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曼曼暗叹了一口气,由计深年半扶着坐到床上。原本这一早就被沈嘉月弄得精神焦虑,一整天都处在极度焦虑的状态下奔走也消耗了不少体力,加之中午也没有吃任何东西,唐曼曼感到腹中一阵又一阵的钝痛。
脸色已经接近青白,计深年满心满眼都是心疼地将唐曼曼拥入怀中,“放心,没事的。”
佣人捧来了热牛奶,唐曼曼摆了摆手,她此时此刻完全没有想要用食物来补充体力的心情,整个人还沉浸在今天发生的事故中。还是计深年将杯子抵在她唇边,她才勉强抿了一点点。
不知不觉,唐曼曼睡着了。她走一条两边都是高墙的小巷子,突然前后涌进来数不清的人偶娃娃,把她完全挤在路中间动弹不得。
“妈……”沈延稚嫩声音变得像梦魇一样,还伴随着沈嘉月刺耳的讥笑。一转念,又走在和白天寻找沈延一样的路上,烈日也依旧是那样焦灼。
前方就是那个失去沈延最后踪迹的路口,还有那个女人奔跑着的背影,唐曼曼在心里大喊:“不!孩子!沈嘉月别走!!”
唐曼曼毫不犹豫地追上去,紧跟着那个背影,直直往路口跑去。
红灯,那背影还未停下脚步。身旁道路上的汽车也停下了发动机,停在红灯前。
正前方的大道上汽车来往不绝。突然,两道急速刺耳的刹车声传来!
两道光芒相遇,停止,无声。
唐曼曼失去了自己的声音,睁着嘴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身体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冲击。看到了剧烈的火花,有零件散落,有暗红色花白色的液体淌满整个柏油路面。小小的身躯携带着一股微弱却莫名的气息挣扎着朝自己爬行,爬行速度逐渐降低,最后停止。
气息也随之中断。
一点点渐弱……渐弱……
唐曼曼屏住呼吸,不由自主地朝那团气息走过去,“不要!别……”
“……曼曼!曼曼!醒醒!”
唐曼曼猛然起身,从睡梦中惊醒,整个人像是虚脱一样无力,心中仿佛错过了什么一般,烦躁不安。唐曼曼环视一圈,此刻她仍旧保持着半坐的姿势被计深年紧紧抱着,计深年半张着嘴还继续叫着她的名字。
窗外刚刚天青,已经过了一晚了。
唐曼曼心中一直压抑着的一股莫名的情绪爆发了,终于失去控制地朝着计深年咆哮。
“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我刚刚可以救他的你知道吗!我可以救他的!因为你!
现在他死了!他死了!”
计深年知道她做噩梦了,从开始到现在都睡得极不安稳,“那是梦,不是真的。”
计深年解释着,任由怀里的唐曼曼一直拽着他的衣襟捶打他的肩膀和胸口,过了片刻,唐曼曼动作开始缓了下来,计深年以为,唐曼曼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了。
计深年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唐曼曼的肩膀,“深年…”
听见唐曼曼说话,计深年耐心地低头去看她,“嗯?”却发现唐曼曼眉头紧蹙,身体还微微颤着,那副模样憔悴得不成样子。
“怎么了?”计深年意识到这并不正常,语气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我,肚子……好疼……”唐曼曼感觉到有一股热流缓缓地从腿根处洇出,越来越多,强烈的痛意侵占了她全部的意思,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直至她失去所有知觉。
计深年掀开被子,眼里那抹鲜红令他平生第一次感到后怕,“打电话叫顾冉!!!”
顾冉接到管家的电话后就立刻赶到计家大宅,看到了躺在床上几乎虚弱到昏迷过去的唐曼曼,还有一直阴得渗出毒汁的计深年紧紧握着唐曼曼的手不放。
大致的内情,他来的路上就问了李秘书,电话那头的李秘书好像很忙,只匆匆交代了一句就断了电话。
“你这样我什么都做不了。”顾冉算是懂了,自己现在是这间屋子里唯一还有理智的人,按照计深年的性子,如果只是沈嘉月跑了,根本不会连唐曼曼都病倒。
计深年缓缓放开唐曼曼的手,让出了床边的位置。
李秘书这时候打电话过来,计深年忍了许久的阴郁之气,只咬牙切齿蹦出几个字:“找到了?”
