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首领的脸色明显变得难看了许多。他面色苍白,咬紧牙关像是什么都不打算说。但白鹿歌倒也不着急,反而悠闲地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你不说也罢,反正你太快说出来的话,我也未必会信。正好,这荒山野岭的也没人来打扰我们,我就慢慢的,慢慢的等你开口,不着急。”
白鹿歌说着,用极慢的速度将青焚枪从这人的皮肉里拔了出来。但待拔地只剩枪尖时,她又以同样缓慢的速度,将枪刃又再扎了进去。
“啊——!白鹿歌,你丧心病狂!”
“哎哟,担不起担不起,我这还是头一回逼人招供呢,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比较好。反正就怎么折磨人,怎么让人痛不欲生就怎么来呗。你若是觉得过分了点儿,就赶紧交代,我不杀你,你也好少受点苦头。”
“告诉你也是无用,你已经在大人的掌控之中了!”
“大人?”白鹿歌思索片刻。“安敛?他不是被贬为庶人发配边疆了么?”
转瞬间白鹿歌忽觉恍然。安敛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轻易束手就擒。否则那批私兵养来是做什么的?
“你,你是安敛养的那批私兵?……不对,御前禁军的服制可不是谁都能搞到的。你们适才用的刀法,也的确都是王城禁军的招数。”
想着想着,白鹿歌忽觉心底一凉。
“安敛有手下藏在君上身边!”
禁军首领并未答话,但脸上却浮出一丝得意的笑来。
柳言之激动起身:“可是你们把将军带到这儿来又是为了什么?”
这人哼了一声不欲开口。白鹿歌遂发了狠地往他腿上狠狠扎了下去。“说!”
这禁军首领痛得头晕眼花,鲜血汩汩涌出,眼看就要因失血而晕厥过去。白鹿歌二话不说,啪地一巴掌抽在他脸上,逼他清醒过来。
“说!安敛到底抓我做什么,他人在哪儿?有什么计划?”
“大人……要将你作为人质,逼白谛皈退兵。大瀚王权,必定要归安氏所有。一代君一代臣,待北昌登上王位,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白鹿歌气得双目血红:“安敛人在哪儿?他有多少人马?老实交代!”
禁军首领阴森森地笑了笑,作势捂了捂腿上血肉模糊的伤口。白鹿歌正欲再逼问,却见他忽然面色发紫,浑身抽搐,忽然就口吐鲜血暴毙了。
“将军,这……”
白鹿歌看了看他腿上的伤,恼怒地一捶拳头。
“竟然抹毒自尽!混蛋。”
“现在怎么办?安敛这分明是要起兵造反了啊,这地方离笙央这么近,他若是大军直逼王城,那君上……”
“应该不会。你没听见刚才这人说,他们抓我是为了逼我大哥他们退兵么。照这么说,我大哥他们早就知道安敛要造反,已经派兵镇压了。会想到来抓我,看来安氏也已经差不多是强弩之末了。
就派了这么几个人来,恐怕他们自己手里也没多少人能派遣。亏得他们能想出借君上的名头把我带出来,若是来硬的,他们也知道自己不是我对手。”
白鹿歌拧了拧拳头:“只是不知道大哥他们现在在哪儿。我走了这几日,想必消息早已飞鸽传书送到了大哥手里,恐怕他们现在真以为我已经落到安敛手里了。”
“那怎么办?若是因此使鉴翊将军用兵有所顾虑,那便是对安敛大有助益了。”
“没错,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大哥他们。若是能再抓到安氏的人,咱们还能立大功呢。走!”
白鹿歌拍了拍柳言之的胸口,两人遂趁着夜色,追踪着林子里留下的足迹直奔青鸾城而去。
说来,这青鸾城还与白鹿歌颇有一番渊源。当年还在无归山求学时,就是因为在青鸾城仗义出手打跑了一伙山贼,才使得她被排在笙央五英里头。
如今故地重游,这青鸾城还是老样子,山贼横行。安敛选这个地方养私兵,想来有不少山贼都被他收入帐下。要不说这人精明呢,能在大瀚朝纵横这么久,光靠吃老本可是站不住脚的。
青鸾城四面环山,不用走城门,光是翻山入城的通道就有许多。但是现在青鸾城已归安敛所有,各方山道上都被重兵把守着,白鹿歌二人根本无法翻山入城。
城中的老百姓都闭门不出,趴在山坳上远远望去,街上来往奔走的,都是装备精良的叛军。白鹿歌细细观察一番,也不难看出这些士兵的战马都是从尤夷而来的良马。
“将军,咱们要换了衣服直接进去么?”
