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歌气得咬牙切齿,但却又无可奈何。众护卫缴去了她和柳言之的武器,甚至摸走了他们藏在腰带和靴子里的匕首,然后将两人塞上了嘴五花大绑地扔回了马车里。
桓阳君府倒是不远,就在笙央城郊一处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地方虽有点儿偏僻,但好歹是君侯府邸。那红漆金描可真是富贵耀眼,宅邸大得就跟迷宫一样。
白鹿歌和柳言之从后门被押入。径直被拎到了涟贡自己的卧院去,粗暴地扔在了偏阁的空房间里。
长这么大,白鹿歌自认自己也算经历过不少事了。譬如掉进坑里差点死翘翘,譬如被安九鸣抽耳巴子羞辱。
但这被人绑起来,塞住嘴巴扔在地上,还真是头一回。白鹿歌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嘴里“呜呜”着瞪着涟贡,显然是在怒骂什么。但涟贡却是得意洋洋,看着白鹿歌这副模样,心里只觉痛快无比。
“这儿是本公子的地盘。所有人都知道百战侯去了城外的水榭别院,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城。所以没人会来找你的,你就是死在这儿,也没人知道。”
柳言之愤怒地“呜呜”大叫。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双腿狠狠一蹬就朝涟贡的小腿踹了过去。但终究被捆绑了双腿,他这一举动迟钝又突兀,涟贡不费半分力气就轻松躲过,遂即抬脚猛地踹在柳言之的胸口。
“区区一个护卫,也敢跟本公子动手!你们是真当我桓阳家的颜面不存在么?白鹿歌,你以为你被封了个什么‘百战侯’,你就真了不得了?”
涟贡俯身掐住白鹿歌的下巴,狠狠道:“你就是姓白也好,封侯也罢。但说到底,你就是个罪臣和女昌女支的贱种!”
白鹿歌双眼血红,恨不得起身将涟贡一口咬死。但无论她一路上如何摩擦绳索,这绳子都丝毫没有要断裂的迹象。反而是她的手腕,被粗糙的绳索磨出一道道血丝来。
“别想着挣脱了。知道你还算有些本事,这绳子是掺了铁丝的,你挣不开。就在这儿给我好好等着吧!”
言罢,涟贡便丢开白鹿歌的下巴,起身出了门去。白鹿歌伸长了脖子朝门外望去,却见门幕外还立着两道黑影,显然是有人在外把守。而环顾一旁的窗户,也一样有人盯着。
白鹿歌朝着柳言之“呜呜”了两声,意在询问他可有伤着。柳言之遂即摇头,蹭着肩膀朝白鹿歌挪进了点,将嘴凑到白鹿歌身后,借她的手拿掉了嘴里的麻布。然后又撑起身子,凑上前咬下了白鹿歌嘴里的麻布。
那麻布塞得深,叫两人的嘴绷得难受。
白鹿歌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道:“这个混蛋涟贡,分明是盯准了我们要出城,故意趁路上没人,来找我们麻烦的。眼下要靠别人来救我们怕是不行了,只有我们自己脱身跑路。”
“可他刚刚才说了,这绳子里是掺了铁丝的,要如何才能挣脱?”
白鹿歌看了看这间空荡荡的屋子。这里头别说是什么锐器了,就连个桌椅板凳都没有。她啧了啧嘴,心觉眼下还真是有些不好办。这涟贡也真是看得起她,连一点儿东西都不肯放在房间里。
“别担心,他们怎么着也该给咱们送点吃的吧?也不知他抓我们到这儿来到底是想干什么,反正一日两日不会放我们走的。等送了吃的来,咱们藏个瓷碎片,兴许也能跑掉。”
话虽这么说,但两人昏昏沉沉等了一夜,居然愣是没人给他们送一碗米饭一杯水进来!
两人饿得是前胸贴后背,搜肠刮肚口干舌燥。正觉倒霉,后悔前日里怎就没有多带些人,多吃些东西时,紧闭了一整夜的房门终于又被推开了。
涟贡挂着一脸傲慢的笑意,信步走了进来。涟襄跟在他的身后,脸上的伤还未好全,嘴角还挂着些淤青。此时看见白鹿歌两人被绑在房里,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哥,你真把他们抓来了?这,这若是让白谛皈知道了……”
“闭嘴!”涟贡怒道。“让白谛皈知道了又如何?他如今虽是三公大臣之一,大权在握。但你也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桓阳君的儿子,王室成员之一!你不要面子,爹和我还要呢!”
涟襄被骂得赶紧低下了头去,一句反抗的话都不敢有。
“我们家怎就出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受人欺辱居然还不敢有所反抗。实在可笑至极!这个女子现在大哥我给你抓来了,当初她是怎么对你的,你就怎么对她。去!”
