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哭天抢地时,正好瞧见霍麓展等人回来了。他面色一动,赶紧迎了上去。
“哎呀,侯爷,将军,幸好你们没事啊。怎伤得这么重?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白谛皈看着眼前被烧得只剩框架的库房,气得咬牙切齿。他怒意腾腾,一把揪住郭诚安的衣领。
“你这废物到底在干什么!库房好好的怎会着火?昨日才下了雨,你若敢扯谎跟我说是它自己着了,我现在就杀了你!”
郭诚安吓得肩膀一颤,赶紧道:“将军恕罪啊,这,这库房着火,小的也始料不及啊。咱们濡林多雨,这各家各户的防潮都做得极好,尤其是这官家库房啊。那房子地板下边儿都是铺了好一层铁树木板的。可,可这外头防潮做好了,里面它干得很啊……”
霍麓展问道:“可是人为?”
“是,是人为!小的刚才不在库房外,我也是听说赈灾棚出了事,所以赶紧派人去帮你们啊。谁知这护卫刚走,库房就着火了。小的带着人赶到时,库房外家丁都被人击倒了。库房的门也都开着……”
“里面的东西呢?”
“小的,小的没来得及查看啊,但是瞧着粮食像是被人偷偷运走了一些。剩下的,小的让人赶紧搬出来了一些。官银倒是还在里面,但是因为太重了,根本没办法搬出来啊。”
白朔邪松了口气:“还在里面就好,等火烧完了再去看。”
正如郭诚安所说,这濡林的房子防潮都做得极好。虽然前日才下了雨,墙体屋顶什么的都十分潮湿,但是这库房里面的各种陈设却十分干燥。也正因如此,里面屯放的粮食等物只要一经点燃,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这火劈里啪啦地烧了一整天。火势大得根本无法扑灭,众人只好将库房旁其他房屋里面的东西搬了出来,并且不停地给邻近的房屋泼水。这才使火势没有进一步扩散,否则,这整个郭府只怕都要被烧成焦炭。
待到火焰终于渐渐平息,化作了一缕青烟,天色已经几乎入夜了。
灰烬和焦炭逐渐冷却。护卫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搬开垮塌的屋顶和房柱,走进了库房。
里面的粮食自然已经全都被烧成了灰烬。但当众人拨开脆弱不堪的焦炭,试图寻找那几个存放官银的箱子时,却发现原本放着箱子的地方,现在只剩下几个箱子的轮廓,而箱子和银子,自然是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侯爷,将军,赈灾银没了!”一士兵惊慌道。
霍麓展忍着腿部的伤痛上前去。只见这库房的残骸里,到处都是燃烧过后留下的灰烬,地面多处焦黑,但是火往上走,地面并未被烧得多严重。而地面残留着几个四四方方的箱子痕迹,箱底的部位几乎还是完好的。
白朔邪蹲下身摸了摸地板,不可置信道:“这不可能啊!这痕迹分明还是新的,我们一直守在这儿,怎么可能会有人在火烧完的这么短时间里,把箱子搬走?”
“没了……都没了!十万两赈灾银啊,就这么没了,这,这要我如何是好啊!”郭诚安绝望地看着霍白二人。“侯爷,将军啊,你们可要为小的做主啊,这官银丢了小的是不是要被杀头啊?”
霍麓展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若不是你私藏,自然不会。”
“这,这当然不会是小的私藏啊!小的从着火起就没有进过库房,侯爷你们回来了之后,小的也是一直跟你们在一起啊,所以,这,这绝不可能是小的私藏啊。”
“未必。”霍麓展言语如冰。
“侯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库房着火时,我们都不在场。唯独你一人有库房的钥匙,且调走了镇守的兵卒。既便不是你,眼下嫌疑最大的也是你。把他押下去,命人好生看守。明日我亲自审问。”
郭诚安惊慌道:“侯爷,我冤枉啊,冤枉啊!小的没有犯事啊!侯爷……”
任是郭诚安喊破了嗓子,霍麓展也没有理会他。郭家的女眷见状,虽想要上前求情,但又不知到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得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
白朔邪有些犹豫:“他适才一直跟我们在一起,那地上的痕迹我看过,的确是新的。是火烧过之后搬走箱子才留下的。咱们还没有证据,你真觉得是他?”
