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带着小蟹,途径一块空荡荡的沙地时,突然停下躲在一块石头后面。
“怎么了?”小蟹不解问道。
他目视前方,低声回道:“等一等,下面有陷阱。”
小蟹闻言,也静静看向前方。
这时,一只粗心的肥虾晃悠悠经过,正要跨过沙地时,底下蹿出一只深海蠕虫,一圈圈利齿牢牢扣住肥虾半个身体。
肥虾拼命挣扎,但利齿穿透身体,危机生命,渐渐地提不起力气,被扯到沙地里。
小蟹盯着溅起的沙石缓缓落下,惊讶于眼前的捕食场景。
鱼一把拉起她,快速游过深海蠕虫躲藏的位置,解释道:“沙地下面有很多这样的虫子,不过他们吃了东西,暂时就不会理我们了。”
小蟹觉得新奇,章鱼爷爷也会教她一些生存技巧,但现在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心情忐忑又激动。
越过沙地,又见一片烟雾弥漫的海底喷泉。
两个小家伙小心避开烟囱喷出的毒雾,和隐藏其中的凶猛生物玩起捉迷藏。
走走停停,最后游进一个隐秘的通道。
穿过通道,来到一个洞穴。
小蟹看到里面的景象,吓得僵在那里,不敢动弹。
“就是这里了,这地方很安全,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鱼自豪说道。
“这……这是……”
小蟹结巴,看着洞穴中一只巨大无比的海龟静静趴伏。
海龟的一对鼻孔就比小蟹家的房子还大,此时双眼紧闭,四肢放松,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洞里的水流因为海龟的深沉呼吸形成漩涡,环绕周身形成一道水墙保护。
“进去吧,我记得离开前,家里还有一点海苔,不知道还在不在。”
鱼带着小蟹钻进地上一个小洞,通过地道来到海龟身边,毫不顾忌地溜进龟壳底下。
龟壳下方一角,赫然放着一个海草小床铺。
一旁有石头和骨头作成的桌椅板凳,上面摆放各种小巧简陋的玩具,地上有零零散散的生活垃圾。
鱼游到桌旁一个小箱子,埋头翻找。
小蟹愣愣地进来,感受上方有规律的呼吸,小心翼翼问道:“鱼,你之前一直住在这里吗?万一吵醒了这个……这个……”
她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头顶的庞然巨物。
这时鱼翻出了箱子里的陈年海苔,高兴招呼道:“坐吧,放心!我之前观察过很久了,这老海龟怎么吵都不会醒,就是打鼾声有些吓人罢了。”
鱼把海苔分一半给小蟹。
两人在小桌前聊天,短暂忘却了之前的烦恼与纠葛,很快又嬉闹玩耍起来,就像之前的开心日子一样。
近海区的悬崖边,大章鱼去而复返,还带来了一只紫得发黑的海星,正是紫色海星的阿爹。
“章叔,深海区真有那样可怕?”海星语气轻松问道。
大章鱼凝视悬崖许久,轻叹口气道:“走吧,下去后你可以自行判断,小心些便是。”
两人跳下,让重力带着他们缓缓下沉。
过了半刻钟,还未到底,海星开口道:“我们俩一起出动,安逸谷无人看守,就为了蟹家一只小螃蟹,是不是有点冒险。”
“不只是因为小蟹。”
大章鱼不像海星那样松懈,即使周围都是一些无害的小鱼小虾,也保持着万分警惕。
他低声道:“百年前我在这里丢失了一条足腕,也遗失了双生宝珠的一颗,这次下去,主要是去探一探情况。”
“哦?”海星问道:“双生宝珠,是说谷内那颗?”
