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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魂碎

青山。

三年前,青山是人世间最广大的山林,也是灵脉最旺的地方。山中不乏奇花异草,常有妖现世。

枫妖一族就处在青山之中。族人千余,几千年来,餐风饮露,吸取天地精华,过活得倒是静怡。只是谁也未想到,他们有一天会遭受灭顶之灾。

一日,由于天界看管不利,凤凰火种失窃。有仙子追窃者至青山,窃者慌乱之中,将火种遗落。火种遇木而焚,顷刻焚林千顷,大火过处只余灰烬。一时间,林中浓烟滚滚,火光将天映得通红。

枫妖一族发现火起时,已无法脱逃,只得倾全族之灵力,护下少主慕长风。

青山火灾,触动神帝,速降灵雨,火方熄灭。

火灭,神帝命人下界查看。

届时,窃者已随火成灰,未留任何线索,亦不明身份。

因“凤凰火种案”之源头,归于天界之纰漏,故为补偿枫妖一族,神帝破例赐慕长风,不经九重天雷之劫,位列仙班。

慕长风飞升以后,终日闷闷不乐。幸得狐女苏玉婷常常陪伴开导,才得以勉强度日,但终经受不住枫族怨灵滋扰心性,身心俱疲常在崩溃边缘。

三年后,青山。

三年间,被凤凰火焚毁的地域,没有任何生机。

一身素麻衣的慕长风,目光空洞地立于灰烬之地,微风轻拂着他的长发与衣裳,为被怨灵折磨得身形消瘦的他,凭添了几分凄楚与哀凉。

慕长风心中悲凉的望着这灰烬之地,他还清楚的记得这里本来的样子——这里本来长着许多枫树、绿草、灌木,野花、藤蔓等,春生秋衰,岁岁枯荣;这里曾是他的家,曾生活着他千余族人。此时他的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他们的欢声笑语……然而,这一切,已在三年前的那场“凤凰火种案”中,全部化为了灰烬。现在,那些美好的景象只存在他的回忆中。

“我多么希望自己当初没有活下来。”慕长风笑了,笑中带着无尽的痛苦。此时的他,心中难过至极,难过的再也经受不住一根稻草的压力。他自语道:“我今日便随你们去,大仇不能报,这条命还是还了你们吧。”

话落,慕长风手中出现一柄长剑,他将剑对准自己的心口,决然地刺了进去。长剑穿过慕长风的身体,血先有他的喉中涌了上来,他忍不住吐了口鲜血。

“慕长风!你…”

苏玉婷至云中飘然而下,落在慕长风身边,惊愕地看着他。——今日苏玉婷照例去找慕长风的仙居找他,见他不在心中担心,就四处寻找,找到此地时,剑已入了他的身体,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替我向芋儿道声对不起……”慕长风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慕长风,你清醒点!我现在就去请白须仙翁……”苏玉婷焦急地说道。

“没用的。这是破魔剑。”慕长风凄然苦笑,眼中没有一丝求生的欲望。

听闻慕长风的话,苏玉婷微微一怔,深知破魔剑威力的她,更着急了。

破魔剑斩一切妖魔,凡被剑刺触的妖魔,几乎无一例外,全都是魂飞魄散——慕长风现在虽已归于仙位,但未经天劫的他,妖身还在,所以这一剑对他意味着什么,苏玉婷心中太清楚了。

“慕长风…不可以…”苏玉婷稳了稳心神,说着一掌已按于慕长风的心口——她要将自己的灵力传入慕长风的体内,希望这样能延缓他生命的流逝。

“不可!”忽然,一个声音喝住了苏玉婷。

苏玉婷停止了动作,向来者看去,其人是一个黑衣黑发的中年男人,见到来人,她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道:“夜色大人……”

来者正是夜河领主夜色,他便是破魔剑的主人。方才之所以阻止苏玉婷向慕长风输送灵力,是因为他对破魔剑太了解了:破魔剑对妖魔及其敏感,苏玉婷是狐妖,若将她灵力输与慕长风,只恐怕破魔剑感知到她的妖力,会连她一起杀掉!

夜色快步走到慕长风的身边,低下身子为他把脉,感受着他渐弱的脉搏,夜色叹息了一声:“没救了!”

听着夜色的结论,原本还报一丝希望的苏玉婷,身体彻底瘫软在了地上。

今天一早,夜色发现破魔剑遗失了,于是就寻着剑气来找,一直追到枫妖的遗址,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随着夜色的叹息,一道道红色夹杂着黑色的烟雾,从慕长风身体里升腾出来,并有向四处扩散的趋势,于此同时,慕长风的身体也如雪人遇热一般渐渐融化。

“这是……”苏玉婷惊异道。

“不好!他的灵魂要散开了!”夜色说着跳起身来,速从身上摸出一只墨黑的盒子打开,随着他口中的念咒声起,由慕长风身体里升腾出的烟雾,如听到命令一般地向盒子中涌入。待烟雾全都进入盒子,夜色将盒子合起收好。再去看慕长风的尸身,那里只余下一片灰烬,就仿佛慕长风从来没在过那里。