“痕迹太重,极有可能。”
“可现在咱们没有证据啊。”
“无妨。且先看守着,让他无从脱身。”
“那行吧,我把这儿的事禀告君上。我觉得这些匪徒不像是一般的流寇蟊贼,要谨慎些才行。我大哥应该知道怎么处理。唉,我倒是倒霉,头一回办公差就出这种事,真是麻烦。”
赈灾银被匪徒窃走,赈灾粮被烧。出了这样的事,觉得倒霉的可不止白朔邪一个人。非要说的话,泽定叔侄和秦笡都觉得自己十分倒霉。
原本想得好好的,准备借这次赈灾的事,办得漂亮些。好让这匆忙登基的幼君在民间建立些民心和威望。谁知老天爷不允许,偏生要为难他们。这下可好,整个大瀚的人都关注着这次赈灾,现在出事了,各地的人还不知如何议论呢。
不过,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很快就接到了这个消息。譬如白鹿歌,在接到传召让她进宫面圣的时候,她还心想自己乖乖待在别院里了还能招惹了那小君主?
匆匆换上朝服进了宫,却见承德宫议事殿外已经等候了好一批大臣,个个神情凝重,不知都在讨论些什么。而白谛皈和秦赳也在其中,两人瞧着都十分严肃。
白鹿歌心里猜想,这么多人都来了,难不成又要打仗?
可是进了殿,跪坐在软垫上云里雾里地听了一阵子,白鹿歌这才把来龙去脉给梳理清楚。乖乖,这可不仅仅是赈灾物资被劫这么简单,这是有损新君颜面的事啊。
一大臣道:“君上啊,依臣所见。这些赈灾银数目如此之大,极有可能是被濡林周遭的山贼劫匪给盯上了。臣以为,应当趁此机会,大举剿匪,永诀后患呐!”
“臣附议!君上这是初次处理赈灾事务,尚且派遣了轸卬侯与白少将军前去处理此事。然而这些匪徒实在猖狂,藐视君威,臣以为,当斩草除根才是!”
泽定穿着一身冕袍,冕冠上的垂珠几乎静止不动。他略显紧张地搅着手指,看起来根本就不懂这些唧唧呱呱说个没完的大臣们到底都在说些什么。
白鹿歌有些忍不住了,问道:“君上,您能不能说句话啊?我弟弟和霍麓展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啊?”
白谛皈皱了皱眉:“鹿歌,别闹。”
白鹿歌只好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君上,臣弟派人送回地诉案上禀告,匪徒是以调虎离山之计引开了看守库房的士兵,再施行偷窃的。且这伙匪徒组织有序,人数众多,持有良弓,或许并非寻常流寇匪徒,不可随意应付。臣以为,此事应当加派护城驻兵,让军部来处理。”
一听这事要让军部来管,其余尚书部,吏部,户部的诸多大臣便不乐意了。
“大将军,这赈灾物资被窃,理应是我们户部来调查,怎么就要由军部来管了呢?”
“我军部要管的,唯有查清那伙匪徒的底细,将其剿灭,追回赈灾银。大人若觉不妥,还望海涵。”
“诶,你这……”
白鹿歌忍不住笑出声来:“嗨呀大人啊,你们户部把钱管好就行了。等我们军部把钱追回来,自然是要交给你们的。不过要是让你们去查这些匪徒的来历,只怕你们也打不过吧。”
霍明宗对泽定作揖道:“君上,犬子尚在濡林。他奏报说已然扣押了当地太守郭诚安,指其有克扣救灾粮,私通匪徒窃取赈灾银之嫌。依臣所见,查办赈灾银被窃,可由犬子安排。”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泽定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他转头看了看秦笡,拉着她的袖子,显然是在求助,询问自己应该听谁的。
秦笡看了看坐在一旁久久不发一言的定衡王,笑了笑。
“君上,臣觉得大将军和丞相大人所说的都颇有道理。军部负责追查那些匪徒的来历,将其剿灭。丞相长史审查赈灾银被窃的缘由,将其追回。如此不是甚好?”
泽定咧嘴一笑,露出豁了个口的门牙。
“那就这么办!”
殿中诸位大臣的脸色一时都有些不太好看。这哪是君主在拿主意啊,这分明就是秦笡在拿主意。虽说泽定年幼,由人辅佐是理所应当,可是于情于理,那也应该是地位尊贵的定衡王啊。
而这秦笡,没名没份,甚至连个官爵都没有。就因为是泽定的太傅,所以泽定对她如此言听计从。这一幕看在众人眼里,不免都有些不是滋味。
正当此时,立在殿中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奕峦君忽然上前几步。
“君上,臣以为除了调查赈灾银被窃之事以外,还应对当地百姓多加抚恤。濡林刚遭洪灾,又被贼人所袭,正是民心动荡惶恐不安的时候。君上不妨多加放粮,调医,也好稳定民心。”
定衡王看了看奕峦君温和谦逊的面容,哼道:“王弟当真是亲民,在这种时候,我们都没有想到的事,唯独你一人想到了,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