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麻吉拿着水瓢从一旁的水桶里面舀出温水，轻轻倒在刘晓梅的头上，刘晓梅自己揉搓抓洗了几下。
“你是用这个洗头发吗？”青麻吉拿起旁边地上放着的肥皂问道。
“是啊，还挺香的，是不是？”刘晓梅低着头捋着头发说道。
“是挺香的，我还没用过这种东西洗头发。”青麻吉打湿了肥皂，在手里搓了搓，然后把肥皂液揉搓在了刘晓梅的头发上。
“那我洗好了，你来洗，我帮你洗。你帮我洗了，我再帮你洗，不是正好嘛。”刘晓梅抓着衣领，青麻吉仔细地帮她抓着头发。
“我这个手劲你还受得了吗？”青麻吉已经悠着手劲了，但还是怕刘晓梅受不住。
“还行，还可以，你的手劲是比我的大啊，应该比女的手劲都大吧。”刘晓梅笑着说道，对着地上的脸盆说话，话都有扩音的效果了。
“天天夯大锤，怎么可能没有劲呢，没有劲根本也干不了活啊。”青麻吉抓完头顶，又沿着发丝往下仔细揉搓。
“你头发一直都这么短吗？”刘晓梅自己也在跟青麻吉一起梳理头发，有些地方青麻吉够不到的，她就自己理一下。
“我不是，我之前头发很长很长的，但是厂里不许留头发，都被剪掉了。”青麻吉想起来自己之前的长发，还有点惆怅。
“也难怪，你们都是跟机械打交道的，万一头发被绞进去了，也是很危险的。”刘晓梅伸手把旁边的干毛巾拿了过来，青麻吉也从旁边水桶里舀起水准备冲洗了。
“你还要再洗一遍吗？”青麻吉把水顺着刘晓梅的头发倒了下去，倒完又舀了一瓢。
“不用了，不洗了，我头发也不是很脏，我就是没事干，就想起来洗一下头发，你来吧，我帮你洗。”刘晓梅用干毛巾包着头发站起来，走到镜子前面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道。
“我就不洗了吧，太费事了。”青麻吉擦了擦手，并不是很想洗，没什么太大的兴致。
刘晓梅从镜子里看到青麻吉脸上的表情，知道她心里有事，她把头发擦干走回青麻吉身边坐下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青麻吉耷拉着脑袋，用一根木棍在地上划来划去，也不说话。
“我去给你到一杯茶吧，我爸给我拿来的茶叶，不是什么好茶叶，但是喝一点也能提提神。”刘晓梅起身去了前面屋子，回来的时候端着两个玻璃杯，里面放着茶叶，但还没有倒水进去。
“这个瓶里还有点水。”青麻吉把水壶拿起来，站在桌边示意刘晓梅把杯子放下她来倒水。
“你喜欢喝茶叶吗？我不喜欢喝，我爸喜欢喝。”刘晓梅把杯子放下坐在一边问道。
“我不知道，我好像没怎么喝过茶，我连水都很少喝。”青麻吉倒了一杯，第二杯只倒了一半就没有水了。
“没水了吗？感觉这个水也不热，要不我再烧一点水吧，等一会再喝吧，这个温度泡不开。”刘晓梅起身去路边烧水，青麻吉试了试杯子的温度，觉得第一杯还可以。
“这一杯还行，还有点烫手的，应该可以喝。”青麻吉举着杯子说道。
“那你喝这一杯，我那半杯你帮我把水倒掉，我一会再泡。”刘晓梅把烧水壶放在炉子上，转身说道。
“你喝吧，我不渴。”青麻吉把半杯水倒掉，又把整杯的茶递给了刘晓梅。
刘晓梅接过茶杯坐了下来，看着青麻吉说道：“好吧，一会热水泡的更开，茶效果更好。”
青麻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屋里只有火舌与壶底碰撞的声音，还有墙角偶尔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你怎么连水都很少喝啊，那样可不行的，要多喝水，我妈说的，女的尤其要多喝水。”刘晓梅啜了一小口茶，放下杯子关切地说道。
“我就是不喜欢汤汤水水的东西，我就连做的汤也不怎么喜欢喝，我就喜欢吃干粮。”青麻吉用指甲在桌子上划来划去，垂着眼百无聊赖地说道。
“你到底是怎么了？我都没看过你这么没精打采的。”刘晓梅轻轻拍了拍青麻吉的肩膀问道。
“哎。”青麻吉叹了一口气，撇了撇嘴。
“你说嘛，跟我说说，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你相信我。”刘晓梅轻声细语地说道。
“就是，就是家里的事，我觉得很不高兴。”青麻吉并不是害怕刘晓梅说出去，只是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心里的感受表达清楚。
“家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刘晓梅把凳子移到青麻吉身边，轻声问道。
“不是的，是那个，我家里人一直都不让我干这个干那个，我想干什么都干不成，越是我不想干的他们又非要你干。我这次参加跑步得亏没跟他们说，不然肯定也不让我参加。”青麻吉一直垂着眼，蔫声蔫气地说着话。
“不都是这样嘛，大家家里不都是这样嘛，哪有那么好的家长能支持你干什么啊，没有的，你就是认识的人太少了，你就觉得自己家是过得最不好的那一个，但是你去看看，看看别人家，那些没饭吃，没有衣服穿，更没有班可以上的人家，咱们这里到处都是的。”刘晓梅说的是实话，在那个年代，物质极度匮乏，青麻吉自己家就是极度贫穷，而且家里还有那么多孩子，能够吃上饱饭就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更别说上学，以及去做其他“没有实际意义的事情”了。
“我当然知道了，我家也是那么穷的，我也没有衣服穿，没有饭吃，可是，你明白吗？我就是觉得除了吃饭，应该还有什么事情是可以做的。难道人除了吃饭睡觉结婚生孩子，就不干其他的事情了吗？人这样会高兴吗？”青麻吉一般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即使今天说出来了也并不是那么通顺，但是这些话还是让刘晓梅很惊讶。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高兴，在我们这样的地方，在我们这样的人身上，你觉得有那么容易实现吗？如果你说一颗糖的那种高兴，还现实一点。”刘晓梅揽着青麻吉的肩膀轻声说道。
青麻吉没有说话，不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炉子上的水开始沸腾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她们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只有炉子里的火在跟壶里的水交谈着。
