐逍遥伸手一压,棺材板又合上。
“别胡闹!”乐逍遥传音道。
两边都在蓄积气势,战意一点点攀高,等到最高点时,就是动手的时候。
禾钦也紧握着腰间的葫芦,若是开战,他必须为师尊解决冰风岛主身后的护卫。
武姬、青翎、西灵城主等人也伺机而动。
对峙就要升级成大战,这时,冰风岛主身旁的小孩开口道:“爹,难受。”
冰风岛主表情一松,转头拍拍小孩脑袋,说道:“岘儿,没事吧?”
小孩眉头紧锁,似乎对周围环境极不适应。
冰风岛主抬头,环视众人一眼,对太史公说道:“太史道友肚量不过如此,也罢,这蝼蚁抱团的茶会我不待了!”
说完拂袖,抱着小孩走出漩涡,后方护卫默默跟上。
“哈哈哈哈!”龙王大笑几声道:“不自量力!”
一些修士开口奉承:“太史公威名显赫,吓得冰风岛主不敢一战!”
“太史公威武!”
“冰风鼠辈,不值一提!”
“下次再敢来,就让他滚着回去!”
奉承之声不绝于耳。
只是有好几位大修士沉默思索,就连太史公本人也面带疑惑。
“太轻松了,”闻丘察觉到问题,想道:“冰风岛主跨越大洋而来,结果就这样逛了一圈,灰溜溜回去,实在古怪。”
太史公理了理外衣,缓缓坐下,等奉众人话都停下后,开口说道:“感谢各位捧场!禾钦,给众位倒上一杯酒,敬过这杯,再谈正事!”
此话一出,角落一些修士面露惊恐,连连推辞。
禾钦也有点诧异,见师尊不像说笑,只能起身,抱拳说了句:“失礼了!”
说完葫芦塞子一拔,现场修士立马倒了大半,噗通之声接连响起。
角落的闻丘赶紧捂鼻,却止不住脑中的晕眩,在昏过去前,及时拿出玉简,设置了记录声音。
剩下清醒的人,桌前的酒杯都涌出酒水,酒香浓郁,纯如幽兰。
龙王大笑几声,举杯一口喝下,入口甘爽,余韵悠长不绝。
他喝了一杯不够,转头想让牛魔将酒奉上,却见他歪着头倒地,不满低骂一句:“没用的家伙!”
武姬、青翎等人都轻抿几口,脸上露出赞赏表情。
王霸屠舔了舔杯子,一脸不满足看向禾钦手里的葫芦。
愚老喝着点头道:“醉心、醉神、醉魂,真是妙啊!”
智叟喝了一半,把另一半小心收进袖子里,打算带回去研究。
乐悠悠强撑着睁眼,利用生死棺飞速转化袭来的困意,突然被她表哥一个手刀打在脖子,倒在桌上。
西灵城主看了眼酒杯,一点没碰,又看看周围七横八竖的修士,开口道:“何事要如此大费周章,赶紧说吧。”
太史公环视一周,笑意渐渐收敛,说道:“今日茶会,有件要事与各位道友商谈,不过,老夫先请问诸位一个问题。”
一众大修士看来。
太史公说道:“假如有一片大陆,没有争斗,只有和谐,修士和凡人和睦相处,诸位觉得如何?”
一番话让众人不明所以。
愚老首先开口:“这是不可能出现的景象。”
“为何?”太史公问。
愚老说道:“修士强大,凡人弱小,注定了两方不可能和睦相处。”
“那如果有一个至强者维持秩序,要他们好好相处呢?”太史公又问。
“太史道友没听明白,”一旁智叟解释道:“这不是秩序问题,而是资源问题!蛋糕就这么大,强大的人多拿了,弱小的人就少拿了,分配不均,自然会有冲突。”
太史公点点头,又问:“那如果,这块蛋糕取之不尽呢?”
一众修士越来越迷糊。
龙王说道:“太史道友,有事就说,何此拐弯抹角。”
太史公笑笑,对禾钦吩咐:“你去后面拿一株盆栽来。”
禾钦领命而去,拿来一株盆栽放到正中。
“朱果幼苗,应该不到百年树龄。”愚老简单一看,给出判断。
太史公笑笑,说道:“老夫侥幸,日前完善了道主的催生之法。”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青翎更是直起身子,不可置信。
太史公没再废话,伸手放出灵力包裹幼苗。
只见朱果幼苗覆上火红色灵力后,开始出现枯萎现象,枝条绿叶掉落。
但很快主干中生出新芽,茁壮成长,重新变得枝叶繁茂。
只是片刻,幼苗就比之前更加壮大。
“居然……变成了两百年树龄!”愚老惊讶道。
众人屏息看着,因为太史公并未停手,灵力持续放出。
朱果幼苗一遍遍枯萎又新生,越长越大,根部穿破了盆栽,扎根入地。
一刻钟后,原本的幼苗已经生长成大树,开始进阶。
初阶,中阶,最后到高阶灵植,太史公才收回了手。
高阶灵植有了灵识,摆摆枝芽,感知到周围全是修士打量的目光,害羞提起树根,歪歪扭扭跑出了露台。
青翎激动道:“成了,道主的遗愿,完成了。”
其余人都难以平静,尤其西灵城主和王霸屠,目光中都流露出急切之色。
“太史道友!”龙王哈哈笑道:“这可是大幸事啊!”
