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楚,你说张师兄这次能不能过得了关?”一个眉清目秀的孩子站在仙居楼传功殿的外边,用胳膊捅了捅一旁的张惟楚问道。
“嘿嘿,我估计悬,张师兄虽说已经到了小丹之境,先天之体已成,但对于五术,他太过偏门了。”张惟楚笑了一声,一脸看戏的表情。
张惟楚就是和张谦从京都一起来的那个病怏怏的孩子,现在他的身体早已经调养好了,面色红润,气血充足。
周身隐隐散着一丝清香,这是体内浊气尽除,后天之体转先天之体的征兆。原来那个害羞的孩子,如今也筑基大成,要凝小丹了。
想到六年前,他和张谦张师兄与另一帮孩子们来到罗云观,每日清早傍晚听长老传功说法,平日里与众师兄弟讲经论道、诵文习武、识礼焚香。
闲时跟在那些师兄们的后面在观中扫地锄田,养花修树,寻柴燃火,洒扫大殿。
不知不觉中,《玄元功》已经快要修行大成。练己毕、筑基成,丹基移中宫。浊气尽数除尽,周身百脉具通。
不过还是比不过张师兄,张师兄在半年前已经精、气相合,将中宫阳龙阴虎水火相融,小丹已成。而今更是重返先天之体,要是再进一步就是金丹之境。
传功长老平日教些拳法、剑法之类的武学,以此让他们学会运用充盈满身的元气,又教了许多名家著作,让他们磨练心性。
当然,最多的还是学习道家五术。五术,乃是:山、医、命、相、卜。
山之一术,讲的是食饵、筑基、玄典、拳法、符咒等修行之术。修行,其实就是包含在“山”之一术里面。
食饵就是吃丹药、灵米灵茶之类的可以帮助人修行的东西,还有更高级的灵药、灵果,但是现在的他们还接触不到;
筑基、玄典就是他们平日里修行功法、学各大名家的著作这类修身、修心的修行。
五术里,张谦张师兄最擅长的就是山之一术。长老叫他们比试,那最后一定是张师兄获胜。
最擅长医之一术的就是张师兄的刺猬:魏钰贞魏师姐。
武斗难免会有些伤势,魏师姐就会在比试结束后给他们治伤。虽说是一只刺猬,但是没有一个人把她当做妖族来看,毕竟魏师姐说话声音好听,医术又好。
修行之事,长老每三个月就会有一次检视,以防弟子们出了什么岔子。
检视的内容无非就是《玄元功》的修行情况,经文的释义与理解,五术的考校等等。
其他的事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五术,弟子们都是有擅长有不擅长的,但好歹都能来那么一两手。
当然,这是正常情况,五术博大精深,内容庞大又复杂,要是真想研究,每一术都能让人花费一生的时间。
就像是万事万物生生不息永无止境一般,对于五术的研究也是永无止境的,修行界,甚至是仙界,都有许多人用数不尽的时间去研究、去学习、去完善补充。
所以,在如今他们这个水准,五术只要有所了解,那就足够了。
每到这个时候,就是他们这一批孩子们看戏的日子。张师兄从入山以来,一直都是以“大哥”的形象来带领孩子们。
当然,他也确实当得起,不论是日常生活里的照顾,还是修行之事上的情况,都让孩子们从心里服他。
在他们看来,张师兄性情温和,学识丰富,修为又高,还很会照顾人。
但就像是天地本不全,万物皆有缺。张师兄在五术的命、相、卜上的天份几乎为零。
“命”的推衍之术、“相”的观存之术、“卜”的演算之术,张师兄怎么学都不行。
长老对这三术的解析与经验之说,张师兄都记的清清楚楚,但一上手就不行。
到最后就连身为妖族的魏师姐都会了,但张师兄在这三术上的进展还是几乎没有。
怎么形容呢,在凡间那些资深的江湖骗子什么水平,张师兄就是什么水平。
今天又是考校的日子,眼下弟子们都考校完了,张师兄才不情不愿地往大殿里去,剩下的孩子们都在殿外等着,这才有了一开始的那一幕。
“山、医二术张师兄肯定没什么问题,剩下的三术就不行了,也不知道为何,明明他的理解都没问题,对于这三术理论知识更是我们这些人里最好的,怎么偏偏一上手就不行呢?”这是另一个弟子发出的疑惑。
张惟楚听了笑了笑:“按照张师兄所说,道祖是公平的,既然道祖给他打开了一扇门,那一定就会给他关上一扇窗,他这三术的天赋被道祖关在窗户里了。”
众人听了都是捂嘴憋笑,张师兄总会说出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就在这时开头那个用胳膊捅张惟楚的那个道士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
“说起来,张师兄已经小丹了吧,现在已经温养了半年,早已巩固完毕,先天之体已成。
过几日,上面应该就会过来叫张师兄正式拜师了,到时候他成了入门弟子,应该是要到天上的那个宗门里?”
众人经他这么一提醒,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顿时觉得有些不舍。这时有个弟子说道:
“张师兄当初是自己投入门中的,以他的天赋,能成为入门弟子一点都不奇怪。
不过无妨,再过个一两年我也要小丹了,到时候再去找张师兄,说不定还能拜同一个师傅。”
说完,又转过脸对张惟楚,问他:“惟楚,我听你说,你以后是要回家的?那岂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是啊,我还要回京都,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你们了。”
众人听了有些沉默。小丹之境,最多也就活个两百年,而他们却会随着修为的提高有着更悠久的寿命,到时候,一起修行的人就这么少了一个。
修行路难,可能在场的这十几个人会越来越少,哪怕以后会认识更多的人,但他们一起同吃同住了六年,感情自然是最为深厚。
本来他们在这世上就已经是孤身一人了,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几个朋友,现在却要提前走一个。
见众人心情有些沉闷,张惟楚开朗的笑了几声:
“不过也不一定,要是万一我那天悟出了什么功法,说不定又可以继续修行。
到时候你们可能就会听到散修张惟楚如何如何,说不得日后还得靠你们罩着我,毕竟散修可不容易。”
众人听了他的话,也知道他这是安慰之语,便回道:“放心,有什么事儿报我刘岩的名字,保证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他!”
