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还没死吧?”安九鸣冷笑道。“想出来么?想出来就跪下给本公子磕三个响头,本公子心情好了,就救你们出来。”
霍麓展面色发白,抿紧了嘴唇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无可忍。
他怒极而啸:“滚!”
安九鸣和白鹿歌皆是一愣。
“你说什么?”
白鹿歌唾道:“叫你滚!你是脑子残了听不懂人话吗?咱们俩在这儿待着不知有多舒服,我们就是死在这儿,也绝不会给你这种败类弯一下膝盖!”
安九鸣哼笑一声:“好,好!这可是你说的。”
言罢,安九鸣果真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了身来。他捂着手臂扭头就走,脚步声越来越远,丝毫没有犹豫。显然是真的不打算救两人出来。
虽然他不打算救,但能不看到他那张油腻的脸,就已经让白鹿歌觉得无比轻松了。
“你没事吧?”她担忧地看了看霍麓展。
“没事。”
“真没事?”白鹿歌竖起三根手指。“这是几?”
霍麓展面色不善地横了她一眼,并未作声搭理她。他擦去脸上的血痕,动作略有些粗鲁。白鹿歌看在眼里,不知怎的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
“笑你啊。哎呀,好个皎皎君子霍麓展啊,人人都说你冷静自持,最有教养。没想到如今也有被气得打人,还叫人滚蛋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够叫你恼怒的了,没想到还是差点火候,下次我一定再努力努力。”
白鹿歌捂着后背坐起身来靠在土壁上,对霍麓展抬了抬下巴。
“适才那一下砸得挺疼吧?可别被砸成内伤了啊。要不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看看?”
“不必。”
“我又不是想占你便宜,就是看看你有没有伤着。你说你身子骨这般娇弱,还给我做什么挡箭牌啊。哎呀我可心疼了,你快让我看看有没有伤着。”
“我说了不必!”
白鹿歌只好撇撇嘴:“不看就不看嘛,你发什么脾气。我可是叫你闪开了的,你自己要挡……”
“那箭你原也可以避开的,你又为何要挡?”
“我不都说了嘛,我是军人,军人当然要保护大瀚子民啊。”
霍麓展忽然怒道:“我无需你给我挡那一箭!”
白鹿歌挑了挑眉,不明白霍麓展怎么突然之间这么恼火。他这么说,倒显得是她自作多情似的,这神态,让白鹿歌觉得受到了侮辱。
“你这人怎这般不识好歹?你以为我想给你挡啊,还不是你自己武功太差躲不过流箭。我不嫌弃你拖我后腿就不错了,你倒还说我自作多情?霍三,我可告诉你啊,我给你挡这一箭可没有别的想法。换做是谁,我也会挡这一箭。哪怕是安九鸣我也一样会挡,你觉得我自作多情,我还觉得你自作多情呢!”
“我并未说你自作多情。”
“你没说,你当我眼瞎看不出来么?我知道你一直就看我不顺眼,你也别以为我看你就有多顺眼。咱们俩现在是同为天涯沦落人,没办法而已,否则我还不想跟你待在一块儿呢。”
白鹿歌嘴巴嘚吧嘚吧说得飞快,说着说着又觉胸口发紧喘不上气。她伸手摸了一把后肋伤口处,手上顿时一片湿润温热,她心底一沉。
“唉,完了完了。刚才这么一闹,我这伤又裂开了。嘶,疼死我了。狗娘养的安九鸣,居然趁人之危。等姐姐我出去了,非把他抽筋剔骨,拿他的皮给我白家做战旗不可!”
听到这句“狗娘养的”,霍麓展皱了皱眉。本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他起身抬手探了探这土坑的边沿,但还差约摸半丈左右。他退后两步想要助跑,但这坑实在窄小。别说助跑,就是迈开了大步,一脚就能抵着两头。
“别看了,你若是能从这儿跳出去,那你就是天下轻功第一人了。”白鹿歌咳嗽道。“要不是这伤,我就是把你托起来爬上去都不成问题……”
霍麓展面色铁青。他捡起白鹿歌的枪,用枪柄开始挖掘土壁。但这土壁光.滑异常,分明是泥土,却十分坚硬。
“别白费力气了。我家出门狩猎游玩的时候,这种陷阱周围,都会涂上树脂。就是为了防止野兽刨土,垫着脚跑了。设下这陷阱的人是行家,不会疏忽了这些的。”
“你起来,我先将你托出去。”
白鹿歌苦笑:“你这人不是聪明得很么,怎现在这么蠢?你看我现在这样,像是有力气爬出去的样子么?何况我即便爬出去了,也没力气救你出来。我若是跋山涉水去找人来救你,怕是还没走上几步,就累死了。更有可能是被这山里的野兽给吃了。”
霍麓展盘腿坐到地上:“总会有办法的。”
“看你的样子,应该没什么伤。我试试看能不能把你托出去吧。”
白鹿歌撑着枪想要起身,但刚站起来一半,就觉手脚发软,只得放弃。
“看来没这个力气。也不知这陷阱的主人何时会来,他若是来了,就能把咱们救出去了。”
“你们狩猎时,大约多久查看一次陷阱?”
