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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
衣服拍打皮肤的声音传来，一道黑影踩着树冠从远处往这里接近。
虽说约的是辰时，但老者寅时就到了。
“来了。”张谦开口道。
沈风和刘源生从各自的树上跳了下来，还别说，在树杈上睡觉真的是别有一番风味。
老者近前一看，除了张谦还多了两个，心中想着，可能是找来的帮手。
几步上前，抱拳说道：“少侠看来是个热心肠的人，老朽在此谢过。”
“不必如此。这两位是我师兄，听说了这件事，特意来给我帮忙的。”
“哦？好好好，多谢二位少侠仗义执行。”说完，老者顿了一下，说道：
“上回走的匆忙，还未和几位少侠通报姓名，这倒是我的不是。
老朽姓江名河，不知三位少侠尊姓大名？”
张谦分别指向自己和二位师兄，说道：“我姓张，这位姓沈，这位姓刘。具体名字，门内有规，不可随意外传，还望见谅。”
门规嘛，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规矩，老者自然是不会说什么，随后又是一票的寒暄。
眼看着气氛也烘的差不多了，张谦这才说道：“既然已经来了，那现在就动身去找那些走火入魔的妖人。
你们武盟应该有这方面的消息吧？”
“有。”老者点头道：“他们前些日子被某个隐世的门派都给驱逐到了深山之中。
我们有弟子先行去追踪并留下了标记，但他们已经一天多没有回信了，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
张谦点点头，看向老者和两位师兄，说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行动？”
“善。”
......
一行人赶到当初驱逐妖物们的那片广袤的山峦，围着林边仔细巡查了一遍，找到了先行弟子留下的印记。
老者..呃..江河，仔细辨认了一番，说道：“这才是我们武盟真正的暗号，沿着它进去，就应该能找到那些弟子最后所到的地点了。”
张谦几人没说话，因为他们在这里已经感知到了几具干枯的尸体。
没错，是干枯的尸体。
『刘师兄。你能不能感知到邪魔的所在？』张谦传声问道。
刘源生是在场修为最高的一个，他的感知能力自然会比沈风和张谦强的多。
刘源生轻轻摇了摇头。
也对，一天多的时间，那些邪魔肯定早就跑了。
江河搓了搓手指上的灰尘，打头钻进了森林。
小黑留在了外边，森林之中它的行进不太方便，魏钰贞接着趴在张谦头上，大白依旧窝在怀里。
但可能是因为来到了这个环境中，魏钰贞和大白都抬起头来四处张望，身体紧绷，目露机警，鼻头微动，耳听四方。
丛林法则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她们得骨头里，即使成了精，在这种环境里依旧免不了紧张。
“不用紧张。”张谦出声安慰道：“保持机警是好事，但过于紧张就不好了。
别忘了，你们与之前的生活状态已经是翻天覆地，要端正心态。”
因为有外人再场，她们没开口说话，一个咬了咬他的头发，一个咬了咬他的袖子。
老头子江河走在前边不管这个，刘源生笑了笑没说话，就沈风嘴里啧啧出声：
“我说师弟，你说你这多有意思，先是小刺猬，这次出门又遇到了大白，头顶一个怀抱一个，不仅长的漂亮而且极通人性，好不让人羡慕。
你再看看我，家里一个憨脑袋蛮铁牛，肩上一个秃尾巴肥鼠，一个吵架超不过小黑回家就犯牛脾气，一个现在只知道吃。”
沈风把肩头的豚鼠抓到手里，凑在眼前，转头又看了看张谦头上圆润可爱的刺猬和怀里洁白蓬松的狐狸，叹了口气。
“哈哈哈。”张谦摸了摸头上的刺猬和怀里的大白说道：
“师兄，别过分在意外表嘛，护身妖灵的作用主要是为了帮助自己，又不是为了好看，你着相了。”
本来是一句后世被说烂了的词，在张谦以条件反射的情况下说出来以后，没想到居然让沈风陷入了沉思。
“着相”一词，最先出自于大乘佛法中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也就是后世有名的《金刚经》。
但眼下这大乘佛法还没被创建，准确的说，连“佛教”都还没衍生呢，现在还叫西方教。
有“佛”，但没有“佛教”。
具体“着相”给人带来的启发和感悟是什么，凭我这种半吊子肯定感悟不了，毕竟我没有真的像张谦他们一样，读过这么多经书。
见沈风如此，张谦刘源生也都没再说话。
你的一言一语，有可能是一把利刃，插进别人的胸膛，亦有可能是一把打开心锁的钥匙，让人脱胎换骨。
走着走着，沈风停了下来，原地闭目盘膝而坐，周身散着莫名的气息，张谦想用言语来形容，但却发现枉读了二十多年的经文。
“二位少侠，这...”老江河刚想开口问，就被张谦给嘘了，并摇了摇头。
刘源生甩了一个阵盘在沈风身前，法阵将他护了起来，说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他这是在这是‘悟道’啊。
师弟，看来跟你出来算是对路了，以沈师兄的根骨、悟性，早就应该分神的。
但不知为何迟迟卡住不能突破，今日若有所收获，恐怕就是要修为大进了。”
“这...”张谦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被罗云宗正式收入门下的一定都是根骨、悟性、心性皆为上佳的人。
但此时此刻，张谦感觉自己可能是配不上“上佳”这两个字。
别人不说，就说眼前的这两个。
一个刘源生，一开始只比自己高一个小境界，但等自己熬过死劫之后，人家直接一剑斩到了分神境；
还有沈风，自己无意中说了一句话，人家直接就“悟道”了。
而且经历了苦海劫之后的他们心境更是无比地坚定，所以不会有什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事情，一个个都知道扮猪吃虎。