夜河。

夜河属于地界,却连接着天地人三界。它一头通向天界云端,一头通向人界的大海。天界云端有异动,夜河能够感知,同样,人间海域有风波,夜河亦能感知。

夜河名为河,实则非水域。这里终年黑暗,非夜河之子民,与非拥有夜河“黑暗之力”者,不可入内,否则定神魂俱灭,无法重生。若有人想渡夜河,只得乘夜河子民摆渡之船。

夜色用注入自己灵力的盒子,将慕长风的魂魄带入夜河的住处。当他打开盒子时,慕长风的魂魄已破碎不堪,不成形样。而这样一个破碎的魂魄是无法进入轮回的。

夜色看着盒中的碎魂,幽怨地叹息道:“你死就死,为何要偷我的破魔剑,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连托生的余地都不留给自己?我的剑从不杀无过之妖魔。你虽是妖体却无过错。而今枉死在我的剑下,我必须让你重生!以免毁我不错杀一个妖魔鬼怪的清誉。对了,你还有神位,我也不能背上弑神的罪名。”

夜色说罢运气灵力,想要融合慕长风的灵魂,但他试了几次,都徒劳了。

“我一定会找到让你重生的办法!”夜色的脸上透露着坚毅与不服。

与夜色分别后,苏玉婷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在妖集的月桂茶楼。

妖集。

妖集顾名思义,就是妖常常聚集的地方。妖集一般地处在人界人烟稀少的偏僻地方,经常变换位置,但是只要是妖就能找到它。

苏玉婷穿过集市,失神地走进了月桂茶楼。

月桂茶楼是一个古色古香的三层小楼,主要经营酒水点心菜肴等餐品,内设有大厅,雅间,棋室等,应有尽有。正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老板娘回来了。”伙计眼快嘴甜的向苏玉婷打着招呼。

苏玉婷点点头,走近柜台前放的几坛酒,打了一碗喝了,才算渐渐定下了心。她又饮了一碗酒,脑子才开始了思考问题。须臾,她拿了几个铜板,叫来方才那伙计道:“苏未,你去找一个会仿人字体的先生,让他仿一封慕长风的书信。”

苏未接过铜板,感觉少了些什么。于是问道:“是叫先生到这里来?还是我取一纸慕仙人的字去?”

苏玉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遗漏了什么,说道:“我房间里有他写给芋儿的信,你随便挑了几封,拿给先生仿吧。”说完想了想,又交代了写怎样的内容,这才叫苏未去了。

苏红芋是苏玉婷一个娘胎里生出的亲妹妹,是慕长风倾心之人,也是与三年前“凤凰火种案”相关的其中一人。

三年前,苏红芋追窃凤凰火种者入青山,窃者将火种掉落,导致大火焚林。

火案发生以后,天庭并未追究苏红芋的责任。但苏红芋因林焚千顷内疚,自愿请罪入天牢,受刑三百载。

苏红芋并不知道,那焚成灰的千顷山林里,亦有她情郎慕长风的家族,否则,她的心定更加难安。

三年前,凤凰火种落于山林,火瞬间燃烧,苏红芋立刻运用灵力救火,只可惜火势过大,非她能力所为。她不仅没帮上忙,还被大火困于山中,好在师父白须仙翁发现及时,才将她至火中救出。

苏红芋至火中出来,已经昏迷。当她再醒时,火已经灭了。她向一旁照顾她的苏玉婷询问火况。苏玉婷只跟她说:“火未烧到那里,你的情郎活得好着呢。你只管养伤,我会替你看好他的。”

苏红芋一向信任苏玉婷,所以并未多想。只是养了几天伤,未见慕长风来看她,心中不免生疑。于是苏玉婷又向她说:“此次火灾,覆盖颇广,有许多生灵被烧伤,慕长风心地善良,正在忙着救助。”苏红芋又信了她。

苏红芋因“凤凰火种案”一事,心中始终不安,所以伤势未恢复,就向神帝请求降罪。入天牢之前甚至没来得及见慕长风最后一面。入天牢之后,她一再嘱咐苏玉婷道:“别告诉风哥,我入天牢了。如果他知道火案与我有关,一定会生气的,毕竟他也是木属。”

苏玉婷如是答道:“如果他想见你,我就说你在闭关。反正区区三百年,眨眼便过。”

此后的时间,苏红芋与慕长风都是书信来往,但每次的书信都会被苏玉婷截下过目,然后找人仿了对方字再加以编造内容,省的他们在对方的信里,知道了火案原本的真相,而感到难以面对对方,徒增难过。

苏玉婷原本以为,三百年一过,“凤凰火种案”无人再提,事情也就过去了。慕长风的创伤也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愈合。到那时,就算二人都知道了火案的真相,也不会对双方情感有太大的影响了。却未曾想,只过了三年,事情已是这样。

“慕长风,你这让我怎样向芋儿交代?”苏玉婷叹息着,又饮了一碗酒,脚像踩在浮云上一般,略略摇曳着向后院自己的房间行去。她借着酒意,摇了摇手自语道:“管它,睡了这一觉再说。反正芋儿还有三百年才出来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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