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眼泪和着被雨水冲散的殷红搅乱了枫的视线,女孩孤零零地站在一旁,泣不成声。
“爸爸!爸爸……”
残酷与温柔的画面如同电影转场浮现在枫的脑海,他慢慢放下手中染血的猎枪,精神几近崩溃。
“绝对不是,绝对!”
他想起了父亲离开的那天。
夜色已深,饭菜和碗筷还整齐地摆在桌上,年幼的自己躲在房门后,看见邻居打起雨伞围满了家门口,轮流安慰着啼哭不止的母亲,脸上露出平时极为少见的表情。
“爸爸离开我们了。”枫喃喃自语,揣测起母亲今天和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躺在床上时,听着外面的哭声,他睡得很不安宁。
那晚的雨和现在简直如出一辙,令枫想来便感到万分后怕。
“绝对不是,绝对!”
枫朝女孩大声吼道,积蓄已久的情绪终于在瞬间爆发。他颤抖着站起身子,继而像脱缰的野马般跑下山去,任凭泥泞溅在全身各处。天空乌云密布,树林里变得和夜晚一样黑暗,只剩雷光可以带来短暂的明亮。不知摔倒又爬起了多少次,精疲力竭的枫最后在树林深处的一个洞穴边倒地不起。
“绝对不是,绝对……”两手抵在烂泥散布的坑洼中,愈发猛烈的暴雨渐渐湮没了枫沙哑的诉说。忽然,漆黑的洞穴里投出几束微弱的光线,好似一条窄道引向枫的身旁。他侧过头来痴痴地望着那个洞穴,顷刻感觉大脑一片空白,脸上流露出无比惊恐的神情——仿佛受到某种力量的驱使,原本云迷雾锁的树林恍惚间亮如白昼。
“啊!”
枫上身笔挺地坐了起来,面对着眼前洁白的床被倒吸一口凉气。听见雨点打落房檐的“嘀嗒”声,他慢慢望向窗外,陷入了长长的思绪中。
虽然是场梦,可自己总觉得心有余悸。
不仅如此,那个空灵而悠远的声音。
……
“早安,感觉好些吗?”医生轻叩房门后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本黑色的簿子。
“嗯,谢谢。”枫下意识地回答。
“你的脸色有点差啊,因为这阴沉沉的天气吗?”医生边翻看着簿子,边和病人聊起天来,“其实我也很讨厌雨天呢。”
枫默默低下了头。
“对了,请问怎么称呼?我叫佐藤信,在公园附近的一家医院就职,昨天被调来支援临时避难所的工作。这是我的名片,请多指教。”
“黑田枫,请多指教。”枫双手接过名片。
“黑田先生,你昨天在公园里看见了真正的巨人吗?新闻报道说巨人在打败怪兽‘甲姆特’时腿部疑似遭受重创,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佐藤继续翻看着簿子,好似有意无意地问道。
“这个……”
“失礼了。”佐藤在旁边坐下,神色自若地翘起二郎腿,“但我想巨人那时并没有离开,或许和孩子们看的特摄剧一样,巨人借以普通人类的身份继续在地球上活动着。”
“开玩笑吧,巨人是人类……”枫不由浑身一震,马上又故作淡定地谈论起来。
“哈哈,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想。如果黑田先生是过程中的目击者,我想一定能提供更加有趣的思路。”
枫强挤出笑容,假装认同地点了点头。
“那么就到这吧,黑田先生,我还有些事情要办。祝你早日康复。”佐藤说罢便将簿子合上,在稍理衣襟后站起身来,“差点忘了,蓝井女士昨晚给你打了电话,记得回复哦。”
“是,谢谢。”枫想走下床去,但两腿的阵痛使自己的行动迟缓了许多。费力地挪动身体时,他突然惊醒地看向房门,此时佐藤已经走出片刻。
“难道说……”
避难所主厅的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佐藤正在和他的助手低声交谈。
“老师,根据复查结果,他的很多身体数据确实比正常人类高出不少。”
“我知道了。病人的随身物品暂时交给我保管吧,这件事先不要向防卫军上报,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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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长官,‘甲姆特’的血液采集工作已经完成!”
“嗯,晚上的任务全部结束后,尽快配置好怪兽尸体的溶解设备。”西条说着便看向人员密集的封锁线内,不禁长叹了一口气,“这种恐怖的生物,为什么会出现在地球上呢?”
四年前,日本的一支生态研究团队于中美洲尤卡坦半岛遇难,包括西条的未婚妻——著名学者辻堂文晴在内的二十六名成员无一生还,而该事件的“始作俑者”怪兽被媒体曝光后也引发了全球性的轰动。痛失所爱的西条正是在那年申请转入防卫军墨西哥支部,并从此致力于怪兽退治的工作。积累了丰富作战经验的他,今年主动提出调回日本以着手应对当下的危急事态。
“现在很多人都认为,怪兽是生态破坏和环境污染的产物。”旁边的士兵回答道。
“地球对我们的惩罚啊……如果真是这样,又为什么要让许多无辜的,甚至为改变现状而努力的人替犯下罪恶的同类偿还,死于自己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呢?”西条说到此处不由攥紧了拳头,双眼紧盯着封锁线中央的甲姆特,“也未免太讽刺了吧。”
闷热的风从草坪上轻轻拂过,飘雨正稀乱地打在他和士兵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