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县官儿上任,这可是大事情,他们一行人一到城门外,已经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一群百姓山呼青天,当时就把宋三爷吓着,他心想“我这刚上任,就这待遇了?”
可他挑开轿帘儿一看,顿时笑了,哪里是什么百姓,估计都是这几个大户门下的庄客或者家丁伙计,临时拉来充数的。
宋三爷吩咐不要在城门外停留,让他们直接进城,可就在进城门的一刹那,宋三爷却翻了翻白眼儿,他看见了城墙上贴的海捕文书,上面画的那个满脸络腮胡子,还带着刀疤的丑汉,为何写的是“黑风寨匪首宋三”七个大字?那分明就是李狗蛋嘛!而且……自己貌似还挺值钱的样子。
一行人直接来在了府衙门口,那些文房书吏和班头,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宋三爷先是下了轿,冲着孔善仁拱手道“呵呵……善仁公,本官却是到了,今日我看善仁公不太方便,所以就此别过,等哪天善仁公方便了,额……可以来后衙找我。”
孔善仁懵了,心道“你这么现实的吗?”不过他也是老来成精的人物,拱手笑道“今日眀公舟车劳顿,就先回衙门歇息,也正好处理些琐事,老朽明日在醉仙楼设下小宴,宴请眀公,还望眀公能莅临教诲。”
“好说好说。”宋三爷点了点头,拱手别过就不再管他,吩咐手下人将一应事物搬入府衙,待歇息够了慢慢收拾。
孔善仁看他不搭理自己了,也不生气,宋三爷越是这样贪得无厌,他越是高兴,心道“就怕你不贪,你只要是贪,咱们就是朋友。”只是也不能在府衙门口站着,今日他可是风光了,但独孤家那边儿,还要去解释一番。
宋三爷见孔善仁走了,这才面色一沉,扫了眼那些还跟着不敢说话的衙门口前职工,冷声道“你们,都进来二堂,老爷有话要说。”
那些人一听,没直接让自己这些人滚蛋,还要谈话,这不就是面试么?这事儿原来还有戏,便一个个连忙答应着跟了进去。
这县衙门收拾的倒是规整,尤其是后院颇有雅趣,这是做官儿的规矩,尤其是地方官员,无论是忠是奸,是清官还是贪官,临走之前都要给下一任把这衙门修缮好,一代代修缮下来,才有了这县衙今天的规模。
宋三爷让那些人去了二堂,吩咐几个人在门口守着,不像是要面试,倒像是要审犯人。
不过他却没急着进去,先是带着两个小丫鬟,在衙门中转了一圈儿,还在后花园喂了池塘中的金色鲤鱼,又跑去院子中的秋千上荡了半天,这才想起来二堂还有人呢。
宋三爷看了看忙活的轻功都快用上了的南宫雨他们,眼珠子一转笑道“绿羽,去把那些人叫来,帮着打扫庭院,收拾房间,记住,只说我让他们来干活儿,其他的都别说,也别给他们好脸色看,知道吗?”
绿羽多聪明,顿时明白了自己这位兄长是准备用免费劳动力呢,便笑着应了一声,跑去了二堂。
那些人正心思忐忑,又各自怀揣不用背井离乡的希望,正在三三两两的说着什么,就见大门被打开,之前那个穿绿衣服的“凶狠”姑娘走了进来。
他们虽然年纪大,可这宰相门前七品官儿,宋三爷虽然不是宰相,但他身边贴身的丫鬟那可万万不能得罪,忙都站起身来,纷纷拱手行礼,口称“绿羽姑娘。”
绿羽昂着头,这个角度刚好让她足以看到屋子里所有人,却也足以让她不正眼儿看屋子里的每一个人。
“老爷吩咐,让你们去后面帮着干活儿,当然是自愿的。”说完冷着脸扫了他们一眼,转头就往外走。
“额……绿羽姑娘!嘿嘿,绿羽姑娘,这是些许小物,不成敬意,还望姑娘笑纳。”一个中年书吏,笑着把她叫住,从怀里掏出一只做工精细的金钗递了过去。
其他人一看,这小子心眼儿够多呀!自己怎么没想到随身备点儿礼物?可他们哪里知道,这金钗是这位书吏今日准备买回去哄自己小妾的,那可是小半年的薪资啊!