柳言之指了指先前从那些禁军身上扒下来的服制说道。
“怕是难,我本以为安敛仗着地势,应该不会把看守设得这么严。可现在看来,要想混进去,再出来怕是就难了。我可不想自投罗网。”
“那如何才能找到鉴翊将军他们?”
白鹿歌摸着下巴想了想。
虽说眼下是剑拔弩张的态势,但是白鹿歌对白谛皈的用兵习惯倒也颇为了解。大哥用兵不讲究数量,讲究的是精。青鸾城靠近王城,若要动用大营兵力镇压不是难事。可是到现在大军都未有动静,可见君上和将领是顾忌着这城中的无辜百姓。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若是为了镇压叛军,让平民百姓死伤无数,那对朝廷的形象也会大有影响。所以白谛皈大抵会采用精兵突袭的战术,既然是突袭,那肯定不会轻易泄露军众的行进路线。
恐怕安敛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设下这么严的防卫。
这两军交战比的,一是兵力装备,二是辎重财力,三就是战略部署。缺一不可。可不是上万人打一场群架那么简单。
只是看着眼前紧张兮兮的叛军,白鹿歌心里却是十分兴奋。出身将门十多年,她一直在设想真正的打仗是什么景象。眼下近在咫尺,自然叫她热血沸腾。
但越是兴奋,她却愈发冷静下来。
“恐怕安敛他们都还没掌握我白家军的行进路线和驻扎地。虽然这笙央城周边就这么几个大城,但地势复杂,广地千里,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探查得到的。走吧,去城里探探消息。”
柳言之点了点头。
两人悄悄站起身来,准备匿去。可刚要走,却见一架由数十个白衣银甲士兵护卫着的马车,朝着青鸾城门口驶了过来。
那些士兵的甲胄规制白鹿歌自是再熟悉不过了。她与柳言之身上穿的也正是白衣银甲,胸前烙着虎纹。这正是白家军的甲胄规制。
而那马车上的家纹更是醒目——霍家的九瓣莲!
白鹿歌赶紧收住了脚步,心想这个时候会有霍家的人来这儿,定是为了谈判。这来人不会正巧是霍麓展吧?
她拉着柳言之重新趴下,瞧着那马车在城门前停下,车里的人撩起了车帘。
距离颇远,白鹿歌费了一阵子的劲,才辨认出那车里的人果然就是霍麓展无疑!乖乖,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是安氏的人都是些什么下三滥,白鹿歌心里也清楚。
霍麓展这分明是羊入虎口啊。
守门的士兵与霍麓展说了些什么,但是城门却并未打开。趴在山坡上,白鹿歌二人只见一名士兵快步往城内跑去,看起来应该是要去通报。
白鹿歌想了想,对柳言之招了招手:“我们去找霍三,看看他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若是安氏要拿我被抓了来说事,自报安危也免得谈判失利。”
好在跟随在侧的都是白家军。两人就这么走过去,远远也倒也没有被守城的士兵看出端倪。护送马车的白家军自然都认得白鹿歌的,这一眼瞧去,众人自是惊喜万分。
白鹿歌暗暗做了个手势,让众人平静下来。随即走到马车后边儿,一弯腰直接钻了进去。
马车好一阵摇晃,霍麓展立刻放下手里的书。一抬头便对上了白鹿歌灿烂的笑颜。她大剌剌地在霍麓展面前坐了下来,不客气地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霍麓展自是诧异,看着白鹿歌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竟真是她。
数月不见,白鹿歌晒黑了不少。肤色呈现出十分健康的淡麦色,一身戎装沾了不少尘土,略有些狼狈。但瞧她动作利落,显然身上没有伤。
“你怎会在这儿?”
“我在这儿不好吗?咱们好歹几个月没见了,你就不能假装你高兴见到我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傻到分辨不清安氏的走.狗有什么意图?他们想逮我,被我给跑了。”
白鹿歌得意一笑,上下打量了霍麓展一眼。
霍麓展今日穿着墨色的正装元袍,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冠中。相比数月前,周身的硬朗冷漠之气更深了许多。单这一眼瞧去,便觉他周身都带着一股压迫感。
“啧啧,不愧是律司大人,这一水儿的正装穿在身上,真真是芝兰玉树,朗朗如日月入怀呀!”
霍麓展不耐道:“花言巧语。”
“我说的是实话!你本来就长得好看啊。夸你还不行,难不成你非要我说你丑你才高兴么?不过这个时候你跑青鸾城来是要做什么,莫不是要投靠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