“难说,快的话两三天,慢的话四五天。刚落到陷阱里的猎物,不好对付。总得要先饿上几天再说。”
霍麓展低头看了看这土坑底部,神色更显凝重了些。前两天下了雨,若前两天这坑就在这儿了的话,坑底一定会积水。可现在这坑底只有些树枝,泥土虽氵显.润,但却很新鲜。
这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坑是刚挖不久的。
白鹿歌叹了口气:“早跟你说了叫你别乱跑,你偏生不信。现在只能认倒霉了。哎哟,我真是浑身都疼。我先睡了,睡着了兴许就不这么疼,也不觉得饿了。我劝你也先歇会儿,睡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
说着,白鹿歌还真是哎哟直叫着躺了下去。这副样子还真瞧不出像是负伤又被困的人该有的样子。霍麓展心觉无奈,但眼下确也没有别的法子。
毛毛细雨下个不停,两人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淋湿了。白鹿歌蜷成一团,被冻得一阵阵哆嗦,后背又疼得不行。哼哼唧唧躺了好一阵子,才总算逐渐安静下来。
霍麓展看了看她苍白的脸,眼底似有微光攒动。
“待离开这里,我不会放过安九鸣的。”
“嗯?你说了什么吗?”
白鹿歌迷迷糊糊地看了霍麓展一眼,不确定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但见他面色冷然,她也不想再多追问,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但白鹿歌却是睡得浑身都不舒坦。越睡,就觉身上越痛,越冷。短短几个时辰,就冷不丁醒来好几次。分明是睡觉,却弄得像是一夜不眠那样疲累。
“白鹿歌,白鹿歌……”
身边忽然有人晃了晃自己的身子。白鹿歌只得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来,入目就是晃眼的阳光,还有霍麓展沾着血污的脸。
“别烦我,我再睡会儿……”
“别睡了,天亮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白鹿歌茫然地盯着霍麓展瞧了好一阵,脑子晕晕乎乎费了好一番劲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她讷讷地坐起身来,这才瞧见坑里那只可怜的山猫已经彻底断气了。
这坑里没有火石,地面又潮湿得很。一早的好不容易出了太阳,霍麓展便拾了落进坑里的松枝,生了一团小得可怜的火,割了一块山猫肉将它烤熟了。
“这山猫肉能吃吗?”
“无毒,自然能吃。”
白鹿歌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但是嘴里干巴巴的,连唾沫都没得吞。她虽然觉得饿,但口渴却更为强烈。她费劲地嚼了一口肉,但吞下时,因为嘴里实在太干,肉竟然卡在咽喉里,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她干呕一声,又是好一阵咳嗽,直咳得她头晕眼花阵阵窒息。霍麓展替她拍背顺气,一手按了按她的额头。
“你发烧了。”
“发烧?”白鹿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霍麓展的。“好像是挺烫的。”
这下可好,从佘远战手里拿到的药里压根儿没有退热的药。即便有,也都放在昨夜生火的那个地方了。两人现在都是两手空空,衣服也都破破烂烂的,连个水袋都没有。
后背的伤本就有些感染,虽然做了些处理,但昨日那么一闹腾又裂开了。现在裹了一身的泥污,又冻了一整夜,终于又恶化了。
“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到家了。我怎会这样就发烧了呢,我身体这么好,不过就受了些皮外伤而已,不应该呀。”
霍麓展对这个“受了些皮外伤”颇感无奈,转身又割下一块肉来。
“吃些东西,至少恢复些体力。”
“太干了,我想喝水啊。我还是再躺会儿吧……”
“地上太过潮湿,别再躺了。”
白鹿歌愈发觉得头昏脑胀,看着霍麓展都快分出重影来。但既便如此,她也还是不肯老实。
“不躺地上,那你让我靠一靠呗。”
霍麓展眉间颤了颤:“男女授受不亲。”
“哎呀,你都替我撩起衣服包扎伤口过了,现在还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啊。”
“包扎伤口是迫于无奈,靠,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