“还有我,到时候定要让他知晓我们的厉害。”
“没错没错。。。”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沉闷的气氛驱散,都不再提这件事,只是将这种不舍压在了心里。
这时,大殿里“砰砰”的练武声停止了,众人也不在说话,静静地竖起耳朵仔细的听。
没多久,里面就传来长老训斥的大喝声:
“什么印堂发黑?!这个理由你用了六年!没一点长进!小刺猬算的都比你强!
你说说你,明明记得清清楚楚,该知道的也都知道,怎么就一上手就不行?”
门外的弟子一听,再也忍不住:
“噗~哈哈哈,我就知道张师兄会说这一句!”
当初传功长老教他们五术之一的“相”时,张谦是最先把长老所教的东西学完的。
几天后,在讲经台讲完经之后,长老叫张谦给他看面相,想要看看这个孩子的相术到了什么程度。
结果,张谦盯着长老看了半天,沉沉地叹了口气,说了一句:
“长老,你印堂发黑呀。”
他的表情和语气其实却是唬了长老一跳,长老缩在袖子里的手暗自掐诀推算,发现根本没有的事儿,这小子是在胡说八道。
他眯了眯眼睛,顺着张谦的话问了句:
“哦?你看到什么了?”
张谦面带忧色,看着长老:“长老,我观你印堂发黑乌云盖顶,云中隐隐有红芒闪过,你这几日必有血光之灾!”
长老听了,飞身而起,一巴掌拍在了张谦的头上,张谦一个踉跄倒在了后面,双手被石板蹭破了皮,长老问道:
“你现在说说,到底是谁有血光之灾?”
“我有!我有!”张谦缩了缩头,捂着受伤的手回道。
从那之后,那些师兄弟们就知道张谦并没有卜算看相的天份,把这件事当做笑料。
毕竟在此之前,张谦一直都是以一个聪明好学、勤劳能干的“三好弟子”的形象示人,谁能想到,他居然会有这么一面。
不多时,从殿内走出一个身高五尺,身形匀称,一身白袍的小青年,肩头还站着一个哈哈大笑的刺猬,正是张谦张师兄。
此时张谦面上有些尴尬,看着殿外十几个站着的少年:“走了走了,赶紧吃饭去,别看了。”
“等等。”长老从里面走了出来,面容平静,完全感觉不到在里面满腔怒色的样子。
“长老。”一众弟子躬身行礼。
长老看着这六年来长大了不少的孩子,心中有些高兴,没什么比看着别人成长更好的事情了,特别是让他们成长的还是自己。
“正式收徒的日子快到了,你这几日要好好巩固一下,顺便再指点指点你的师弟们。
好好聚聚吧,他们几个想要拜师还得再修行个一两年。”说完就坐着大葫芦飞走了。
“走了,先去吃饭,有什么话后面再说。”张谦一挥手,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往饭堂走去。
饭堂里的师兄们在这六年里已经换了好几个了,下山的下山,上天的上天。
张谦他们也会在饭堂生火做饭,但是因为这些年没有新弟子再来,所以张谦他们一直都是被叫师弟。
孩子们叫张谦张师兄,其实更多的代表兄长的意思,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师兄。
有的记名弟子,他们在山下没有亲人,又错过了筑基最好的时机,就一直留在道观里生活了,算是真正的出家。
负责道观的日常的运转与香客的接待,以及新来弟子们的种种事项。
道观的方丈(没错,就是方丈)、监院、八大执事等人都是由掌门在这些弟子里选的。
他们虽然修为不高,但是心境修持却是这些弟子们比不了的,往往弟子的心性修为和一些不当的行为,他们都能一针见血的指出来,这是除了传功长老之外的另一群老师。
“张师兄,你先上去给我们探探路,过个几年我们再去找你。说不定到时还能拜同一个师傅门下。”
“是啊是啊,说起来,等我们都上去了,张师兄就真的是我们的大师兄了。
还有魏师姐,我们早就等着你化形了,到时候一定要过去看看你。”
“对对对,早就想看看师姐化形后是什么样子了。”
“。。。”
众人以最开心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不舍,张谦听了也是感动。自己在这里终于再次体会到了家的感觉。
魏钰贞也很高兴,她在深山老林孤身修行了这么多年,看到这种情形,无疑让她心里感到震动,被人族修士关心的感觉是,她在遇到张谦之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事情。
一群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不知不觉到了天黑。
回到自己住了六年的房间,坐在门槛上。想着几天后的正式入门收徒,也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不知道先生现在如何了;
也不知道当初先生带自己看的那些景象,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再过去看看;不知道那个小村庄已经变成了什么样;不知道老郎中的身体是不是还硬朗;不知道山顶的石桌还在不在;不知道父母的在天之灵能不能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修士。
想了很多,但却没有什么结果,六年的修行时光宛若一场梦。几天后自己就要到了真正的仙人们的世界里,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安。想着白天那些师弟们对自己的言语,又看了看肩头的魏钰贞。
“不过,好在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针针,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