“没错,双生宝珠一颗叫日光,另一颗叫月明,原本可以模拟天上日月,交替调适安逸谷的环境。现在只剩日光,谷内一些灵兽发育异常,也是因为缺了月明的光辉滋养。”
“那月明宝珠就是丢在深海区?”海星又问。
大章鱼沉默一会,没有正面回应,而是说道:“小紫,百年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海星想了会,说道:“阿爷去世前,有提到一些……说是百年前章叔你们号称南海五雄,在浅海称霸后,无意间找到了宝珠,才有了建立聚集地的想法。”
“呵呵……”大章鱼苦笑,笑声中带着自嘲:“什么五雄,只是无知者的妄称罢了。”
他脸上闪过唏嘘,接着给海星说起缘由:“当年,我们五人的确在浅海区难逢敌手,一天突发奇想,有了到深海区一探的念头。那时没走多远,就挖到了双生宝珠,你家老头子有点见识,认出了这是建立聚集地必备的宝物。”
两人渐渐沉到一定深度,光线变得黯淡,周围的鱼虾也变得稀少。
“那时候,我们五人立下誓言,要在浅海区建起最富裕的聚集地,五人齐坐谷主的位子!”
大章鱼说着说着,又苦笑道:“只是没想到,那一夜我们回到浅海区后,灾难就降临了。”
海星越发好奇,问道:“阿爷无法恢复的两只脚,也和这件事有关?”
大章鱼点头,作回忆状说道:“我们回去之后,各自在身上发现了一个褐色标记,就像刻在肉上一样,怎么都去不掉。就在当夜,五人中的三个原地消失,无影无踪,不知去向,双生宝珠中的一颗,也是那时候消失的。”
大章鱼眼中带着后怕,继续道:“我和你家老头子及时察觉到了危险,斩断标记的身体部位,才保住了一命。只是,你家老头子恢复不好,拖了二十来年,终究还是回归大海了。”
海星听得后背一凉,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攻击,无从防备,无声无息。
就像来自阴间的牛头马面,悄悄地来到身边,勾走性命,容不得你一点反抗。
“就没有任何线索吗?”海星问道。
大章鱼摇头,经过这么多年了,现在想起也依旧手脚发颤,已然成了魔障。
这次冒险下来,也有要打破内心恐惧的原因。
如果能找到蛛丝马迹,得知当年凶手的身份,就算对付不了,至少心里有底,不至于连个惧怕的对象都没有。
两人这时沉到海底,稳稳落地后,看着周围的黑暗,警惕心提到最高。
老海龟沉睡的洞穴里,鱼和小蟹坐在洞口,也在看着黑漆漆的深处。
一望无际的黑暗,深不见底,偶尔几点幽光飘过,配上死寂般的静谧,让鱼和小蟹有种自身何其渺小的感触。
“你来安逸谷前,会不会觉得寂寞?”小蟹看着眼前景象,突然冒出一句。
鱼晃了晃脑袋,回道:“还好吧,一直都是只有自己,日子也是一样过。”
才刚说完,想起了不久前在小巷子里嚎啕大哭的样子。
那时心里的难受,或许就掺杂着一点失去朋友后的寂寞吧。
小蟹脑中剧场开演,想到鱼来安逸谷之前,独自生活在这旷阔黑暗的深海里,独自觅食、生活,自制简陋的玩具自娱自乐,一个人在黑暗中睡觉。
“鱼!”小蟹心生悲悯,握起鱼鳍,说道:“我妈说的话你不要介意,我们永远都是朋友,永远都是!”
鱼受宠若惊,低头不语,脸上扭捏,一会后说道:“其实阿姨说的没错,我……我……其实我骗了你,我根本没有能力,我只会发出奇物的波动,那就是用来唬人的,我只是一只弱小的杂鱼。”
小蟹突然得知真相,微微一呆,感受到鱼想把鳍收回去,赶紧用力抓住,大声道:“你才不是杂鱼!”
“你赶跑了欺负我的小星,陪我看发光的水母,帮我捏了一座泥巴城堡,你还知道在深海区生存的知识,你还……还能够吃这么多,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鱼!”
小蟹一口气说出心目中鱼的优点,停顿一下又道:“而且,不管是强大还是弱小,你都是我小蟹最好的朋友!”
鱼怔怔看着小蟹,面前这个被欺负时会哭鼻子的小螃蟹,这一刻说出的话让他内心无比温暖。
“小蟹……”鱼眼眶泛泪,鳍上紧了紧。
“鱼……”小蟹也回了个微笑,蟹钳夹了夹。
两个小家伙正感动着,突然中间一撮亮光吸引了他们的主意。
“嗯?你什么时候纹身了?”鱼看着蟹钳上一个褐色标记,好奇问道。
小蟹也不明所以,盯着发亮的标记看了好一会说道:“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