如果没发生文殊这档子事儿，自己应该还在“金丹九还”上渡劫呢。
这么一比...算了，人比人气死人，做好自己吧。
你想想，他们在渡劫时是全身心地体验前世的种种，而且七情六欲被放到了最大。
在这种极为难缠的干扰下，还要在每一世在死之前都必须要回想起自己今生的身份。
换个角度说，也就是在你活了一辈子之后，在死之前抛弃一切，斩掉种种不舍与遗憾，不得再有半分留恋。
人活一辈子，终归会有不舍和遗憾的，让你全身心投入体验之后，再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将其彻底抛弃。
这得多坚定的信念才能办得到？
举个例子。
不知你们曾经有没有过这种感觉。
在你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和从来没接触过的人或事，有时会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甚至是知道后边将要发生的情况。
如果，现在的你就是在渡轮回劫，你的“今生”就是偶尔迸发的、莫名的熟悉感，你“现在的思想”其实是你的前世种种。
也就是说，渡苦海劫的你，正在全身心地投入这一世的一切。
在临死之际，你要否定你这一世熟悉的人、事、爱恨情仇等等，去相信那偶尔迸发的熟悉感才是真实的自己。
并且在心中不能再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与留恋，像狂信徒一样，坚定地相信“自己”的存在。
可能吗？
不可能。
但若要想渡过此劫，你必须要做到。
所以苦海劫是所有丹鼎派的修士都不愿意多提的一劫，并不是说诞生了什么心魔，纯粹是因为太累，心累。
渡劫之后，性情大变的有的是，怀疑自身真实存在的也有的是，怀疑这个世界的也有的是，这就需要有一个好师父在一旁的疏导。
这让我想起了“庄周梦蝶”和“缸中之脑”。
修真修真，“借伪求真”。
那什么是“真”？什么是“伪”？你以为的“真”，就真的是“真”吗？你以为的“伪”，就是真的“伪”吗？
“真”与“伪”又是如何定义的？我们修行修的是自身，是在“借伪”。
难道我自己是“伪”？如果我自己是“伪”，那又如何去求真？
我们不得而知，所以我们要修行，去看看自己认为的“真”，究竟是不是真的“真”，自己认为的“伪”，又是什么“伪”。
（不好意思，我自己快被自己绕吐了。）
『师弟！』
“啊？！”
张谦被刘源生传声的一声大喝给惊醒。
“师兄...”
“我观你气息虚实不定，眼中似有天人交战。出了何事，能让你心神失守？”
张谦抹了抹头上的汗，将自己脑子里想的什么的“真”、“伪”之说，又把庄周梦蝶和缸中之脑，换了个符合当下言辞的方式说给了刘源生听。
谁知刘源生听了摇头失笑，拍了拍张谦肩膀，说道：
“师弟啊，看来我是真的小看你了。知道么，你这些想法，是我渡过苦海劫之后才有的感触。
若不是当初师父在一旁开导我，我恐怕就步入极端了。
师弟，你想的这些，不正是我们一直在做的吗？
我们修道，为的就是探究‘真’，那些问题，都是值得我们用一生的时间去追求的。
哪怕是当今圣人，也在不停地探寻着真相。
境无止尽，要记住今日的所思所想，漫漫修行路，就是为了让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去解答。”
随着刘源生的话，张谦也渐渐平复了心境。
除了当初和先生一起时的感悟，他又多了一个修行的动力。
［呵，到底是不一样，前世想这些东西顶多就是脑仁儿疼，现在一想，居然能引发这么大的动静。］张谦摇了摇头。
“谢师兄良言，谦受教了。”
刘源生摆了摆手，说道：“不必，这都是师父当初和我说的，我只是转达给你。
等回去的时候你去一趟师父那里。
我看你金丹期的劫难并非是跳过了，而是换了一种方式。”
“我知道了。”
他们俩在这里你好我好，旁边的老江河可是一路都没听懂，不过他在听张谦说的什么庄周梦蝶的事情时的确被吓了一跳。
这种事情放在自己身上想一想都觉得恐怖。
［这到底都是哪个门派的人？他们每天接触的心法都是这样的？］老江河表示不明觉厉。
“哦，对不住。我这偶有感悟，但是耽误了行程。咱们接着走吧，得尽快找到他们才是。”张谦对他说了一句。
“无妨无妨。”老江河连忙摆了摆手：“还得恭喜少侠，攻力更上一层楼。”
啧啧啧，这几位恐怕都是武学奇才，恐怕要不了几年，江湖就会风云骤变了。
......
顺着标记，又往里走了十几里，某位先行弟子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
一天多的功夫，也没有狼虫虎豹来破坏，仿佛摆在这里的是一块枯木。
尸体的皮肤已经紧紧贴在了骨骼上，不见一点血肉，皮肤像是银杏叶一般的黄色，表面布满了裂缝。
两只眼睛瘪成了一块皮，散落在空洞洞的眼窝中，萎缩的嘴唇已经遮不住牙齿，明明是凄惨的死相，但却带上了扭曲地笑容。
老江河不忍看下去，闭上眼睛偏过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死法。
刘源生一眼就看出来死因，说道：“是被吸干了一身的精气，连骨髓都被掏的干干净净。”
“应该是刚转化完成，需要大量气血来弥补。”张谦在一旁推测，因为他到现在也没正式见过邪魔的真身。
“有这个可能，但他们现在跑到了什么地方还不知道，需要加大探寻范围。
师弟，你你在这里保着他，我出去看看，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好。”
话分两头。
这边的老江河带着张谦去找别的弟子的尸体（张谦在一旁给提示），那边的刘源生寻找邪魔的踪迹。
没飞多高，使了个障眼法隐在半云半雾之间，从出发点开始，仔仔细细地往外探查。
这一查，就发现了这些邪魔胆大包天的秘密谋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