愚老还未回过神,一旁智叟已经拿出纸笔,记录刚刚的过程。
现场只有武姬最为镇定,开口问道:“太史公此时拿出此法,是想和众人分享成果?”
一众大修士安静下来,齐齐看向太史公。
太史公不紧不慢道:“催生之法耗费灵力,老夫一天最多只能施展百次,自然是越多人能习得此法,对大陆发展越有利。”
他刚说完,马上又接道:“不过……为了最大程度的提高效率,老夫有一提议。”
众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又警惕起来。
“太史道友,有话直说吧,是不是要用天材地宝来换,或是特定奇物?”龙王问道。
太史公摇摇头,突然低头叹息,说道:“星陨大陆在四大陆里,实力最弱,强者不足三十人,修士不过万人,就连凡人百姓,也只有千万之数。”
众人不知道他为何这时说起这事,静静等待着下文。
“乌塘修士近些年野心膨胀,频频跨越大洋而来,在大陆各地走动,居心叵测!大陆修士受到欺辱,也只能默默忍受,而这都是因为我们派系林立,没有统一的力量与乌塘对抗!”
他停顿一会,继续说道:“北方城乐家、南方城王家、东边龙王城、西边西灵城、沿海人鱼一族、天衍道友的旧部……如果所有势力能团结起来,何其强大,又何惧外人来犯?”
在场有人已经猜出他的目的。
乐逍遥隐晦看了禾钦一眼,禾钦则轻摇下头,他也不知道师尊会有这样的想法。
龙王开口说:“太史道友,你这是想效仿道主,建立联盟,治理大陆?”
“哼!”青翎沉下脸,说道:“太史公,当年道主仙逝,你是第一个退出联盟的,现在却利用道主遗留的神通,想再现道主辉煌?”
“老夫并非要重蹈覆辙,”太史公说道:“老夫以为,道主集全大陆之力,只为壮大自身,这初衷错了。”
青翎眉头一皱道:“要不是道主打退群岛之主,这片大陆何来安宁,更别说在场诸位能够修行至此。”
“不错!”愚老点头道:“道主虽然搜刮大量天材地宝,但强大后也守护了大陆,我们应当感恩。”
太史公摇摇头道:“老夫并非不知感恩,只是觉得,道主过去建立的秩序,现在让我们陷入了困境。”
“此话怎讲?”青翎严肃问道,大有不说个明白就要愤而离席的感觉。
太史公说道:“星陨大陆的修行环境太糟,充满无谓的争斗和内耗,常常为了一株灵药争得你死我活,动不动就是生死大仇,随手就覆灭一个凡人村落。修士相争造成的死伤,比外来修士的侵略更加严重。”
“弱肉强食,天经地义!”龙王说道:“难不成还要强制修士停下争斗,相亲相爱?”
“正是,大陆修士彼此不应该是敌人!”太史公面色一正道:“道主奉行养蛊策略,能活下来的就是强者,但这方式太过残酷,而且低效!”
青翎听他又贬低道主,愤怒道:“太史公,你能有现在的道行,全凭道主的庇佑,休再污蔑道主威名!”
“青翎道友说的对,”太史公语气平缓道:“可惜……道主只此一人,他仙逝后大陆无主,缺少了指引,蛊虫互噬,最终落了个内耗分裂的下场。”
武姬问道:“依太史公所言,难道还有更好的想法?”
“当然,有了催生之法,修士争斗可大大减少,何不趁此机会,建立一个安稳的社会秩序?不同于以往的弱肉强食,而是强者保护弱者,让弱者成长后再保护更弱者的秩序!”
“荒唐!”王霸屠说道:“修士是厮杀出来的,不是喂奶喂出来的!要修士不去争斗,这简直荒唐至极!”
太史公一笑,说道:“霸屠道友,我记得你掌握兽刀的第一天,差点就被血虎吞噬了吧,要不是紫蛇道友碰巧路过救了你,你早死了。”
“那……那又如何?!”
“从这方面来说,就是紫蛇道友给你喂了一口奶,让你能够熬过成长期,最终成就强者。”
王霸屠沉默不语,无法反驳,但依旧摆出不认同的表情。
智叟这时开口:“大陆秩序非一朝一夕可改,太史道友有何计划?”
“建立联盟,掌控治理权力,”太史公说道:“第一步,派遣修士驻守各地城镇,维持治安,守护凡人百姓,让他们休生养息。”
“凡人?”西灵城主问道:“凡人无用,连我西灵城大门都无法跨入,我无法理解,守护凡人有何意义?”
“凡人才是修士的根基!我先前说过,许多修士死在无谓的争斗上,凡人百姓也同样如此!死于饥饿、盗匪、疾病等这些鸡毛蒜皮,用修士手段就能轻松解决的小问题!”
太史公缓口气,说道:“完善修行道路,从最底部巩固根基,让所有苗子都能顺利成长,被发掘、被提拔,不缺漏任何一个。如此下来,百年过后,诸位身旁能多出多少强者?那时何须再惧外来修士的进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