“算是,刚刚追踪到沈嘉月的最新动态,她预订了三天后出国的机票。”李秘书顿了顿,却还是说了出来。
“没有返程预订,可能是想通过无引渡条例的国家离开,这样我们拿她没办法。”李秘书给计深年分析着各种可能。
“她用的是自己的护照?只有她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只听见键盘敲击的声音。“对,沈延不在待飞名单里,不过这个航班上跟沈延同龄的乘客有八个,不排除沈嘉月会用假护照的可能。”李秘书说完后,静静等着计深年的指示。
顾冉给唐曼曼做了详细的检查,那永远温和的脸变得凝重,计深年虽然一直在跟李秘书说话,却是时刻盯着唐曼曼这边。
顾冉摇了摇头,眼里都是担忧,“蔓蔓情绪太过激动,见红是流产的先兆,这个月一定不能再下床,也不能再有激烈的情绪波动,不然大人和孩子都很危险。”
顾冉话刚落音。
“我知道了。”计深年又恢复了往常磁性的声音,但若是唐曼曼听见了,必然会觉得不寒而栗。骨节分明的大手因太过用力的缘故已经不复血色了。
“李秘书,从这一刻开始,盯紧机场,和码头渡轮。”计深年深深地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唐曼曼,她仍然秀眉微蹙,可见就算是失去了知觉也难以安心。
不管沈嘉月是要上天还是下海,只要她敢出现,他就保证令她再蹦跶不了。
国际机场,冷冽的空气似乎感染了旅客的匆忙,航站楼内熙熙攘攘地,机场的地勤人员也发现这几天多了不少旅行团,但貌似都很眼熟,好像不久前才见过,今日又见了。
李秘书左手握拳状,做了个打哈欠的动作,他站在航站楼三楼的贵宾室内,这个贵宾室可以俯瞰大半个一楼以及二楼大平台的情况。
每隔十五分钟,机场的各个出入口都会反馈人脸识别的信息到李秘书和计深年的手机上。目前为止,距离沈嘉月预订的航班还剩下不到五个小时了,最关键的时刻就是现在。
“滴——异常,F2异常。”
毫无语调的信息提醒跟警铃一样重复地冲击着各个保镖的蓝牙耳机里。来了,开久了的笼子终于引到老鼠上钩了。
李秘书在同一时间已经拨通了计深年的电话,“计总,人脸识别系统有反应。”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李秘书拿出微型对讲麦克风,“都别轻举妄动,第一小组跟上,别引起怀疑。”
一名戴着夸张长沿帽的长发女人,拉着一个行李箱,直径走入了女厕。保镖跟到这里面面相觑,却很快调整完毕,打散人员,成三角包围的队形等在女厕门口。
不多时,女人依旧拖着行李箱出来,怀里竟然就多了个孩子,孩子一直没有反应,好像睡着了一样。
其中一人将情况报告给李秘书。这下可以确认了,带着孩子,人脸识别系统也显示她跟沈嘉月那张恶毒的脸有百分之八十吻合。
计家,因为不想唐曼曼过多参与,所以计深年让顾冉给唐曼曼开了不少可以安神的药膳。等唐曼曼醒过来,他就平安将沈延带回来,再不让她操心半分。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声后停止。这是他和李秘书之间的约定,如果确认了是沈嘉月,响两声,无需命令,立即抓人救沈延。
计深年轻柔地抚摸着沉睡中的唐曼曼,“我很快回来。”倾下身,在唐曼曼额头留下一吻。
出了房门,那个天性凉薄的计深年仿佛又回来了,家里的管家和仆人看着他出门,虽不知确切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样的计深年极度危险。
国际机场,长发女人抱着孩子来到了登机检票窗口,将护照和机票递了进去,办理登机手续,检票员低着头在填写着什么,快速接过女人的机票和护照。
检票员只觉得头上的光突然暗了很多,一抬头,明明刚刚只站着一对母子,如今却围着一堆男人。不耐烦地皱眉说道:“排队排队,往后面排队。”
但那群人仿佛没长耳朵,对检票员的要求并无反应,而是向着那对母子渐渐靠拢。
“喂!”检票员何时见过这样不配合的旅客,立即拿着警示牌,敲击着桌子,引起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那女人抱着孩子一步步往后退,低着头,一直没有以五官示人。
“沈嘉月!”李秘书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别反抗了。”
女人的帽檐实在是太过碍事,只见她一脚将行李箱踢到地上后,抱着孩子转身就往人堆里扎,像条入江的鲫鱼,转瞬即无。
李秘书微微一侧头,立即四面八方的位置都出现了穿黑色西装的男人。长发女人抱着孩子十分吃力,跑了几百米,终于意识自己被包围了。看着黑色的圆圈不断缩小范围,长发女人一再后退,退到自动扶梯边上。
“啊—”
长发女人一边逃跑一边四处张望,没有留意她面前已经不是平地而是楼梯。一脚踏空,长发女人和怀里的孩子立即抱成一团,往下翻滚。
“不!!”
计深年赶到之时,正看到这样一副画面,脱口而出却已经晚了。所有眼眶欲裂面目狰狞的表情通通都随着那两人落地的声音一同戛然而止,从半梯开始就已经血迹斑斑,计深年几乎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他不敢,第一次,他不敢去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