“大哥,可是……”
涟贡恼怒地骂道:“真是个废物!你简直就是我们家的耻辱!这两人现在被我捆在这儿,你都不敢对其动手?”
白鹿歌嗤道:“涟贡公子,你就别强人所难了。依我看,你弟弟那才是有脑子的人呢。你们把我无缘无故绑来这儿,就已经是大罪一条了。若让我大哥知道了,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可别忘了,我嫂嫂可是裳梵长公主,我们跟廷尉秦家那也是交情颇深。
你们口口声声称自己是王侯血脉,多么尊贵多么了不得。我就纳闷了,你们哪儿来的胆量跟我们白家作对?只要我大哥跟秦岳伯伯说一句话,我们的小君主马上就能让你们俩人头落地!我打了你弟弟又怎样?他敢还手么?涟贡,你这是在找死。”
涟贡听得怒目圆瞪,上前就朝着白鹿歌挥去一拳。白鹿歌嘴角一痛,唾出一口血丝。
“将军!”柳言之激动地挣扎着。“你竟敢对鹿将军动手!混蛋……!”
白鹿歌笑了:“哼,还王室血脉呢,一口一个‘本公子’的自称,却不想是个对女子动手的软蛋!”
涟贡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扯住白鹿歌的头发。
“你是女子么?世上哪个女子如你这般丧心病狂狂悖暴戾?白鹿歌,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还敢如此嚣张!”
“我当然知道我自己的处境。嗐,不就是被你绑了嘛,你又不敢杀我。最后还不是得把我放了。我劝你,赶紧给我们俩松绑,然后准备好吃的喝的,好好招待着本将军,说不定等我回去,还能当今日的事没有发生过。”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涟贡说着,举起拳头便又要动手。涟襄见状,赶紧上前拉住大哥。
“大哥,别打了,她再怎么说也是打下了罕元的功臣。百战侯这个爵名,还是先君亲自拟定的。你现在若是打了她,事情真就不可收场了!”
“滚!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桓阳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竟然还敢拦我?若是不叫她给出个交代,你要我跟爹将来如何在朝中立足?”
涟贡挥手将涟襄狠狠推到墙脚,伸手一把扼住白鹿歌的脖子。
“白鹿歌,你可想清楚了。我的确不能杀你,但你身边这个心腹,可就不一定了。我现在就可以放了你,但你回去之后必须发一则致歉布告,贴在笙央所有的布告墙上。跟我弟弟,跟我桓阳家道歉!否则,你再看到这个柳言之时,就只能看到他的尸体。”
白鹿歌有些呼吸困难,但却还是不屑一笑:“呸,你们也配?”
“配不配可轮不到你来说!”
涟贡说着,果真拔出佩刀,笔直地指向了柳言之。柳言之奋力挣扎,想要挣脱绳索,但无奈手腕被磨得血肉模糊了,都无济于事。
正当此时,一个侍女脚步匆忙地跑了进来。
“公子,老爷回来了!还带了客,让您赶紧去前堂谈事呢。”
涟贡皱起眉头:“爹回来了?他不是去宫里办事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说还带了客,是谁?”
“好像是霍家的三公子,轸卬侯霍麓展。”
一听是霍麓展,涟贡顿时脸色一变,松开了白鹿歌的脖子。
“这小子怎么来了。我们与霍家素无交集,怎会在此时……”
涟贡疑惑地看了看白鹿歌,眼神让白鹿歌觉得好笑。
“你看我干什么,人又不是我喊来的。”
“大哥,莫非轸卬侯已经知道你把白鹿歌带来了?”
“不可能!昨日我绝没叫任何人察觉到我的行踪。他既已是丞相长史,有何公事与爹商谈倒也无可厚非。你就别去了,回房间待着。这两个人给我看好了。”
门外的护卫一声答应,站得比树还直。涟贡理了理自己的衣袍,遂即大步朝府邸前堂而去。
堂中桓阳君和霍麓展已在对坐品茗了。只是霍麓展明显面色沉沉,像是有些怒意。怀抱阔背短柄大刀的飞鹰站在他身后,一身皆是冷漠肃杀之气。
见涟贡进来了,霍麓展立刻放下了茶杯。
“见过世子殿下,日安。”
“轸卬侯真是稀客啊,没想到会来咱们桓阳君府。”
桓阳君摸了摸花白的胡须,摆手示意儿子坐下。
“是这样,今日为父进宫办事。正巧碰上轸卬侯,说是入宫禀告君上,他昨夜接到密报,百战侯被人给劫走了。正巧大将军也在场,得知此消息已是心急如焚。现在城中禁军都在四处搜寻百战侯的踪迹。轸卬侯来,是因为城卫交代,昨日你曾领了一架杉木红漆马车进城。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