可绿羽冷笑一下,看都不看他,金钗也不见接,只是用一种高居上位的口气道“礼物就不用了,这等不值钱的玩意儿,姑娘看不上。”
“是是,姑娘跟在恩官身旁,自然不缺这点东西,是小的莽撞了,小的是想要问问姑娘,恩官让我们去干活儿,是别有用意吧?”那位书吏说着躬身九十度作了个揖,面色恳切道“还望姑娘明示。”
“哪里那么多废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干没人逼你,大门敞着呢,只管离去便是。”绿羽说完一甩手转头就走,那些人再叫也叫不回头了。
不过这些人心里也算清楚,这分明就是考核他们的忠心,一个个都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了上去。
这帮子人一加入战斗,宋三爷手下那帮子人都懵了,见过勤快能干的,没见过这么积极的呀?这哪是给上司打扫庭院,这就是给亲爹打扫灵堂啊!怎么?阳平县这地方民风都这么朴实的吗?
宋三爷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刮了下绿羽的小鼻子,低声笑道“我看你以后干脆叫‘小媒婆’算了,也算是正式在江湖上带花了。”
绿羽“噗嗤”一乐,看了看没人注意,佯作嗔怒道“兄长又胡说,我又不会武功,带什么花?还有这‘小媒婆’也太难听了点儿。”
宋三爷笑道“你懂什么?这字号单说不好听,觉得怪臊得慌的,可连起来就好听了呀!你看,哥哥我叫‘小干娘’,好听么?不好听,哪有江湖中人叫小干娘的?可你把为兄的字号连起来念,‘义薄云天小干娘宋三’,是不是就显得大气多了?”
绿羽笑道“那我也没有前面儿的义薄云天呀?你这是别人公认的,我总不能自吹自擂吧?”
宋三爷看了她片刻,点头道“嗯,我看你以后就叫……‘女中豪杰小媒婆绿羽’,好不好听?”
“好听个屁,不干活边儿呆着去!”不用问,这衙门之内,敢和宋三爷这么说话的,除了老张绝无旁人。这老张刚好从他们身边儿经过,就听见宋三爷给人小姑娘乱起名字,条件反射似的就骂了一句,从始至终脚步没停,看都没看宋三爷,搬着个箱子直接进了屋。
宋三爷和绿羽说话,那些人没听见,可老张说话他们听见了,当真是吓了一跳,心道“什么情况?”随即一个个恍然,心道“看来这个汉子和县令大人关系非比寻常啊,日后一定要好好巴结。”
接下来这帮子人就有意无意的围着老张转,把老张弄的莫名其妙,可他这人不爱说话。对,你很难想象这厮是个不爱说话的。这么说吧,他不爱说有用的话,只说废话,这废话就是指的怼宋三爷。
这和宋三爷正好相反,宋三爷最讨厌说没用的。这山寨的弟兄认识宋三爷那年就有老张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他除了怼宋三爷之外,整个山寨的人都没听他说过一句正经人话。
有时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些小兄弟们一个个都觉得细思极恐,这么多年了,老张到底叫什么,以前干什么的,怎么和宋三爷认识的,到底宋三爷说他有能耐,是个什么能耐?这些一概不知。
但是,他们可以肯定,宋三爷说的这个能耐肯定不是指他做菜,老张做的菜,宋三爷从来就没说过一个好字儿,他要是天天夸人家,人家能骂他吗?
“这些人老是围着老张干嘛?饿了吗?”宋三爷心道“这不行,这一来干活儿的劲头儿就下去了。”随即他眼珠子一转,指了指一个刚才最卖力气的班头,也是个八尺开外的汉子,道“你,叫什么?”
那班头一愣,随即便是一喜,忙拱手道“回大人,小的刘贵,原是这阳平县的马快班头。”
“很好,你很好。”宋三爷点了点头,然后又转头冲着绿羽笑道“你看看,我说不能全都留下吧?哎?你们该干嘛干嘛呀,这不还有一堆东西么?房间打扫了吗?房梁也要擦干净了。”
那些人哪里还管老张,顿时就好像吃了阳丹一样,那些本来瘦弱的书吏,一个个龙精虎猛,搬起箱子来,硬是比那些班头还勤快。这是什么?这叫机遇!机遇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吗?不,是留给能干活儿的人的。
本来嘛,他们这拖家带口一大群,又几乎把山寨能带来的都带了,这收拾起来且得个两三天呢,但一加入这些人,愣是有天黑之前把活干完的趋势。
随即,宋三爷又补充了一句“额……今天要是能收拾完,你们就全都能留下。”
这一句话可算是一剂强心猛药,本来这些人都累了,心说这也差不多了,给亲爹迁坟也就这样了,但一听说干完了都能留下,这群人顿时又撒开丫子了,那一个个的速度,直看得宋三他们这些身负轻功的侠客义士一阵懵逼。
宋三爷却对老张道“那个……老张,晚上不吃馅儿了,让人去买些菜,再去买头好羊,晚上咱们五熟釜,一块儿聚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